虽然趋于被动,却因此无需勉强使用空牙的我侧身躲避——那种体力支出再来上几次我恐怕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信匪似乎是抱着猫捉老鼠一般的轻蔑心态在戏耍,也可能是完全不认为麦茶能威胁到伽康达——毕竟在那白手套下,尘咬只有彻头彻尾一面倒的劣势。

无论如何,吸引他注意的目的姑且算是达到了。

再来的问题只剩下一个……也是亟待解决的难关。

得在麦茶蓄势完成前解明冰结奥术的原理,再不济也必须得知晓拖延的方法、并行之有效地执行,否则如果麦茶的斩击功亏一篑,那迄今为止的努力奋战就会全都化作泡影。

我往复闪避伽康达的袭击,同时还得担忧手枪被莫名上冻。

即使尝试趁隙反击,枪弹在装甲与冰壁前几乎不值一提。

而那硕大的攻城手甲就像是不需要动力源一般,似乎能永无止境地压榨出力量。

这样下去疲于闪躲的我迟早会消耗殆尽,只需以逸待劳的信匪俨然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

等等……动力源?

没来由地,我依稀捕捉到了一丝踪影。

伽康达几乎擦着我的鼻尖扫过,凌厉的风压让我脸部都几乎要为之形变。

白手套朝着口鼻覆盖而下,耽于思绪的我来不及闪避,只得递出“二分之一”。

枪口与白手套之间的冰层瞬间厚达三指。

“喀啦”作响的冰层沿着枪身漫过扳机环,连同我的指尖一并冻结。

“啧!”

我松开枪柄,将左手猛然扯回,粘附着砂砾的绕指绷带应声断裂,结实地与扳机冻在一起。

信匪随手一甩,镶嵌着“二分之一”的冰雕被弃置一旁。

“现在你只剩一半的武装了,还要坚持纠缠吗?”

我盯着他的漆色风镜,没有说话。

“嗤,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我在思考。

全力以赴地思考。

虽然思考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到了不思考就无法存活之时,自然别无选择。

媒介……距离……冰晶。

完全不符合奥术的常理,明明有诸多欠缺却依然强横无比的术。

能将那些要素串联在一起的关键是……动力源!

我踏步前冲,义无反顾地直逼信匪左手。

“自寻死路。”

白手套上无声无息构筑起冰棱的罗网,像是捕杀大型动物的落穴。

伽康达正如它那“蒸钢军械”的名号一般,毫无疑问是燃机理论的产物。

在麦茶以尘咬交锋,还有我亲身闪躲时都能感受到——发动“崩山”时伽康达本身那近乎涨得通红的热度。

然而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不愿承认,但能够注意到这点无疑是凭借我身为一名“技师”的直觉。

像是拼图缺了碎片一般,伽康达缺少了某样东西——普通的燃机无一例外地拥有,而伽康达却似乎并不具备的东西。

“十一”抵住冰棱中央,灼热的钢芯弹一发接一发被打入其中。

然而冰结的趋势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冰晶蔓延着,即将吞没枪身。

计划已有雏形。

“咦?”眼前的冰壁表面,一道白影转瞬即逝。

麦茶正处在信匪身后,而我则与他对峙之中。

身影的方位是……我背后?

那人来了。

最后一块拼图被嵌上,作战方案规划完毕!

“十一”的前半枪管已被上冻,想要拔出来恐怕已绝无希望。

我松开右手,最后的武器脱身而去。

“终于肯放弃了吗?”

信匪得意洋洋地微笑,我的视线越过那张脸——在他身后,少女躬身闭目,像是在冥想。

当然……不可能!

“十一”脱手仅仅只有一瞬。

我伸出左手,将扳机重新掌握。

弹匣里还剩下最后一发子弹。

既是保险也是我的底牌。

冰晶沿着指尖一路攀爬,眼看着就要把左手冻硬在枪身上。

我扣住扳机。

视野在升温。

蜃景之中。

锅炉白雾缭绕。

烈焰熊熊燃烧。

压迫感累积于炉膛中,半载、满载、过载。

濒临极限,随后爆发。

扳机扣下,碎冰飞溅。

特殊弹药·热压式!

小规模爆破制造出无数的冰屑,与细微如尘的颗粒云雾相混杂。

紧随其后的是二重爆破。

那些颗粒并非只是火药燃完的余烬,而是亟待升华的爆炸性尘雾!

超过两千度的高温于左手前方膨胀,冲击波伴随着局部的真空效应生成,那些粗大冰棱应声断碎。

信匪怒骂:“你这混蛋!”

他左手握拳,白色手套上,符文熠熠明光。

“喀啦喀啦喀啦!”

粗如方木的冰束喷涌而出,竭尽全力要将这团灼热之火推离他身旁。

在这种距离下爆开的热压枪弹,几乎就是死神的化身——这一枪从一开始就是一命搏命,把那只左手直接烧毁作为目标!

左臂换左臂,公平交易。

信匪恐怕完全没料到我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那份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从他脸上消失了。

我的左腕在煌炎中哔啵作响。

我甚至能感受到手臂外侧的砂砾正在熔融,化为液体淌下。

遭沙化纠缠的这只手感受不到温度,否则我早已痛得失去知觉了。

但沙化显然并不意味着等同于无敌。

“风蚀”可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增益状态,而是夺人性命的魔鬼。

“熔断的话左手就没了!你疯了吗?”

从患上风蚀开始,原理不明的沙化现象就会从最外层起步,逐渐侵蚀整只手臂;那原本就是血肉转变成的沙粒,而非广袤、取之不竭的沙海。

如果整只手臂受到重创,和普通人截肢没有任何区别。

“风蚀”更不可能因此痊愈,它只会沿着截面进一步扩散,吞噬蚕食剩下的身躯。

坚持。

再坚持一下。

我在心底对左手呼吁。

冰柱集束源源不绝,仿佛无穷无尽。

但我可不相信它真的没有极限。

“技师”不会相信“永动”的存在,即使那是源自另外派系的奥术领域也一样。

冰晶的集束将我向外推开足足五步有余,形成了一根横亘在双方掌心之间的冰柱。

“灼伤说不定还会让风蚀进一步恶化,你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

逃过一劫的信匪厉声怒吼。

我猜那对风镜下的双眼,此刻多半也是怒目而视的样子吧。

我咧嘴一笑,开怀至极。

“几分钟之前,把信件看得远超出人命的又是谁呢?”

抽手,收枪。

外侧面已是几近焦炭的左腕无力垂下,夹克左袖连带里头的绷带理所当然全烧了个精光,不过好歹手还没断。

我挥出右拳,狠狠砸上那根冰柱的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