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嘎啦嘎啦嗡嗡嗡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右手与冰柱的交界处,某样东西尖锐地啸叫着。

它往复旋转,像是热刀切削黄油,几无阻滞地陷入冰中。

一时间冰屑纷飞!

那是我从地下仓库顺道取来的手持式小型钻机,它正全力运作着,将前进道路上的冰层连续破开。

它是工具,属于矿工们的工具。

慈祥和蔼的詹姆。

任劳任怨,背负约定的西弗斯。

怀有敬畏,渴求着生命的比尔。

那些贡献出生命与躯体,甘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为了都市而奋力开采的矿工们。

钻机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工具,亦是无人可挡的武装。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我放声咆哮!

再无新的冰束来阻止我的行动。

这根宽厚绵长、满载质量的冰柱,就是冰结奥术单次输出的极限!

将这些全部破坏掉。

挖空它,啃食它,吞噬它!

钻头的回转不可遏制,一往无前。

“你这混蛋!”

“叽——锵!”

齿轮相咬的嘈杂声,昭示钢铁巨腕已凌于我后方。

蒸钢军械意欲屠戮!

左手几乎报废,右手正持握钻机的我再无闲暇去应付那支怪物。

然而我不会停止,就如同持续加速回转前行的钻机一般。

“铁械——”

伽康达从上空蓄势。

异于眼前的冰层,钢铁手甲透着灼热的高温。

意欲将我后脊骨拦腰崩断的招式……是“崩山”。

我就像是没看到它的动作,自顾自地继续挖掘。

西弗斯也是如此吧。

不闻都内事,埋头深井间。

即使是听闻儿子的噩耗时,他所选择的依然就只有挖掘。

挖掘,挖掘,挖掘。

除了挖掘,还是挖掘。

在沙鼠盆地时亦是同样,背负着所有人的信赖,毫无迟疑地冲向鼠王,只为了掘开它身后唯一的通道。

钻头是深井的灵魂。

西弗斯将灵魂的后背托付给了同伴——某个邮递员回应了那份信任。

此时此刻,将灵魂握于己手的人是我。

而我的身后也有那人在。

“拜托了。”我没有回头,只是在钻机与冰层的噪声中轻轻嘱咐。

“了解。”

简明扼要,却无比有力的答复。

冰层映照的镜影中,神父服逆沙风摇曳!

银发的高挑男子一跃而出。

将自身安危托付给别人,是相当难以依赖而又无比麻烦的事。

此刻我却感到莫名的心安,像是与多年旧识背靠背而战。

他将黑檀木十字架高高掷向空中,紧接着探出右手。

凯尔特圆环底端垂下长蛇般的铁质锁链,却没有像在地底时那样游龙狂舞。

因为末端被神父紧紧攥在掌心。

一圈又一圈,铁链在手掌周而复始地环绕,宛如密密匝匝的钢铁拳套。

“崩山!”

伽康达如陨铁坠落。

以数字为名的邮递员同样递出那一击。

“右截拳。”

“咚——嘎——轰!”

沙堤两侧,骤然激起三米高的骇人沙浪!

金属巨腕与钢铁拳套互不相让,硬碰硬正面交锋。

“就凭那种拳头也想阻止蒸钢军械?别痴人说梦了!”

信匪放声狞笑。

“嘎叽叽叽叽!”机件们以悲鸣诉说着攻城手甲的出力程度。

而仅仅只是覆盖了一层铁链,本质仍是血肉的拳头再也无法撼动前者半分。

伽康达丑恶的金属关节进一步隆起。

那只相较之下无比渺小的右手微微震颤,马上就要被庞大力道向后碾倒。

0730板着的脸孔没有任何变化。

他轻蠕嘴唇。

“二段。”

那一瞬间,左腕冰柱应声炸成碎片。

钻机在内部开凿出的无数甬道,像沙鼠通路坍塌深井崩落区一样,彻底摧毁了冰柱的构造。

我将左右手的物件倒换。

一发钢芯弹被压入“十一”弹匣。

“嵌合!”

单手上膛。

从更后的方向,狭长黑影高速袭来。

是黑檀木的凯尔特十字架!

它被掷向空中,接着受到截拳的第一击所牵引,此刻化为了蓄势至极的钟锤!

十字架轰砸在链拳正中。

“咚。”

看不见的“力”贯注铁链中,透彻右拳,从铁链前端迸发,最终没于狰狞巨腕的铁壳内。

“磅!”

激起的第二波沙潮高过六米!

“崩山”大势烟消云散。

而伽康达更是被一拳打得失去控制,齿轮逆转铁条凸起。

信匪整个人被轰飞出去,他愕然地张大嘴巴。

我扣动扳机,枪弹旋转飞出。

暂时失控的伽康达破绽百出,到处都是暴露内部构造的缝隙。

子弹精准没入上臂内侧。

“砰!”

于着弹点位置,白色蒸汽喷涌而出。

伽康达所缺少的东西——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

同时也是冰结奥术的真正秘密。

蒸汽。

攻城手甲明明身为燃机工业的巅峰杰作,动力源毫无疑问只会是利用星砂的蒸汽燃机,从始至终我却一次都不曾见过它冒出白色蒸汽。

它们去了哪里?

并不存在一定要“改良”的必要。

那答案显然是进行了“再利用”。

冰结奥术并非无需媒介,如芙兰达所说,不存在没有媒介的术。

那只白手套的媒介就是蒸汽。

将蒸汽凝固,以及将气态的水直接凝华,从而生成冰作为攻防手段。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连接触都不需要,那只手就能将我的“二分之一”上冻。

除开白色蒸汽外,作为本质“气体”的水蒸气接触枪管后结冰,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缴械。

此时此刻,即使借助0730的全力一击让蒸钢军械一时失衡,对于信匪和攻城手甲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失误——钢芯弹依旧没可能破坏它的根本。但要对其内部将蒸汽输送至左手的管道稍微动些手脚,对我这个“技师”来说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上一轮的储量已经作为冰柱被钻机耗尽,切断供给后,冰结奥术等于被完全封锁。

再来就只剩下另一边的伽康达——而那从最开始就不是我的任务。

我完成了分内之事,剩下的自然有人会去做。

风镜男被向后击飞的轨道上,有着压低身姿的少女在。

她左手作鞘,右手紧握银白匕首。

二人即将擦肩。

蓄势已久的麦茶终于行动,捕捉不到焦点的双眼流光翻转,她身形暴起,拔刀出“鞘”!

白银匕首离开那只左手的每一寸位置上,糖色旋流泛起花似的涡洞。

茶色太刀一拔而就。

“沙——”

麦茶低语。

长刀过隙,斩线微斜。

“袈裟!”

尘咬斩中伽康达轴线。

没有火星,没有脆响。

太刀寸寸迸裂,化作糖色粒子散碎半空。

少女与信匪错身而过。

手中那把银白短匕光亮依旧。

大约三分之一的伽康达坠落于沙堤上。

漆色风镜被一分为二。

风衣裂开一道大口。

从中掉出的信袋不伤分毫。

那些切面无一例外,光滑得像是镜子。

信匪跌落在地。

露出那张风镜下的真容。

意料之外……不,或许早就有所察觉。

那张脸孔属于我所认识的人。

“舅父。”我轻轻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