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沙鼠……沙鼠来了!”

我扯着嗓子吼叫,警示尚未察觉的矿工。

“窸窣窸窣窸窣窸窣——唰唰唰沙沙沙!”

沙鼠作祟的动静愈发猛烈,声音密集如雨点!

即使尝试去分辨动向,也没办法知晓源头。

因为声音响起于四面八方,我们仿佛置身于沙鼠漩涡的正中心!

西弗斯大吼:“安静!警戒!”

“喂喂喂……不会吧。”

我试图把芙兰达挡在身后,却不知道该面对哪个方向。

“是通道,壁面上的洞穴!”

她这么一喊我才反应过来。

沙鼠是沿着那些洞穴爬过来的——而盆地周遭,除了那块巨岩外,各个方向都铺满了洞口!

“开什么鬼麻烦玩笑!”

我抓住芙兰达的手,将她扯向盆地中心。

将后背朝向矿工和钻机,我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死盯着前方的洞口。

高频率的摩擦音刺激着耳膜,令人汗毛倒竖。

窸窣声到达巅峰,下一秒骤然停止。

盆地里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能听到的就只有心跳。

“唧吱。”

我正前方的洞穴口,钻出了一只褐鼠。

它扭动着脑袋,像是在用不知是否存在的嗅觉搜寻。

枪械并不在我手中,否则我恐怕会第一时间将“空牙”击发。

沙蜃爬出洞穴,轻巧地落到地面上。

它散漫地爬行,用纺锤似的鼻尖到处嗅探。

只有……一只?

怎么可能,我还不至于天真到那种程度。

“唧吱——唧吱唧吱唧吱唧吱唧吱唧吱!”

印证想法般,鼠群啸叫!

从各个洞口,喷涌出水柱般的褐色奔流。

沙鼠们推嚷着,拥挤着,争先恐后压向盆地中央。

“简直就像……泳池蓄水呢。”芙兰达自言自语。

不知道她所说的是哪本书上记载的旧时代产物,但我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唧吱!唧吱!”

明明已经过去十余秒,沙鼠的喷涌——用这个词汇形容再合适不过——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盆地的岩石地面上已经铺盖了一层沙鼠地毯,而它在向中央蔓延的同时还在不断增加厚度。

“老……老大!”

“现在怎么办?”

“别慌白痴们!你们手上的工具是吃素的吗!”

我们背靠钻机,与矿工们合流。

西弗斯一跃跳上钻机顶,立于全场最高处。

钻机似乎仍未修好,我能清晰地听出燃机的声音有所异样——运作音时而正常时而萎靡,像是咳嗽的病人。

那种出力别说钻开岩层,恐怕连让机体本身动起来都做不到。

“喂!”

西弗斯朝我呐喊。

“咦?啊?”

全神贯注于沙鼠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柄矿工镐就被甩了过来。

“喔……喔!”我勉强接住。

“现在这状况大伙也没办法顾及你们了,那边的女士就拜托你自己了!”

“啊……”

原来是援助给我作为武器的。

“谢谢!”

西弗斯已经转回头去,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道谢。

“死守钻机!把这些畜生全打回去!”

“是!”

“好!”

矿工们的怒吼声中,盆地内已经几乎再无立足之地。

我的身前、脚边全是沙鼠。

值得庆幸的是,天花板过于遥远,似乎并没有选择从那里发起进攻的个体。

和甬道时不同,需要面对的沙鼠只有前、左、右三个方向,而且也获得了勉强能作为武器的矿镐。

情况乐观——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我自身的条件有所改善,沙鼠群的数量比及之前可是有增无减。

人鼠僵持着,恶战随时会爆发。

“我明白了。”

芙兰达突然说道。

“来去的甬道,通往这里的洞穴口……作为天花板的薄岩层,以及盆地地形和星砂矿……这里,是沙鼠的巢穴!”

“也就是这群崽子的家吗?正好连窝端了!”

“这是它们的习性!星砂矿会在这里汇聚并非偶然,而是喜好星砂矿的沙鼠进行了‘甄选’!将巢穴建筑在矿源丰富的地点,同时不断向外开拓路线去探索,甬道和洞穴就是它们的矿道……它们在收集星砂!”

“意思是说这群畜生和我们是同行?”西弗斯怒不可遏,“还是说竞争对手?”

芙兰达像是完全听不到西弗斯的声音:“喜好盘踞在巢穴中……并收集财宝吗?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生物……但是,这个洞穴的规格是为什么……”

“唧吱!”鼠海中的某一只沙蜃发出进攻的尖哨。

褐鼠熙熙攘攘,层层涌动,扑向被围在垓心的我们。

“干掉它们!”西弗斯怒吼!

“喝啊啊啊啊啊!”比尔一马当先,他挥动矿铲,六只沙鼠瞬间化为混着红雾的烟尘爆散。

以詹姆为首的一派矿工同样不落下风,面对层叠冲上来的鼠群毫无惧色,纷纷砸砍劈锤,将试图靠近钻机的一切沙鼠碾碎。

“啧!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给我动啊!”西弗斯再度翻身,跃入钻机内部进行研究。

但从刚才听到的燃机音色来判断……恐怕是星砂输入端出现了阻塞问题。

在燃机构造方面……很不幸地,我是个专家,然而问题是……关于星砂的能源转化原理我一窍不通,基础理论学无法完美地在实践中应用,钻机还是交给打了多年交道的西弗斯吧。

而且我同样需要面对沙鼠的袭击——

“啧!”

我横掠矿镐,将身前的沙鼠击飞,同时用沙靴不断地践踏踢踹,防止沙鼠靠近或是爬上身躯。

矿镐作为武器而言,打击面有些偏小,面对海量沙鼠的情况下,清理速率堪忧……

“为什么呢?会是这种规格?”

芙兰达在我身后沉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竭尽全力阻碍沙鼠穿透防线,两旁的矿工同样是一刻不停挥动武器。

细沙在钻机边逐渐堆砌。形成一道矮壕。

红色的雾气氤氲于盆地内,无处可去的它们将空气缓缓浸透。

然而沙鼠的数量有增无减,洞穴中涌出的褐色浪潮像是没有尽头。

击退了十只,就会有二十只围上来。

偶尔会有几只漏网之鱼扑到我身上,噬咬撕扯着我的手臂、腿部,随即又会马上被甩落。

“呼……哈……呼哈……”

完全没有休息的空隙,我只能边挥动矿镐边喘粗气。

体力流失的同时,无法自己的绝望感笼罩在心头。

恐怕在场的矿工都有同感。

然而没有一人抱怨或是哀嚎。

西弗斯的指令鼓舞着他们战斗,哪怕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也没有人会选择放弃。

那是他身为领袖的魄力。

燃机的咆哮音仍未好转,面对钢铁机械,即使是魄力也无可奈何。

沙鼠增员的速度超过我们清除的速度,随着数目累加,攻势也愈发凶猛起来。

“没办法了。”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将矿镐作为武器来使用,无论是掌控的程度还是挥舞的熟练度都不足。

沙蜃一只接一只冲向我,几乎要咬到我的鼻子。

我俯下身,将矿镐压低。

新一波沙鼠浪潮趁着这个空隙迎面扑来。

我踏前半步,挥动矿镐。

镐头的钢铁撕裂空气,划出残影。

“沙·刻!”

“咚。”鼠群中的一只被狠狠击飞,然而剩下的褐鼠瞬间缠上矿镐柄,并撕咬着我的手。

“痛痛痛痛痛!”我胡乱挥舞矿镐,甩掉咬上来的沙鼠。

“果然不行吗……那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用矿镐能还原吗?这也是个问题。

“噗……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哈哈!”

芙兰达笑得花枝招展,白瓷般的脸颊都涨得通红。

这家伙明明一直作壁上观,这种时候却跳出来嘲笑我。

“那个……是在模仿麦茶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逊!逊毙了!”她笑到流出眼泪,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喂!有空笑我不如来帮忙!”

“你不是应该很有学习天赋的吗?怎么……会模仿得这么烂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搞不清到底哪里戳到了她的笑点,然而沙鼠当头,我疲于应付,没空和她计较。

“你是怎么得出我有学习天赋这个结论的?快别闹了,要顶不住了!我可不是麦茶!”

更糟糕的是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挥舞矿镐的本领我恐怕不及矿工们三分之一。

“头儿!这边不太妙!”

“太多了!”

西弗斯全身心投入钻机修复中,似乎连矿工们的呼唤都听不到。

“守不住就后退,但钻机一定要保护好!”詹姆代下指示。

鼠潮一波猛过一波。

“喀啦!”矿镐的手柄居然被硬生生啃断了一截。

碎木块向下落去,上面刻着无数的齿痕——根本无法区分到底被沙鼠咬了多少口。

“啊……就算你那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局长而已。”

“什么叫只是个局长!请身先士卒好吗?你看看人家工头,而且现在还是勤务周!”

“欸,人总是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事嘛,处理这方面0730比较擅长啦。”

“这方面指的是我们葬身鼠口之后要寄出去的讣告吗?请恕我敬谢不敏。”

“不是,指的是‘安保’方面的工作,那家伙可是专业的。”

“为什么……邮递员唔哦!”

我低头闪躲,险些被沙鼠咬到耳朵,同时反手扯住这只啮齿类,将它狠狠甩出去。

“都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兼职身份啊!”

这里谈及的当然是自称侦探的某人。

“总之我试着呼叫他一下。”

“还有那种特殊渠道或者能力吗?为什么不早说!”

“算不上特殊能力,应该说只有在这里才能用——”

“是什么——啧!”

我再无余裕和芙兰达对话,沙鼠叠成了没过膝盖的矮墙,几乎要将人卷入般地推进而来。

“0——7——3——0!”

全然不顾当下的环境和奋战中的矿工们,局长扯着嗓子大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