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们这个什么‘国家特殊人口管理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是‘国家特殊人口监视管控安全局’，你觉得名字太长的话，简称为‘特殊人口监管局’也行，但起码请不要念错啊。”
“重点不是名字，是职能，这才是重点。”
时间已经推移到九点半，早饭才刚刚享用完的我完全把餐具放着不管，自顾自的躺会了客厅旁的床上，打扫战场的职责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眼下另一位处在这个房间里的“外勤人员”身上，即便他全程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我记得以前监管的工作都是交给‘国家安全局’来做的，在你来之前的上个监察官也自称所属是‘国家安全局’，时隔一个月，我又被丢到其他部门的监管下了吗？”
“不，只不过‘国家安全局’好像专门成立了一个‘特殊人口监管局’下属分支，而我就直接被分配到这个部门里来了。”
“原来我这么厉害吗，竟然还专门为此成立了一个特殊支部？”
“......去问主管，我才入职第二天，我不知道。”
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我坐起身来看着走廊左侧额外拓展厨房里洗碗的那名公务员，低下腰的他洗碗动作并不算快，反倒是那时不时反复刷一个地方好几次的动作，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也难怪，我想。两个小时多前还生活在正常世界中的他，或许也还觉得我所使用的“咒法”都是漫画与电影里出现的东西吧，更别提执念暴走失控的母亲，她还在下面的黑色柱子里压着......就这么放置不管，兴许他会不安？
要不要把那个柱子就和地对空“发射后不管”火箭弹一样的事情告诉他？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啊？你在说什么，哪些事？”
“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就早上我刚进来时你揭我老底的那会儿......”
手中洗刷速度加快的他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但我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甚至让他刚刚有点勇气对视的双目又随着头转了回去。
“啊，那个啊，有人告诉我的。”
“......哈？”他似乎很惊讶。
“准确一点说，是‘探心式神’告诉我的，从你敲门第一次触碰到门上的时候开始，式神就已经被触发了，你看。”
我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的形状，在指尖染上一层淡淡的白光后向着自己这里挥了挥，隐藏在那名公务员西装内的一张小纸片迅速飞出，却把他差点吓得手里的餐具都脱手摔在洗碗池里。
“我去！这......这东西刚刚一直在我衣服里？！什么时候进去的？！”
“哈哈，冷静点，这只是张纸片而已，在你触碰到门却不是我的那个瞬间便启动了，只不过一开始还有一层‘隐形’咒印，现在没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张纸片那么简单吧？！”
看着他那副“不可思议的”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这名身着西装却已经被占了不少水渍的公务员总算是洗完了碗筷，花了一点时间吧所有东西分门别类摆回原位后，双手叉腰的他看着眼前的厨房，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有种我变成了保姆的感觉......”
“因为在你来之前确实是保姆在做啊，只不过今天保姆估计比较忙吧，她要去处理楼下的破坏，哦，还要吃掉那些目击者的记忆。”
“喂，那不是保姆吧，我怎么感觉更像善后的特殊部队。”
“但那名大妈确实是保姆啊？起码他自称是布伦塔家族的保姆。”
“自称能信吗？！不过既然是你那个什么......布伦塔家族的保姆，兴许真的是世代都在帮你们处理后事特种部队也说不定。”
我有些惊讶，这个三观冲击有点大的现实他却很快便接受了，而且还已经开始尝试用这种思维去思考问题......我不禁想起了上个监察官接管我，并且第一次处理历史遗物的时候。那时他整个人都吓得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我把他送回了家，一个周后才因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重新回到岗位上来。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看起来更加年轻的公务员，却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似的，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西服因为清扫餐具而脏了的事，直接坐在了我躺着的床边。
“谁知道呢，这个家族上下都是谜，就连现在被奉为继承人的我都没摸清整个家族的秘密。”
“你都不知道？”
“废话。”
全身放松的我躺了下去，拿起床头柜旁放着的钢笔，重新在式神纸片上覆写着痕迹已经淡化的咒文。
“你真以为这个对谁都有效吗？很不巧，所有能够凝聚成形的妖怪几乎都能完全无视这种简单的式神探测，这也只是对你们普通人才会起效的东西罢了。至于妖怪......这东西更像是报警器。”
“对普通人......对了，说起这个，你在外不也应该是个普通人吗，不用上课什么的？”
但专心于眼前咒文印刻的我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他。
“......为什么要去上课？”
“你不需要吗？毕业证书的重要性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吧。”
“所以说毕业证书还不是为了找工作吗，如果能够有一技之长的话，应该是不愁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生存之地的。从这个条件上来说，我就已经把‘毕业’这件浪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的事情pass掉了。”
“......这般脱离俗世的魄力也真是令人佩服。”
“哪里不对吗？”
反倒是已经无法理解他们正常想法的我发出了疑问，连手中正在书写新咒文的笔尖也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但你不是普通人，我身为一个普通人没法判断是对是错。”
“那就得了。”
继续添上最后一笔咒文的封闭圆，式神瞬间便挣脱了我的双手，向着走廊尽头的防盗门飞去的纸片也消失在了双目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但却让那名公务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式神消失的地方不放。
虽然他看上去已经接受了这些一般只出现在艺术作品里的东西存于此处，但不管怎么说，他截止几小时前还活在正常人所处的世界里，看到这些脱离常识却毋庸置疑存在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接受吧，更别提习惯这些。
毕竟，人接受新事物也需要时间。
“我说，你那个什么布伦塔家族......制御首啊，还有你母亲是妖怪这些事啊什么的......真的存在吗？”
“你怀疑是梦吗？”
“没法不怀疑是梦吧，毕竟我是生活在科学社会里的普通人，从小到大都被灌输着‘没有妖魔鬼怪’的观念，即便这都是真的......我要怎么让自己相信，这不是梦？”
“......”
比上一个好多了。
我爬起身来，走到走廊侧面的衣柜旁，从衣柜下方整齐堆好的衣服下取出了一本厚重的古书，递给了他。
“拿回去看吧，李监察官，你需要知道的都在这里。”
他看了我一眼，递给他的那本《布伦塔家族简史》虽然是英文名，但他想也没想就接过了那本皮革包裹着的厚书。
“喂，这种东西随便给别人真的好吗？看样子是你们家族传下来的书吧？”
“不，你想多了，只是个翻版而已。家族里的管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整本书外面皮革腐蚀的程度也复制了一遍，所以外皮老旧这种事就别在意了。”
“我开始怀疑你们的管家究竟是个什么人......不，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呢。”
“看来你开始适应了。”
令人感觉放心了不少......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住没说出口去。
叹了口气，我走向窗边，看着下方广场上的黑色柱子，突然间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不怎么好，但这名监察官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翻开书页开始现场阅读起来。
“留给你回去再看吧，监察官，待会儿有点事要处理。”
“没关系，我读书速度很快，而且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不会做出什么危害社会治安的事情。”
“不是这个问题......哎，看来你还没完全搞清楚啊。”
我指了指窗户下方广场上的黑色柱子，虽然他看起来也知道我在指代什么东西，连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变化。
“要是现在下面柱子里的人突然挣脱束缚，并且冲上来看到你还在这里，来找你麻烦的话，你要怎么办？普通人？”
“呃......这......不是有你在吗？”
“回去，马上，也别让她发现你在附近，妖怪对生者气息的感受都很敏锐。”
我几乎用不容置疑的态度下达着最后的逐客令，但我不知他究竟在我脸上看出了几分实情，片刻后，他还是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合上了我借给他的书本。
“见鬼......真的是见鬼......”
“以后你会看到更多鬼的，有点期待，电话联系。”
“哈？我的工作只是监视你，可不包括还要陪你去对付这些......碰！”
送他到门口才反过来留下这句话的我，根本不等他说完便关上了写字楼的门。
但关上门后突然沉寂下来的那个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了某些令自己内心担忧不已的东西。
“李监察官！”
我焦急地拉开门，看着老实站在电梯门口的他回过头来，平淡地看着我。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你会放弃吗？”
“放弃？不是......你在说什么？”
他在装傻吗？我现在只需要抖抖手就能将刚刚隐形的式神放出去窥探他的想法，这大概是最快速的确认方法吧。
“就......你在得知了这一切后，会不会选择换个工作......或者辞职？”
“......”
他在犹豫吗？我望着他微微张大的双眼，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冷汗再度从侧脸旁渗出，握着门把手的右手开始颤抖。
“你在说什么啊，社畜哪有选择的余地，我也要养活自己的好吧，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
“再说，这比坐在办公室里有趣多了。”
“谢谢你我知道了明天有事再见。”
“喂，你......”
飞快关上了门的我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也算是解除门禁了吧。”
其实监视这里的人不止他一个，也不缺他一个。为什么？方圆三公里内有十五个比他还要出色的精英探员在随时待命，他们的职责更简单，确认我有没有离开这栋写字楼，我去了哪里，在“随身监察官”安排前，我有没有离开他们规划好的“监视范围”。
母亲会突然情绪失控的原因，其实也正是因为刚刚我才安慰着她，不要对那些负责监视的人出手吧。老实说自己还是有点担心刚刚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不过这个新上任的随身监察官，估计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吧。
大概吧。
“......坏了，忘了要他的联系方式了。”
当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我追到窗边时，正好看着他启动车子驶离广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