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感受到胸口插着的长剑所带来的那股炽热的痛楚时,修已经懒得去数这是第几次了。

“再见了,八神修。”

随着长剑的主人,甲斐刹那的话音落下,修不甘地闭上眼睛。

“甲斐刹那你这个混。。。”

重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黑暗,随着视力重新适应,修得以看清自己所看到的是什么,自己睡房里的,那个已经看了好几年的熟悉的天花板。

“。。。”

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摇摇头想要把梦中不舒服的感觉挥散开来,修感觉精神好像有点将要崩溃一样的迹象。

“最近怎么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梦啊,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死的吧。”

现在已经踏入秋天,距离与娜娜的一战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从那时到现在,修每天晚上都会作各种各样的梦。这些梦的内容不外乎几种,被甲斐刹那砍断右手,被甲斐刹那一剑穿胸而死,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少女被甲斐刹那杀死,以及。。。自己杀死了娜娜的梦。

如果说被甲斐刹那砍断右手和杀死还算在修能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后两者对他来说无疑就是彻头彻尾的噩梦。修能接受自己的不测,但他难以忍受自己重视的人受到伤害。尤其是最后的那个,杀死了娜娜的梦,根本就是一种对自我的审判。

事到如今修已经不会去想娜娜对自己来说的意义是什么了,去思考这种事情是多余的,既然会反反复复地作这种梦,就表明娜娜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吧。

或者说,其实是出于良心的不安?

谁知道呢?反正他自己也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甚至乎,修开始怀疑这些到底是不是梦,因为梦境的感受过于真实了。

无论是被甲斐刹那的长剑砍断手和刺穿胸腔时那炽热而异常恐怖的痛楚,亦或是那位少女被甲斐刹那所杀的时候自己内心感受到的像是此生再无法完整起来般地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痛苦,以及。。。亲手将娜娜的生命终结掉的实感,都真实过头了,真实到只要想起就不寒而栗的地步。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过去的记忆以梦的形式重现在脑海里。

可怕的是这些梦还周而复始地循环着,每一晚每一夜,修都在这种跟无法挣脱的泥潭一样的恐怖里度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尝试把意力凝聚在手中,意力如期出现,可是,比起以前却显得微弱得多。

“娜娜,你还真是送了样非常棒的礼物给我啊。”借着房间窗户外挥洒的月光,修隐约看清看着手掌上的那个像是门扉被锁链封住一样的图案。

这不是什么纹身之类的东西,而是只有教会的一些特殊成员才能掌握的,名为“三方圣印”的高端技巧。据浩一和明日香所说,这种技巧只有教会的异端狩猎部队成员才能掌握,用于封锁目标的意力使其丧失战斗力以便拘束或监禁。

换言之,即是失去意力,失去力量。

这对素来以优越于普通人而自居的高高在上的“怪物”们来说,绝对是比死还要可怕的酷刑,这是,娜娜在两个月前的那一战的最后,给修所留下的“最棒”的礼物。

“三方圣印”会在中招者的双手手掌以及额头留下红色的像是门扉被锁链封锁的图案,其效果强大到堪称惊人,一般意力持有者被施加上“三方圣印”的话,意力即刻便会被彻底封锁,变得与普通人无异。能够中招后还能凝聚出意力,已经是修的力量十分惊人的证明,不过即使如此,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跟普通的意力持有者差不多的水平而已。

只要施展者没有解除的想法,那么“三方圣印”对于意力的封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解除的办法不是没有,也很简单,由中招者亲手杀死施展者就行,或靠自己的意志冲破“三方圣印”的封锁也可以。

问题是,现在的修已经没法再对娜娜起任何杀意,而最近循环的噩梦也让他的精神状况持续处于低迷状态,靠自己的意志冲破“三方圣印”的封锁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不至于彻底失去意力,不过明明之前还掌握着只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的强大力量,现在却成了与一般意力持有者无异的程度,对修来说简直就是最混账的痛苦和煎熬了。

从噩梦中惊醒的现在,是要尝试入睡,然后继续经历下一个循环的噩梦,还是去干点别的什么呢?

想到这里,修就睡意全无。

“今晚也继续出去散步好了。”看着窗外的月光,修小小声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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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游荡到了港口区的一所废弃仓库附近。

有种像是半梦半醒的感觉。

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梦境。

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干什么?

这些都搞不清了。

换句话说,就是在作白日梦吧。

奇怪了,明明已经是深夜,不应该会作白日梦才对吧?

毕竟,白日梦之所以是白日梦,就是因为是在白天的时候才会梦到的缘故啊。

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么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残酷的事情。

但是。

欺凌弱小,确实是人类的天性。

因为拥有比其他人,其他生物,其他存在都要强大的力量,所以自然而然地就会轻视其他生命,会下意识地想要去凌辱,欺凌,乃至残杀。虽说这个世界不乏善者,但至少对于部分人类来说确实是如此的。

从大环境来看的话,人类实际上就是踩在其他生命其他物种的头上发展起来的吧,既然对整个名为人类的族群来说都是如此,那么,更何况一小部分人呢?

于是,当他看着那群应该是不良团伙的家伙们用铁棍一而再再而三殴打一只可怜的小狗时,他便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继续思考下去显得毫无意义可言。

显而易见的,那群人会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取乐而已。那只小狗应该是只流浪狗吧,脖子上既没有绑上项圈,也没有用于联系主人的狗牌。因为只不过是只流浪狗而已,就算打死也不会有任何麻烦,所以那群人就这么一下,一下,一下,无视小狗越发微弱和凄惨的悲鸣,一下,一下,一下地打下去。

破坏它的肌肉,粉碎它的骨头,捣毁它的内脏,狠狠地打下去,用力的打下去,想要直接把小狗打死一样地打下去。

与小狗听起来快断气的悲鸣相比,铁棍每一次落下的闷响都显得无比刺耳,可却能引来那群人一次又一次地哄笑。

这便是,名为摧残生命的行径,是这个世界这个星球上,拥有最高智能创造了辉煌文明的物种,也就是人类所独有的取乐方式。

然而讽刺的是,与这份文明相对的,这种取乐方式是何等地野蛮与残忍,不是吗?不过又如何呢?对于少部分人类来说,把自身的快乐建立在其他生命的痛苦之上,是如同渴了要喝水饿了要进食一样天经地义与生物的本能无异的事情——

——所以,不需愧疚,不需自责,不需思考,只要,能感到快乐就可以了。

『以践踏生命为乐,这就是人类。』他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不过,该说是因为注目得太久所以引来了注意,还是说他其实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呢?总之,那群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拜此所赐,铁棍没有再一次落下,小狗的性命看来是得以暂时保住了,只是估计也不会长久的吧,毕竟从它嘴里冒出的血来看,结局是注定了的。

“喂,你看什。。。你是。。。穗绫的八神?”

其中像是领头的那个人似乎认识他,或者说,惧怕他。

“八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反应有点慢,过了两秒才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啊,没错,是我,确实是我,我是八神。。。八神修。你们是。。。?算了,反正就是不知道哪里的杂碎吧。”

出口就是一阵侮辱,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怎么了?看到本少爷就不敢继续了?你们继续啊,懦夫,把那只狗打死给本少爷看看。你们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种流浪狗而已了吧?哦对了,你们还可以欺负那些懦弱的学生不是吗?以借钱的名义进行勒索,以交往的名义进行强奸,或者轮奸也说不定?毕竟你们这些渣滓向来都是群体行动的,不是吗?当然是有好处就一起分享了,哈。”

用鄙夷的眼神和口吻进行侮辱,算是修的拿手好戏了吧。

“仗着人数优势四处欺凌弱小的感觉如何?一旦只身一人就变得胆小如鼠,我敢保证你们独自一人的时候就连这只被你们殴打的流浪狗你们都不敢下手呢,真是不错,人类本身就是群体生物嘛,对吧?我能理解,毕竟你们就是这样的,无可救药的,跟垃圾一样的东西。”

如果说一开始这群人还算有点害怕的话,现在的他们就是被彻底激怒了。

“混蛋,你敢再说一次吗!”

领头的人再次挥舞起铁棍,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那只可怜的小狗,而是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修。

当然地,轻松躲了过去的修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你高度近视啊?这都打不中?滚回家去吃你爸爸的奶吧,蠢货!”趁着对方挥空的瞬间,修原地转身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狠狠踢倒在地。

“一起上,我们可是人数占优啊!”那群人中不知是谁这么大喊道。

于是,数量总共有十二人之多,都拿着铁棍的家伙开始对修群起而攻之。

“呵,果然变成这样呢,只会仗着人数优势来胡作非为的白痴们,没关系,今晚本少爷心情好。。。”被纯白色绷带缠绕的双手剑出现在手里,他召唤出了自己的意念武装,“就来次特惠服务一次性把你们这群杂种送上西天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力量的差距。”

狰狞而病态的笑容出现在修的脸上。

当不良团伙们看到突然出现的剑刃时已经太迟了,意念武装锐利的锋刃已经直接把刚站起来打算还击的领头砍成两半,就像是用经过加热的刀具切开黄油一样,没有一分一毫的阻力,就这样,非常顺利,甚至能说是顺滑的,把人体一分为二。

顿时鲜血四溅。

那在落地后仍然微微抽搐着的刚刚还能称之为人的物体,现在已经变成了无生命的只能用尸体来称呼的东西。

害怕了?

碰到这种莫名其妙就变出剑来还突然就把人杀了的家伙,会害怕才是正常的吧?虽然是不良团伙,抢劫甚至强奸之类的事情已经干过不少,但是他们始终没有胆量杀人,更别提接下来自己还有被杀的危险。

那么,要逃走吗?

会这么选的人才是正确的吧?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吓得腿都发起抖来,不过仍然鼓起勇气尝试迈动双腿逃跑了。

然而,逃跑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们手里。

真正重要的问题是,对方,有放过他们的想法吗?

答案是,没有,绝对没有。

“你们啊,一个都。。。别想逃,”黑暗中,少年的双眼如同恶魔的凝视,“我会把你们逐个逐个杀死然后肢解掉的,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地狱去跟山崎作伴吧,记得帮我跟他问好哦?有你们的陪伴他应该也很高兴的吧,毕竟你们是只能群体行动的杂种废物啊。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刚才的小狗是弱者,而这群不良们是强者,所以他们有权力去欺凌去凌辱甚至去虐杀的话,那么此刻就是这群强者逆转成为弱者的瞬间,只因他们碰到了比自己更强的存在。

强弱之间的差异,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屠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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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知道吗?”

十一具尸体被堆叠在一起,修坐在上面,手里意念武装的锋刃指向了仅存的跪下的一人,对他发问着。

“看到了吗?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而已哦?他们,被我很轻松地杀死了哦?所以说啊,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吗?你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垃圾般的弱者而已啦。”

“。。。。。。。。”他沉默着。

当然。。。。不可能有回应的吧?

毕竟这个人已经死了啊。早在修发问前,他的心脏就已经被贯穿了啊。

对尸体的发问只不过是玩闹心态在作祟罢了。

“唧,真是不禁玩的一群垃圾。嘛,不论如何,今晚正义又一次得到了伸张。”从尸堆上站起,修对着皎洁的月光自我陶醉般地呻吟着。

正义?

这种行为,真的是正义吗?

他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但是,这不代表没有人会对他提出质疑。

“阁下真的认为,这样的屠杀,是在伸张正义吗?”

发问的人,是在修杀死所有人后才姗姗来迟的家伙。虽然是在质问,却带着礼貌的态度和语气,用词也显得彬彬有礼,只是在称谓方面似乎有点奇怪。由于没感受到敌意,所以修才无视他的存在。但既然对方都这样质疑自己了,自己也必定要有所回击才行。

他看向了那个人,对方是个第一眼看过去就能明白他不同寻常的家伙。

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他散发着有多么迫人的气息或者意力波动有多强大,而是他不但身高接近两米,身上健壮的肌肉更是隆起到连身上的白色西服都无法彻底掩盖,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他黝黑的皮肤,应该是个黑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日语倒是说得让人出乎预料地标准了,而且还长了一张只能用刚毅来形容的脸,头上的白色短发也根根竖起。

不过虽然有着这样健壮的身躯,他看起来却很神奇地能保持住身材的匀称,不会出现一般壮汉那种倒三角形般的体态。

一言以蔽之,是一个单纯从外观上来看就能明白他不同寻常的家伙。

既然敢在这种凶杀案现场停留还跟自己搭话甚至质疑自己这个手里还拿着凶器的凶手,想必不会是什么善类吧。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意力的波动,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个家伙是彻头彻尾没有意力的普通人。

第二,他对于意力的控制能力非常强。

基于慎重的缘故,修选择了第二种可能性,因此他没有取消意念武装的具现化,而是继续把剑握在手里。

“如果这不是正义,那么是什么?麻烦回答我这个问题,这位看起来就惹人讨厌的肌肉男先生。”对于这种胆敢质疑自己的家伙,即使不会有想杀了他的想法,修也不打算跟他友好相处,会有这种挑衅般的语气是相当正常的表现了。

没想到的是,男人没有生气的想法,他只不过是看了下地上的尸体,默默哀悼起来。

“虽然这些人确实有错,可是也不至于要落得这种下场。阁下难道不认为这样的所为实在过于残忍了吗?正义,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男人,是带着劝告的口吻这么说的。

可是,凶手并不领情。

“哈,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因为他们太弱了,而我比他们要强得多,所以他们该死,而我活着。再说,这群垃圾平时就连群结党地对其他人进行欺凌,我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又有什么不对?杀死弱小的恶者本就是强者的正义,难道我有错吗?”

“真的如此吗?阁下的正义,就是以杀死比自己弱小的人来体现的吗?非常遗憾呐,吾在阁下身上看不到正义的存在,吾只看到了阁下沉迷于自身的力量,并以此为乐而已。这样的阁下,与地上已死之人生前所做之事,又有何区别?都一样是作为相对的强者而对弱者进行欺凌。”

从男人的语气来看,他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觉得遗憾而已,而是真的发自内心感到遗憾。然而,这番话里面也确实地命中了修最不满的一点。

“无趣。。。竟敢将本少爷与这群垃圾相提并论。本少爷可不是这种垃圾所能相比的,你先搞清楚!我所做的事情哪里不是正义了!”仿佛是在威胁男人一样,修一剑插在仍然跪着的尸体上。

本就不算友好的气氛,现在已经趋向于危险的地步,开战似乎是在所难免的了。

只是,男人或许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把握,没有屈服于修的威胁,而是寸步不让地继续质问:“如若阁下真的是正义的话,那么会优先选择杀死这些人,而不是救助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流浪小狗吗!生命的意义远远比杀戮更为重要,阁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将火药桶引燃的一句话。

到底是被戳到痛处呢?还是认为自己不可能在这场与男人的质问中胜出?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种质问毫无意义根本无法得出满意的结果,还不如直接打一场用暴力和死亡来让对方屈服来得更好的缘故?

“啊啊。。。我就知道,麻烦死了。这种无聊的哲学答辩赛就见鬼去吧!等本少爷的剑砍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这麻烦的卫道士死黑鬼就会乖乖屈服了吧!”

总而言之,耐性耗尽,是时候了——

以力量来衡量一切的时刻到了。

从出手到命中,不到一秒的时间,可以说是早有预谋的一击。修有着用这一击直接杀死对手的自信。

“得手了!”

但是,自信仅仅只是自信,现实是否能如他所想则是另一回事。

“什。。。么!?”眼看将要命中对方脖子的一剑,却没有传来切实砍中的手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用剑攻击不可能被憾动的大山一样,根本无法继续前进分毫。

事实上对于他来说,这一击被挡下的可能性也有想过,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

——剑尖,距离男人的脖子只有一厘米距离,而男人的右手,却紧紧抓住了剑刃。

是的,抓住了剑刃,没有使用意念武装,也没有意力的波动,男人只不过是,直接地用手把剑抓住,甚至连他的手都没有流血。

看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非一般地困难,可是这个男人确实做到了,而且堪称出色。

按常理来说,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不,不可能。

再怎么样离谱也好,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用手抓住意念武装的剑刃而且一点伤都没有?连血都不留下一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正如“一千零一夜”虽然虚幻却有着其道理,天方夜谭或许也存在能够实现的可能性,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男人的手掌宛若。。。不,应该说已经超越钢铁才对,不存在正常人的皮肉应有的柔软度。

“这肌肉混蛋的手是用月神钛合金来造的吗。。。?”

修明白了,这个人,是将自身肉体锻炼到极限,达到了近乎绝对防御的地步。恐怕要伤他的话,仅靠锋利是完全不足够的,甚至乎,以肉身抵挡枪械对男人来说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番思考得出的结论让修不得不更正对这个看起来喜欢说教的黑人男子的评价。

“一出手就是瞄准脖子的一剑吗?真是心狠手辣的判断呐。如果是那一位的那把不详魔剑,吾这样的行为与自杀无异。但如果是这样的不具备特殊能力的意念武装,那吾还是有这等自信的吧。”

言语中透露着自信,也有着谦卑的成分存在,看来黑人男子并不是那种会因力量强大而自傲的人。

“可恶!”

巧合的是,修刚好是与男人截然相反的因自身强大力量而目空一切的另一个极端,因此怒火以几何倍数增长是再正常不过的的事了。

原本致命的一击被人用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方式挡下,修当即后退,男人也没有阻止的打算。然而后退只不过是个幌子,仅仅是几步的距离,修又立刻发起猛攻企图攻其不备。

“我就不信砍不入你的身体!”

带着这样像是野兽在嚎叫一样的呼喊进行突刺,少年的剑再次触碰黑人的肉体。这一次,男人没有再上演空手入白刃的把戏,而是略微侧身的同时,将意力施加于将要被命中的身体部位形成防御层,让剑的刃部如同在油面上滑行般的错开去。

紧接着,左手用像蟒蛇缠住猎物似的动作缠上了修的右手,钳制住他把他的动作彻底封锁起来,最后,是右手带有意力的猛击。

一掌打在修的手腕上,不是为了粉碎修的手臂,而是为了废除他的武装。

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少年在感到右手剧痛之余也发现自己的剑横飞着出去插在了废弃仓库的墙壁上。

可以说胜负已分,只是。。。。。。。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认输!』

“这个。。。可恶的混蛋!”即使是右手被锁住,身体无法移动,不是也仍然有着能够活动的双腿和左手吗?

先是意力强化过的一拳企图打在男人的脸上,被理所当然地侧过头来躲过去了,这只不过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而已,真正的杀招,或者说阴招?是随即对准男人下体的一击膝撞。

按常理来说,这种双方近乎紧贴的超近距离下,男人除非主动后撤松开对修的封锁,否则是这一击膝撞必中无疑。当然,也不排除这个黑人男子的肉体防御力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下体被猛烈撞击所带来的伤害也说不定。

“嗯。。。!阁下的判断能力非常出色,但是这种招数套路。。。未免太过阴险有失阁下身份了!”显然男人并没有用下体硬抗攻击的打算,或者说虽然有着把握可他也不想冒这种险。

毕竟。。。没有哪个雄性生物是敢拿自己的下体来当赌注的,如果有,那肯定需要拼死一搏的莫大勇气。

于是,这名黑人男子居然发挥出了与健壮的身体所不相符的敏捷速度,非常迅速地起跳躲过了膝撞,同时左手旋转使出蛮力把修整个人带起甩飞出去。

因为是用来甩开对手的一击,所以威力并不强,修得以强行在空中就稳定住身体落在地上,在这之前他还迅速解除了意念武装的意力供给,并在落地时就重新将其具现化。

杀人的凶器,回到了少年的手中。

“够了,吾这次前来并非与阁下战斗的,请恕吾先行告辞!”在修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明明占据着主动和优势的男人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喝!”

顿时强大的意力以达到肉眼可见的引起空气漩涡一样的现象出现在男人手里,他一拳就把水泥地板砸出了个大坑,扬起的尘埃遮蔽了修的视线。

判断男人有可能趁着自己视野不佳时进行偷袭,修没有自投罗网的打算,而是冷静地观察周围任何的动静,甚至连空气的流动也纳入感知的范围内。

结果,等尘埃散去时,他发现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男人已经不见了,除了地上的大坑之外就没别的能证明过他曾经存在于此的证据。

不。

还有一样东西也不见了,是那只濒死奄奄一息的小狗。

“搞什么,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别告诉我他来这里跟我打一架就是为了救那条流浪狗啊。。。?”发现到这一点的修将意念武装插在地上。

奇怪的是,现在的他怒气已经全部消失,只有淡淡地违和感缠绕在心里。

『刚才那个家伙说的,“那一位的那把不详魔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看着地上的大坑,修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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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市某所酒店的顶层套房内。

浴室中,“黑色的辛德蕾拉”正在沐浴。

把身体浸入浴缸只把头从热水露出中的她,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温热的热水在这已经渐凉的秋天中带来的温暖。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什么都不想,把身体与头脑尽情放松开来。对她来说,这是比睡眠更加重要的休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黑色的辛德蕾拉”才不是“黑色的辛德蕾拉”,而是重拾其本来的面貌,掌握回暂时舍去的那个名字的她。

『洗澡是心灵的洗涤。』

“黑色的辛德蕾拉”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我这种人,真的能够被洗涤心灵吗?”她这样自问。

心灵的洗涤,这句话对这个少女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终究,我也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吗?”

是啊,即使再怎么特殊,终究,她也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只要依然使用着这名为“人类”的躯壳,就免不了会感到疲倦与灰心的吧。

为了达成目的,策划了那么多的事情,从过去到现在,将无数的无辜者牵扯其中。在那里面只因莫名其妙被卷入事件便失去性命的人绝不在少数,对那些无辜者们而言,这是绝对不公平的命运。

然而,在那么多人都只能无奈地接受死亡的结局这个前提下,身为制造了这种不公平命运的元凶,她依然活着。

不单单是因为精神上的不能死去,更因为肉体上的不死。这份不死是一种诅咒,也是“黑色的辛德蕾拉”所必须背负的罪孽。

偶尔她也会怀念起过去的自己,那个虽然一样冷漠,但却保有着良知与人性的自己,也是能够使用回那个名字的自己。

『好想再一次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好想。。。不行,现在不是那种时候,还有事情要完成,还不是时候。。。』

“我是“黑色的辛德蕾拉”,“黑色的辛德蕾拉”。。。”

像是在为自己洗脑一样,疲倦和灰心的神情消失了,她从浴缸中站起,脱离温暖,回归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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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门被打开,少女被水蒸气簇拥着从浴室走出。

她赤裸着身体,根本不介意房间里的第二个人的存在。

“哎呀呀,小姐原来是穿衣服显瘦的类型吗?胸部比穿着衣服时显得更大了呢,还有这双长腿,嘿嘿嘿,连作为同性的我都要心动了。”

既然说是同性,那自然不可能是男的。

问题是,当那双手抚摸上“黑色的辛德蕾拉”的腰肢时,那龌龊的意味依然很出格就是了。

“唧唧唧,连皮肤都这么光滑,还有纤细的腰部,都让我好嫉妒呢。不愧是连“光明的卡雷尔”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魔性之女,唧唧。”

接着,她又缓慢而挑逗地慢慢把手往上移,这种手法怎么看都像是个好色的中年大叔而不是一位女性。

眼看这双不安分的手就要摸到某些敏感部位了,被性骚扰的少女当机立断拿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枪,对准了性骚扰者的额头,“九赖嘉琉,再往上的话,你的额头就要开个洞了。”

该名性骚扰犯,也就是嘉琉,几乎立刻举起手来,“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小姐。”看到手枪被放下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意力持有者,但嘉琉的能力本身并不是用于战斗的,她本人的实力也烂的一塌糊涂,在这种距离下额头被手枪近距离命中的话等于连宣判死刑都免了,直接可以打电话让殡仪馆的人上门收尸了吧。

摆脱掉嘉琉的性骚扰后,“黑色的辛德蕾拉”把视线放在桌子上的一份报告书上。这是关于之前甲斐刹那和浩一在深渊支部一战的报告书。

从浴室出来第一时间做的不是穿衣服而是看报告书,可想而知这份报告对“黑色的辛德蕾拉”来说有多重要吧。

“嗯。。。早赖有了新女朋友?这种八卦信息没什么值得参考的。。。不对,是早赖打入深渊的棋子吗?。。。藤宫斗丸和顾皇龙也一并入侵了,先不论顾皇龙,既然藤宫斗丸也出现了,那证明八神一郎也已经有所行动了吧。。两方使用无心太刀对轰?那个白头发的蠢货,幸好重要的克隆体还保存了最后一体。”

从看上报告书的一刻起,“黑色的辛德蕾拉”就皱着眉头,直到看完之后才终于稍稍舒展。

“嘿嘿,怎样?小姐,嘉琉我亲手制作的报告书,很精彩吧?”洋洋自得的嘉琉在旁边挺起胸膛像在炫耀着什么似的,看来她对自己的这份杰作也是颇为满意。

“做得不错,九赖嘉琉。不愧是天生的演员,虚伪的骗子。”

虽然这份赞扬里面有着揶揄的意思在内,不过从“黑色辛德蕾拉”少有地露出赞赏的神色来看,她是感到满意的。

实际上,作为大师级的间谍,嘉琉会跟“黑色的辛德蕾拉”关联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嘉琉渴望混乱与冲突,并以此为乐,而“黑色的辛德蕾拉”则能制造混乱与冲突。

于是乎,就像所有的电影反派一样,当供求关系得以确立,恶人与恶人结盟就是相当顺理成章的事情。虽说如此,这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嘉琉充当“黑色的辛德蕾拉”的部下。

然而,“黑色的辛德蕾拉”并不放心这个部下,毕竟这个部下在枢机院,教会,深渊,甚至中立的意力持有者势力中也有着其存在痕迹,是名副其实的多方间谍,再加上可能随时会为了找乐子而背叛也说不定,“黑色的辛德蕾拉”就更不可能完全相信嘉琉了。

“黑色的辛德蕾拉”不会蠢到认为嘉琉会真心追随自己,而嘉琉也不会无知到觉得“黑色的辛德蕾拉”不会因为计划而拿自己当牺牲的棋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是互相欺瞒并各取所需。双方都深知这一点,也认同这一点。

无可否认的是,“黑色的辛德蕾拉”比谁都要更活用着嘉琉的能力。想必只要能不断满足嘉琉对于混乱和冲突的渴望,那二人关系决裂的一天还是不会这么早到来。

已经穿好衣服的“黑色的辛德蕾拉”,拿起酒店套房内配套的打火机,点燃了报告书,将其一把火烧掉。这种东西,只要看过并记住就行,留着只会是不安定的因素而已。

“等一下肌肉男会来吗?小姐?”

“嗯。”

“其实按照你的立场的话,我和肌肉男联手不是能更好吗?为什么不让他跟我共享情报呢?”

“卡雷尔的性格太耿直了,让他潜伏在枢机院当奸细已经是极限了,再把你所掌握的东西透露给他知道的话,恐怕他自己都会露出马脚了。”

卡雷尔,说的是等下将要到来的,“黑色的辛德蕾拉”的另一个部下。

嘉琉夸张地像在为谁祈祷一样地说着,“唉唉,肌肉男真是可怜呢,明明如此深爱着小姐。”

“爱?你搞错了吧,卡雷尔只不过是认同我的目的并追随我而已,这里头不存在任何感情成分。”

“。。。。。。。有时候我感觉小姐你真的是挺残忍的呐,另一种意义上的残忍。”深知自己退场的时间已经到了,嘉琉慢慢走出套房,只是关上门前她还是说了一句,“那位少爷现在可是很苦恼呢,毕竟中了“三方圣印”,不打算帮他一下吗?”

“与其说不打算,倒不如说不能出手帮他吧。这是试炼,唯有克服了阻碍,他才能变得更强。”“黑色的辛德蕾拉”冷冷地说着。

但实际上。

『其实我比谁都想要帮你呐,笨蛋。。。』

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

嘉琉走后不久,套房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被敲响了。

拉开窗帘,“黑色的辛德蕾拉”看到了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健壮黑人。是刚才与修在港口区仓库战斗的男人,他就是嘉琉所说的卡雷尔。

“抱歉,小姐,吾来迟了。”一看到“黑色的辛德蕾拉”,卡雷尔就跪下行礼,可见他是把“黑色的辛德蕾拉”当作主人来看待。同时也印证了嘉琉所说的,卡雷尔对于“黑色的辛德蕾拉”的爱意,因为他的眼里带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只是,该说是迟钝,还是怎样,作为当事人的“黑色的辛德蕾拉”,根本没察觉到卡雷尔的感情。

“黑色的辛德蕾拉”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下卡雷尔,又看了下阳台下方的三浦市街景,“这里是二十二楼吧?”

“是的,小姐。”

“为什么你会从阳台出现?难道是沿着酒店大楼的外壁攀登上来的吗?”

卡雷尔忠实地回答道:“是的,小姐。”

少女无奈地扶额了。

“。。。你这是有电梯不坐,喜欢玩极限运动吗?”

“不是的,小姐。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告诉吾,不能携带宠物出入,所以吾只能这样了。”

少女再一次无奈地扶额,这就是为什么她说卡雷尔过于耿直的原因。不,这已经不是耿直,而是接近于愚蠢的不知变通了。

至于卡雷尔说的宠物,则是指他怀里抱着的,奄奄一息的小狗。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似乎卡雷尔为这只小狗做过治疗。

“这是刚刚救下来的,既然没法拯救那些牺牲者,那么至少也要救回它一命吧。”平心而论,当一个黑人壮汉这样温柔地看着一只小狗时,这样的画面多少让人有些微妙地难受。

“而且,这只小狗,非常神奇,它似乎觉醒成了意力持有者。”温柔变成了严肃地像是学士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时的研究眼神,当然,并非什么丧心病狂疯狂科学家的卡雷尔还不至于会对刚刚死里逃生的小狗来次解剖什么的。

他早就决定好要怎么做了,“我要把这只小狗训练成及格的战力,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它小爱吧。”

“。。。。。。但是这只小狗。。。明显是雄性的,你觉得叫它小爱真的合适吗?”少女看待男人的眼神多少有些微妙。

“。。。呃,咳咳,那么名字就从长计议吧,不急,不急。”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卡雷尔又多干咳了几次。

总而言之,先把小狗放下吧,毕竟在温暖的套房里总好过在外面吹着凉凉的秋风。

“那么,小姐,这次特地叫我前来的目的是?”

“甲斐刹那因为之前和早赖的一战,最近要接受深渊的调查,你的任务是在这段时间保护我,毕竟枢机院的“人偶”们可是非常烦人的呢。而且。。。说实话,最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怕之后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让你在我身边待机算是多一份保险。你加上甲斐刹那,应该足以收拾大部分事态了吧。”

“不好的预感吗?小姐您作为“关键因子”,有这种预感的话那几乎是百分百会应验发生的事情啊。。。明白,小姐,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保护小姐的安全。”

身为潜伏在枢机院内部的卧底,既然要跟枢机院派来的爪牙对抗,那毫无疑问是要做到完全歼灭的吧。对于背叛老东家这件事,卡雷尔没有丝毫的迟疑,倒不如说能直接为“黑色的辛德蕾拉”效力,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杰出卓越的一面是求之不得。

从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来看,这位黑人壮汉似乎巴不得老东家的爪牙们赶紧出现。

恰好这时,卡雷尔的手机响了。

“HI~这里是小绊的邮件通知噢~你收到了新的邮件呢,赶快查看一下吧~”

手机里传来了这么一种听起来软软的萌萌的少女声音,这是最近在全日本范围内大热的人工智能虚拟偶像小绊的声音,因其软萌的外表与天然呆的举动而深受广大御宅族们的欢迎。

邮件通知本身没什么问题,作为手机铃声也没什么问题,虚拟偶像小绊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当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浑身都是肌肉,长了一张刚毅不屈的脸的黑人男子,他的手机里传出虚拟偶像软萌声音的SMS通知时。。。问题可能有点大。

“呃。。。抱抱抱歉,是,是购物网站的特价通知。。。”

“。。。。。。。。。。”

“。。。。。。。。。。”

“。。。。。。。。。。”

“。。。。。。。。。。”

双方都沉默了,就连阳台上凉凉的秋风都吹不散这种尴尬的气氛。

“呃,怎么说呢,”少女小心地选择措辞以免刺激到刚毅不屈的黑人壮汉那份自尊心,“我是。。。我是不反对你的爱好啦,毕竟本小姐不会干涉部下的私人兴趣的,只不过。。。怎么说好呢,卡雷尔,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是,是!小姐,如果从这个世界计算的话,吾今年是三十三岁!”卡雷尔慌忙回答。

“。。。真的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加上少女眼中的怜悯与同情。

『真的好吗?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彻底摧毁了卡雷尔的自尊。

“。。。真的好吗。。。吾也不想的啊!但是吾。。。吾不知道为什么就陷进去了啊,吾也很苦恼啊,可是吾实在没法放下小绊啊!”

当看到这位刚毅不屈的黑人壮汉部下留下痛彻心扉的热泪时,少女再一次无奈地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