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动力装甲扔到墙上后,绯又用力掷出了手中的防爆盾。盾牌打着旋飞速撞到了装甲胸口上,发出清脆的响亮金属音。盾牌边缘还径直插进了装甲,鲜血从创口处喷出,像开了水龙头流了一地。

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四周黑街士兵朝动力装甲射击的枪声停息了下来。

另一边之前三号机落地的位置,那里是个靠近休息的地方,摆了几张沙发和一张案几,只不过现在的场景都被撞的一片狼藉。

翻倒的破烂沙发旁边,原本属于雕塑的石块堆中则是伸出一只机械手臂,奋力拨开了它附近的碎块,身上沾满石灰的三号机艰难地爬了出来。

“诶呀,真是老了,好久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差点晚节不保。”三号机活动着身体关节,拍了拍身上的石灰。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解下了脖子上挂的枪带,“还真是被它救了啊!”

果然,那把电磁步枪枪身弯成了一个弧度,彻底报废。刚才就是它挡住了冲击光束,下场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谁叫你那么急,非要打头阵。”我指着地上被绯打死的几名黑衣人尸体说道,“就用他们的武器凑合下好了。”

三号机不以为意,捡了把霰弹枪,又从尸体上掏出了弹药:“啧,旧时代的废品。”

墙壁上,忽然就有人咳嗽着说话,带着拉破风箱似的声音通过有些故障的扩音器传出,音量虽然大了不少,不过夹杂了不少杂音:“你们这样就开始聊起来了?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那具驾驶员原本应该死去的装甲面罩自动掀了开来,露出里面苍老的面貌,脸上的皱纹看起来远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来的多。

“老杰克,你已经输了。”我用消音手枪瞄准他的头部,“再挣扎下去也没有意义,雷索呢?为什么他没来救你?”

“雷索……咳……他跟着一个大人物找到了通向地底的通道。”老杰克的眼神变得涣散起来,呼吸间都有血沫从嘴里溢出,“你们追不上的。”

“没时间了,快走吧,我知道那条通道在哪里,要追还来得及。”三号机眼里仿佛根本就没有老杰克这个人,大声对我催促道。

被盾牌边缘钉在墙上的老杰克闻言,忽然开始挣扎,双手按在插入装甲与墙面的防爆盾面上,皮肤青筋毕露,愤怒地嘶吼:“我是不会让你们走的!”

“长官,他有点不对劲。”刚才骂的最响的黑街士兵刚刚凑过去,想要扒下老杰克身上动力装甲,这时向后退开了。他拉动枪栓,对准了老杰克,想要把对方先打死再说。

“谁让你过去的?回来!”我也感觉到了问题,食指扣下扳机。

老杰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忽然成功拔下了盾牌。因为下落早了几秒的关系,子弹破坏了头盔边框,在他的头皮上划出一道沟壑。结果只是把上面的头发和皮肉削掉了点,飙出一串血花。

老杰克落下后,膝盖一弯,双腿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此时的他身上的动力装甲残破不堪,破口到处冒着电火花不说,还不断有断裂的金属甲片混合血水脱落下来,掉在脚下站的血泊中,浸满着鲜艳的红色。

尤其是他腹部的位置,刚才装甲被防爆盾破开一道横切胸口的伤口,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场景,看起来里面的内脏都早被震碎。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能活动,这是最让人感到心寒的事情。

哒哒哒,刚才的黑街士兵承受不住压力开枪了,老杰克却提前做出了侧闪的闪避动作,躲开飚射过身旁的子弹后,对着黑街士兵张开手掌,一道橘黄色从装甲手套掌心喷射而出。

黑街士兵胸口被击中,毫无意外地倒飞了出去。他没有三号机那样坚固的身体,在空中背部撞到大厅的一根粗大立柱上后,只听得骨头折断的咔吧脆响,眼看着活不成了。

我身旁聚集的黑街士兵们反应过来,对着老杰克重新开火。他这次本来做了个跃起的动作,想要依靠残破的动力装甲最后一点飞行能力进行躲避,却突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胸口有特种玻璃材料保护的能量反应堆的光芒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四肢内置的推进器引擎也跟着失效。

老杰克身上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支撑他站起身来,沐浴着暴雨般打到身上的子弹,像一块不断承受捶打的顽铁。这块顽铁在向我们缓慢走来,动力装甲再坚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甲片进一步脱落崩飞开来。

在纷飞的金属碎片中,他只是抬起双手护住面部,对所有击中身体的子弹浑然未觉。保护的甲片崩飞,露出手臂上的血肉与机械组织,接着这层保护也被撕开,子弹的弹头甚至嵌进了骨骼。

一架近乎快没有甲片防护的装甲框架,甚至可以透过多处模糊的血肉看见些许森森白骨,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弹坑。

老杰克还在朝这边走,每迈出一步,就有大摊血液从近千处伤口向装甲外渗出。一共只有二十步不到的距离,地上留下的是远超人体所能容纳的血液量。

枪声停了,黑街士兵们打空了弹夹,即使是见惯了尸体的他们情绪也变得焦急起来,换弹夹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半拍,也忘记了要通过相互错开换弹夹的时间来维持火力压制。

绯早已捡起转轮机枪,不过没有开火,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我。

老杰克终于不再走了,他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每个伤口的肌肉都开始蠕动,吐出陷在里面的一颗颗子弹。然后皮肤开始愈合,断裂的骨头也在皮下鼓动着,开始被肌肉控制着接起。

清脆的金属音犹如暴雨骤下,瞬间而过。地上铺了一层从他体内吐出的子弹,只是随着伤势复原,他的身体温度也逐渐变冷。

我叹着气,从风衣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点燃,丝丝袅袅的烟雾向上飘荡:“你吃了多少‘圣餐’?”

“大概有,一百粒吧,记不清了。”老杰克说话间,刚才被子弹撕开的脖子处的声带也复原了,咬字变得清晰起来,只是意识开始变得更加不清醒。

“一百粒……那……你的时间也要到了吧。”

“是啊,没想到最后还是阻止不了你。”老杰克无奈地看了绯手上的转轮机枪一眼。

气氛沉静下来,片刻后,我走到老杰克身前,把燃着的香烟塞进了他的嘴里。

此时的他依旧站着,身上最后几处伤口失去了反应。整个人仿佛脱水后的干尸,才恢复的皮肤一瞬间干裂的如同老树皮,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小紫从狙击点撤离,凭借单人的隐蔽行动到这时候才终于赶到。刚刚进入大厅,立刻被里面仿佛用鲜血涂抹出的抽象派画作场景惊到了。

“没事,我们快走吧。”我摇头,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