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北域星火
第四章 不速之客
IV
「不用嘗試了，避難所全部的通道都已經被封死，這是遭遇突發災害時的緊急避險措施，建造規格足以抵擋核武器。」女人平靜地說。
「混賬！」林森一記重拳錘在面前封死的鋼板上，控制住了心中涌動的怒氣。地震剛停，面前的鋼板就從地面里升了起來，像防火牆又像承重柱，雖然客觀上起到了支撐屋頂的作用，可也將眾人牢牢鎖死在了這個封閉的小空間內。
林森嘆了口氣，回身望向身裹大衣插袋而立的捲髮女人，沉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女人在阿爾娃的懷裡躺了沒多久，就自個站了起來，在一旁踢腿拔筋，毫不在意自己近乎赤身裸體的事實。對她而言，及時做熱身操活動筋骨似乎比趕快找幾件衣服來穿要重要得多。
「喬思·瓦倫丁。」女人笑了笑，「我是一個科學家。」
「科學家？！」隊員們發出驚嘆聲，「你看起來才二十歲。」
「如果不算冬眠中沉睡的時間，我只有二十一歲。」女人淡淡的說，「你們當前所處的『地下避難所』，是我主持修建的；之前的冬眠倉，也是由我帶領的團隊設計完成的，還有無數的配套設施……我或多或少都出了力。」她注意到周圍人臉上驚訝的表情，聳了聳肩，「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是天才，能者就要多勞嘛。」
「可是大天才……我們現在，可是被你設計的裝置困死在這裡了！」科羅繆夫吐了個槽。
「我很抱歉。」喬思隨口說，卻沒一點抱歉的意思，「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是哪國人？我看你們隊伍里各個人種都有，說的卻都是地道的漢語，難道是多國聯合組成的調查部隊么？」
「『國家』這個概念早已不存在了。」林森搖搖頭，「現在是至高統治局的天下。」
「什麼？」喬思皺了皺眉，她沒聽懂那個陌生的名詞。
「你與世隔絕了那麼多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林森朝阿爾娃點點頭，「這裡你歷史學得最好，就由你來說明吧。」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阿爾娃簡要地給喬思上了一節歷史課，回顧了二十一世紀中葉之後世界的政局變遷，讚頌人類嶄新的科學成就的同時，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至高統治局的反動本質，最後以宣揚「自由陣線」的革命理念作為結束。
喬思沉思了足足三分鐘，而後長呼一口氣：「我明白了……總而言之，在你們看來，『至高統治局』是必須要被推翻的軍事獨裁政府，而你們『自由陣線』，則是胸懷高遠理想的革命先鋒隊……很好，這都很容易理解。」
阿爾娃露出欣慰的神色，她認為自己又發展了一名革命同志，這十多分鐘的口舌總算沒有白費。可誰也沒想到，喬思的下一句話卻是：「我對政治沒什麼興趣，你們和統治局的鬥爭在我看來，也無非就是政府和反政府武裝之間的武力衝突而已……這在我那個時代，實在是再老套不過的劇本了。想不到過了七十多年，人類依然拘泥於這些無謂的爭鬥，老實說，我還挺失望的。」
「和這些比起來，我倒是更好奇你之前提到的『莫比烏斯晶體』……」喬思的眼中透出躍躍欲試的色彩，「原來宇宙中還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礦物，這可能會改寫我那個時代所建立的科學體系……」
「改寫科學史之類的宏圖大業，大可以等我們出去之後再考慮。」林森打斷了她的話，「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我們該如何從這個封閉的空間中脫身。」
「常規方法——譬如破牆而出這樣的——就不用考慮了。」喬思道，「除非你們隨身攜帶着開山級別的裝備，否則就憑你們這點人，是不可能鑿穿這些牆體的。」
「難道你還有非常規方法？」林森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關鍵詞。
「現在可以想到的有兩種。」喬思不假思索地說，「第一，待在這裡等。當主電腦檢測到外界環境恢復正常后就會取消緊急避險模式、回到正常模式，我預計這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
「這不行。」林森搖頭，「我們留在工廠中的同志很可能遭遇了不測，急需支援，我們沒法等那麼久。」
「好吧。」喬思聳了聳肩，好像並不意外林森的回答，「那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什麼路？」
「我留在這裡。」喬思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胸口，生怕他們沒聽懂似的，又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我留在這裡，讓你們出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眾人愣住了。
「從頭到尾給你們解釋一遍實在太麻煩了。」喬思搔了搔頭皮，「通過周圍這幅慘樣，我也能猜到，主控電腦大概是發生程序故障了，你們身上又沒有攜帶駭客設備，沒辦法從外部接入修復BUG。所以只好找個替代品，代替主控電腦的工作。」她點點自己的太陽穴，「眼下，這裡最靠譜的代替品，就是這個了。」
「呃……」眾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科羅繆夫小心翼翼地發問，「能解釋得再清楚一點兒么……」
「用我的大腦，」喬思頓了頓，「用我的大腦，去取代主控電腦。」
「這……這太荒謬了！」阿爾娃第一個反對，「人類的大腦，怎麼可能代替電腦工作？這絕對不可能！」
「當然做得到。」喬思答得言之鑿鑿，「事實上，依照原本的計劃，主控電腦一旦發生故障，避難所的全部設施就都會由我的大腦接管。我沒有料到的是，相關線路竟然損毀得如此徹底，連這層保險措施都沒能起效。」
橫看豎看，喬思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林森不得不認真思考她所說話的可行性，最終他遲疑道：「如果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你可能會死。」
「不是可能，是一定。」喬思道，「你們毀了我的冬眠倉不是么？我沒辦法再進入冬眠狀態了，留在這裡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你還願意犧牲自己？」林森皺眉，他實在不覺得喬思是個如此有奉獻精神的人。
「呵呵呵呵……」喬思竟然笑了，「我之所以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客套話就免了，讓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
「交易？」林森鬆了口氣，這才符合他的預期，「說來聽聽。」
雖然早已做好了答應一切非分要求的思想準備，但聽完了喬思波瀾不驚的陳述，林森還是驚得雙眼發直，他喃喃道：「瘋子……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謝謝誇獎。」喬思彬彬有禮地笑，她伸出白皙的右手，「這下，我們就算是成交了吧？」
「成交！」林森咬了咬牙，堅毅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一把握住喬思嬌小的手，二人同時用力，力氣大得像是要把對方的手骨捏碎。
這一刻，林森再一次從喬思的眼中感到了野獸般危險的光彩。儘管二人看似分庭抗禮，但林森很清楚——眼下，喬思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