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乐得悠闲。”
端坐于纳德带我来到的帐篷之中的身影，毫无疑问正是艾塞莉娅。
“艾、艾塞莉娅？还活着真是太好——”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既然托娜能带我逃离，那连托娜都发现不了行踪的艾塞莉娅肯定也不会有事。
算不上是多熟悉的人，但重逢的喜悦肯定是有的。
纳德来到帐篷前后说要给我准备些生活用品便离开了，所以此刻周围大概是没有别人的，稍微放开一点说大概也没问题。
“抱歉，我有事想问你一下……”
“之前的光柱的？”
很明显地，艾塞莉娅提了一下眉毛。
当然不止这个，不过也包含在内，既然她先提到了就听听她怎么说吧。
“这个啊……圣都没事，也没死人。”
微笑着，艾塞莉娅说出了相当简略的台词。
“那么详细点的能……”
“我很忙，没时间说太多，还有知道了也没用吧？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次则被打断加拒绝。
“……多了解一点总不是坏事吧？”
或许是没用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更多，只有知道更多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尽管“想要的答案”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仅是种模糊的感觉而已。
“一片混沌。”
打了个没有声音传来的响指，艾塞莉娅说出了意味不明的言语。
“混沌？”
对此我不知如何回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是呀……混沌。”
艾塞莉娅慢慢站起身，背对着我，明明没感觉到风，黑色的衣裙却与浅白发丝一同飘荡起来。
——动不了。
突然之间身体就像不存在一般，除了直视艾塞莉娅的背影与思考之外我连转动一下眼珠也做不到。
“您不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怎么这么说？想反驳，然而无法发声。
“到来之后一直在询问，好似想找到答案或是寻求着什么，却不够用心——”
她在说什么？
“简单掉来说就是……想自己掌控航向，潜意识又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
听她这么一说，仔细一想是这么回事没错。
或许是我意志不够坚定？想法不够周全？考虑……
“其实那些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过有件事我要强调一下。”
艾塞莉娅猛地转过身，直视于我的双眼。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她那泛光的双瞳，仿佛燃烧着白色的小小火焰。
“莉莉娅小姐。”
口吐而出的，意外地是与严肃表情完全不合的东西。
“感谢女神赐予您一副柔弱的身体，丝鸟毛的衬托使您看上去更像女性……”
说什么胡话呢？要不是不能动我真想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短短的奇怪赞美词之后，她向我走来。
“就以这个身份活下去吧，圣都所见不过是一场幻梦，你是村姑莉莉娅，而不是什么勇者——”
越过我，艾塞莉娅走向卷帘。
“对了，既然对救命之人于眼前被杀这事心怀芥蒂，那就放手为复仇而努力吧。”
能动了。
转头向门口扑去，想抓住她好好问个清楚。
“‘复仇’。”
然而扑了个空，摔在帐篷前的草地上。
唯有她最后念叨的词汇在耳畔回响。
“就算你说得这么详细，我也什么都没看到啊……你呢，哈尔温？”
纳德满脸疑惑地摇摇头又望向哈尔温，大个子盔甲沉默着晃了晃脑袋，毫无疑问也是没看到。
在我扑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帐篷前几米的地方，爬起来时已经到了身前，这么近都没察觉？还是说是那个叫“魔术”的东西？
至少从他们的反应看，他们是没见过那个白发的小女孩的。
“不过你也不像在说谎，之后我会见人来查看一下的，不排除这里被布置过幻视魔术或有间谍的可能……”
说着安慰的话同时，纳德把我拉进了帐篷里。
“被褥、洗漱用品、防具……因为名义上是打杂的所以没有武器，当然你自己那根棒子还可以拿着就是了。”
哈尔温跟进来将扛着的大袋子放下，又从里面取出了几个印着和我衬衫上相同图案的较小袋子。
纳德转移开话题说起来。
“这个帐篷原本就是接待旅人用的，现在的话只有你一个人。”
就算站了三个人也还有很大空间——大概相当于圣都里我在的那个房间五分之一左右？排着的话估计能睡五六个人。
咦？
方才因为艾塞莉娅的缘故还没仔细观察过……里面没有椅子或桌子？
那艾塞莉娅是怎么端坐的？总不可能是半蹲或坐在空气上吧。
“纳德，请问有什么凭空而坐的办法吗？”
“嗯？要是想要椅子的话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修女要，我们这里就她有几把椅子，平时为了省的麻烦都是坐地上的……”
会错意的纳德在说完后停顿了几秒，像是怕我有什么想法一样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帐篷里有底隔着外面有草也不脏就是。”
答非所问，不过可能是认识不同的缘故。
看来不管是怎么消失的还是坐空气都得不到答案了，要是下次再见艾塞莉娅的话就问问她好了。
不觉得她会回答，但也不排除那个可能性。
“说起来哈尔温怎么不说话？”
摸了摸下巴，纳德眨眨眼，沉默几秒后快速地小声说了四个字：
“笑岔气了。”
然后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走到正在放袋子的哈尔温边帮起忙来。
笑岔气了？
话说是笑什么呢……算了不要管了，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
“接着。”
回过神时，纳德扔来一个小包。
摸着软软的。
“这是什么？”
上面写着一排看不懂的文字……出于礼貌与谨慎，我并没有直接打开。
“枪骑团通用的勤杂人员制服……嘛，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已，所以还请不要挑剔太多。”
不不，我只是想问一下里面是什么。
为了防止纳德再度会错意，我并没有回应。
普通的少女吗……
拉开漆黑的拉链，从中取出一件曾在托娜身上见过但颜色与花纹都要单调很多的连衣长裙，莫非这个国家的女性仆从都是这个风格？
现在的我是村姑莉莉娅——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没能了解与理解的事也不少，自己是什么处境也不明白……
仔细一想我现在好像是挺不妙的？
可此刻想起艾塞莉娅的话，不知为何萌生出了奇怪的认同感。
我知道得太少，有的事了解了也没用。
以现在这个身份慢慢发展也不错？
一点点、一点点地努力就好了吧。
大概。
站在纳德和哈尔温放完东西后便点头示意离去而显得空荡荡的帐篷里，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换上制服。
现在的我是勤杂人员、普通的村姑莉莉娅而已。
有所排斥，不过也开始接受了。
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一切的吧，到时候这段时光也许会成为有趣的回忆？
到时候说给……
——说给？
谁？
突然冒出的想法令我疑惑万分，明明我并没有想要或是能述说这种事的对象才对……
然而却自然而然地这么想了。
是失去的记忆里的什么吗？
重重心事满溢而上，遍寻心底却一无所获。
穿上同样是袋子里拿出的虽然有些硬但很合脚的鞋子，我向卷帘走去。
这种事也没人能给我答案，还是得看机缘巧合能不能想起来。
过去与未来好像都模糊不清……还真是让人不由得感到郁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