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两个是约好的吗？怎么都说她是我女朋友……”
四宪余有些无奈地否定，而八筒笑着。
“因为你以前总是嚷嚷着想要被女读者包养，所以要是你身边出现女人的话，肯定就是愿意包养你的人了。”
“这是什么逻辑！”
“上次不也是这样吗？嚯——”
八筒把手放在五寻晴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五寻晴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八筒。
“如果给你个机会，你愿意包养这个拾荒汉吗？”
八筒指着面露不满的四宪余问道，这让五寻晴愣了一下。
“呃……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会吧？”
“看吧。”
“我有异议，检方律师是用了诱导询问。”
四宪余象征性举起手臂，然后放下。
“不说这个，我这次来是想让这位五寻晴来跟三叁弎学轻小说的写法，但是她拒绝了。”
“哦？”
八筒的眼睛忽然亮起来，阴险的模样像是在谋划什么。
“四宪余你不要吗？那五寻晴大小姐要不要跟我学？我什么都会哦？”
“……你打算干什么？”
四宪余露出厌恶的表情质疑，而八筒连连摆手。
“怎么会呢，像我这么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会卖队友吗？”
“你还打算提这件事啊……”
自知理亏的八筒有些失落，四宪余得意地笑着。
“那你到底打算干什么？俗话也有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五寻晴像是误会了什么般和八筒拉开距离，这个动作让八筒更加沮丧，他摇了摇头，然后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八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国内第一C2C网络商业平台创立者五寻云的女儿啊！”
四宪余借尿遁躲进了厕所。在橙黄色的光线中、他慌张掏出古旧的智能机，用颤抖的手一点点拨打了七重月允的电话号码。过了几秒，非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干嘛？有事一分钟内解决，我话费不够了。”
“那个五寻晴是富豪的女儿！能排国内前十的那种！”
“然后呢？”
“我想当小白脸——”
啪。
电话被恶狠狠地挂掉，直到四宪余再拨打第十次的时候才重新接通。
“怎么了？吃软饭的？”
短短两句，像是在往四宪余的脑子里赛冰块。
“不是……当小白脸也是要靠自己的劳动啊，教人家写书，然后让人家包养我们两个……”
“……”
“七重月允呀，你也知道我们自进团已经完全被吃掉了吧。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在这自离城保不准哪天被其他拾荒团体抓住，朝不保夕啊……”
“你忘了吗？”
七重月允忽然说道。
“在你刚收养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自进团，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四宪余一下子梗住喉咙，过了一会才缓缓回答。
“是这样。而且在你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着。”
“那不就是——”
“可是多出你之后，我多少还是要为你考虑一下的。”
“……”
“只有我一个人还好，可是我不想连你都跟我一个生活水平。”
七重月允迟迟没有回应，四宪余叹了口气，准备先挂断电话、回去在慢慢细谈。而就在这时，七重月允说出了让他惊讶的提议。
“——让她和我对局，赢了的话，你就去当人家的RBQ吧。”
虽然现在沦落到和四宪余一起拾荒，但实际上、七重月允是自离城文学世家七重家的长女，自幼受到家族的精心教育，无论是理论还是文字驾驭能力，七重月允都远在四宪余之上。要让五寻晴在和七重月允的对决中取得胜利，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所以对于七重月允的提议，四宪余感到十分惊讶。
“你这不是为难人家么？你的实力放在整个自离城都能排在前位吧？”
“严肃小说应该是。”
七重月允没有否定，但也指出。
“可是在轻小说的领域我也只是个新手，想赢我应该不是很难吧？”
“你在跟一个输了你几十局的人说这个！？”
四宪余吐槽道。
“哪一次我不是被你写出的多层次角色搞到头皮发麻，还有那一堆线索也是……”
“那是你放水了。”
“我没放水，一直都是全力以赴的……大概！”
一阵沉默。
“没事我挂了，下次用你的钱给我充话费。”
“呃……嗯……”
“如果她没赢我、你还跑去当人家的RBQ，我就告诉我父亲说你对我上下其手。”
“拜托只有那个千万不要。”
在七重月允的父母唯一一次来四宪余家找七重月允的时候，四宪余有和她的父亲对话过。该说不愧是文柳社的名誉总编和自离城作家协会的会长吗，感觉老人家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不可言喻的压迫感。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和七重月允同居的关系。
反正四宪余是怕了人家了。
电话被七重月允挂断。四宪余听着“嘟嘟”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把手机放回口袋。他走出厕所，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轻小说。
“轻小说的角色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复杂——把萌属性套上去，再给个男主其实曾经和女主相遇之类的背景，基本上就不会有人觉得差，顶多是刻板。但刻板这个词从读者嘴里说出来也实在是……“
“不配。”
三叁弎看了一眼插嘴的四宪余，然后笑着继续说道。
“没错，他们不配。凭什么他们喜欢了那么多年傲娇天然之类的萌属性，凭着性欲就能让某类作品登上名作之壁，然后还能指责轻小说作者笔下的角色刻板。选择扁平人物还是圆形人物是作者的自我追求，读者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只有刻板是绝对没有资格说的。”
“也不用把读者说成这样吧……”
五寻晴有些尴尬，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看多了套路作品，自然会想看些新的东西。这种要求和评论也是应该的，倒不如说可以督促作者。”
然而八筒立即接道。
“说是这么说，看到套路和以前差不多的新作，读者们还是会嚷嚷着老婆、社保什么的。尤其是这边这位四宪余，每隔三个月换一届老婆，一次幻想至少十个。”
“八筒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我道歉好吧，别在人家面前诋毁我。”
“哈哈。”
他露出了一副抓到兄弟把柄的邪恶嘴脸。
“反正轻小说就是这样，人物刻板点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说的还算好的，轻幻文库有些签约作者甚至叫嚣着写复杂角色就是自找罪受，可谓是轻小说作者的典范。”
“典范……”
“是啊，大部分人的榜样，包括我。但四宪余应该是非常讨厌才对。”
听到八筒那么说，五寻晴开始期待地看向四宪余。而四宪余挠了挠后脑勺。
“以前是讨厌，现在我都是中立态度。毕竟那也是轻小说的一种写法。”
见五寻晴有些失望，他又赶紧补充道。
“不过我不会让你写套路作品的。他们的理念我不说什么，但我个人其实也不喜欢看套路作品，五寻晴的话，照自己的方式写就好，我挺喜欢。”
“老师……”
她有些感动。
“那、我想写像老师那样有趣的人物，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我经常觉得自己写的角色少了点什么……”
“嗯……”
四宪余思考着，而三叁弎问道。
“少了点什么的话，是说角色缺少强烈的行为动机，还是说感情变化的过程中出现了断裂？”
“动机？断裂？”
五寻晴有些疑惑，三叁弎于是开始解释。
“角色动机就是支撑角色行为的内心需求和冲动，比如说我想吃东西，所以我花钱买了面包并把它吃下。行为可以有很多种选项，但一般来讲，角色动机都有着很强的指向性——角色动机是只为了实现目的的。”
“嗯……”
“而感情变化的断裂，也有人说是连续性缺失，这个一般要联系剧情进行分析。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小说里面的世界，人的感情变化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除非是喜怒无常，否则不能是无缘无故就做出某种行为。”
“也就是说，我要给角色的行为一个理由？”
“没错，这个理由可以是心理活动，也可以是情节本身。但无论是哪种，都需要表现出整个变化的过程，不能一笔带过。”
“哦……我好像明白了……”
五寻晴轻轻点着头，喝了一口身前的红茶。
“我写《侦探》的时候就是经常还没铺垫心理活动、就让男主做出行动。这点要改才是。”
“改是要改，往哪种方向改就要结合作品本身认真考虑下了。你的作品……《侦探》是？”
“全名是《我、怪盗、任职于侦探学校》。”
“那不是签约作品吗？还上过几次首页的。”
三叁弎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四宪余带来的是完全的萌新，没想到居然是个装萌新的大佬。
现在的大佬装萌新都那么熟练了吗？单看外表看不出来啊……
虽然暂时还没超过自己就是……
“嗯？你也看过吗？”
“不、还没有。”
“是么……”
五寻晴有些沮丧地小声说着“标题不够吸引人……”，让三叁弎有些尴尬。他赶紧说道。
“我等会会看的。”
这时已经有客人来到店里。三叁弎于是回到吧台后，而八筒把三叁弎搬来的凳子也放回到吧台后，然后就直接坐进四宪余旁边的位置，慵懒地把半个身子压在四宪余的身上。
“好挤。”
四宪余把八筒推开。
“挤还不滚，非要和我坐一个沙发。”
“凳子挡住过道不好嘛……”
八筒用手抓着头发，想要稍微理顺一点。而四宪余瞥了一眼五寻晴，向八筒问道。
“你昨天说要跟我说什么？”
“嗯……不知道说是大事还是小事啦，后来想想好像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别卖关子。”
“文柳社打算进军轻小说界了。”
四宪余顿了一下，然后质疑道。
“文柳社不是专门出版严肃文学的么，怎么可能来做轻小说？”
严肃文学无论是形式还是内涵、水平都远超于轻小说。而在文学界颇负盛名的文柳社如果真的进军轻小说界，那就和自砸牌匾没什么区别。四宪余不相信是理所当然的，而八筒摇摇头。
“不是可不可能，是他们已经开始做了。我听说轻幻文库有几个风格比较独特的作者已经收到了收稿邀请。”
“风格比较独特的啊……”
“老师没有收到邀请吗？”
五寻晴忽然问道，而四宪余摇摇头。
“我绑定作者号的那个OISU账号、我已经很久没上过了。”
“那你要不要看看？”
八筒报出了店里的WIFI密码，四宪余于是掏出手机，在卡顿中艰难地打开浏览器、下载和装载软件。
然后就死机了。
“你的手机是真的烂……”
“一百块买来的，还要啥自行车。能上Line我就感天谢地了。”
“用我的手机吧。”
八筒拿出自己的Mphone递给四宪余，四宪余感受到金钱的重量，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灵感贩卖能赚那么多钱。
四宪余找到OISU的图标，点进去切换账号。熟悉的信息组出现在眼前，自然都是“99＋”，而在旁边的好友通知里也有提醒。他翻过去，看到了疑似文柳社编辑发来的好友申请。
为什么说是疑似？
“八筒，你是说这个青叶文库吗？”
八筒凑过来看了看。
“不清楚，我只知道有这个事情，具体知道的也不多。”
你接受看看嘛。
八筒说道。而四宪余点击了“同意”，并发送了询问的信息。似乎是因为今天是周末，编辑迟迟没有回复。四宪余只好先把手机还给八筒。
时间逐渐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临走前，三叁弎问道。
“那教五寻晴写轻小说的事？”
“现在正要去解决。”
四宪余的回答让五寻晴惊讶。
“想了一下，还是我来教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