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看着七重月允的背影，四宪余一时陷入了窘迫之中。确实如七重月允所言、自己已经由于状态不佳很久没有写书，也没有像之前的部下李……李什么那样，和资全会或是其他组织进行轻小说对决。自己的技巧虽然记得，但肯定早就变得生疏。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帮助五寻晴吗？
思考着，四宪余向五寻晴说道。
“那个让我教你的事情……”
“嗯？”
“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当然可以啊。也不是特别急的事，倒不如说老师现在同意的话反而会让我受宠若惊呢。”
五寻晴点点头，而四宪余舒了口气。
“明天是星期六，明天有空的话，早上九点钟这样子能过来吗？”
“没问题，我一般假期都是没什么事的。”
五寻晴笑着挥手。
“那我先走咯？老师再见。”
“嗯，明天见。”
四宪余等五寻晴消失在楼梯口后关门回到客厅。看到七重月允在收拾碗筷，四宪余也过去帮忙。
“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四宪余问道，七重月允一边往水池里挤着洗洁精一边开口。
“很像你……我是说作品。”
“说不定性格也像我呢？”
“怎么可能。你就是个废物。”
面对毫不掩饰的评价，四宪余被呛到鼻子。他弯着腰把手撑在碗堆里、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
“废物就不能教人了吗？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四宪余抬起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七重月允看到四宪余这样的表情，一下子也说不出话。她扭开水龙头，等到水面上升到水池的二分之一，她才关上水龙头、接着开口。
“反正我觉得教不了。”
“哦？”
“要是在教的时候又是哭又是闹的，会不会在我赶到之前就把人家打了？”
哈哈哈哈哈——
四宪余笑的更加厉害。
“七重月允，你不去写搞笑轻小说可惜了。”
“我喜欢写的是异世界。”
“异世界没前途哦？我一直都在说异世界、性转、伪娘这三个题材都是没救了的、烂掉了的东西。”
“反正在你眼里轻小说本身就是死路一条。”
冷淡的回应。
“说回她的事情，我真的建议你不要教她。你自救都没本事了。”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四宪余悠悠地让抹布旋转、擦拭着碗里并不多的油腻。
“但她好歹也是我咸鱼流的后辈，我不教的话，这世界恐怕就没人能教她了。”
“咸鱼流……”
七重月允低吟着，见碗筷已经都被擦过一遍，于是先放掉全是泡沫的水，然后重新再装。
“其实没必要拘泥行文风格，让其他人教也可以。”
“嗯？”
“交给三叁弎怎么样？”
她转过头，说出了和经常和八筒在一起的那个大学生。而四宪余思考着。
“在三叁弎那学吗？人家可是在开店诶？”
“反正那家奶茶店都快倒闭了。”
“别这么说，人家收支平衡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过了一会，四宪余接着说道。
“那我明天和五寻晴一起去三叁弎那，反正今天八筒也要我过去和他聊天。”
“别和八筒走太近。”
“你别老是说人家不是啊……人家好歹也是我的朋友，还有刚刚对五寻晴也是。”
见七重月允保持沉默，四宪余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四宪余久违地取出了大学毕业时为了纪念而买来的西装，穿上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显老——比起27岁，更像是35到40左右的职场前辈。四宪余笑了笑，将偏长的头发扎起，然后走出自己的房间。
他敲了敲七重月允的房门。
“我准备走了？”
门被打开，是七重月允毫无表情的脸。她身后的二手电脑发出嗡嗡的的声音，泛黄的屏幕上是码字软件的界面。
“一路顺风。”
七重月允伸手，解开四宪余衬衫最上一颗的纽扣，端详了一会，然后又猛地扯了一把四宪余胸前的领带、让领结下移。
门被很快关上。四宪余愣愣地低头看着不整的衣装，短暂思考后干脆将西装外套的纽扣也一并解开。
七重月允也是年轻的女生，肯定比自己更清楚不会失礼于五寻晴的装扮。
随性点也好。
敲门声正好响起，四宪余换上鞋子，然后把门打开。五寻晴笑嘻嘻地站在外面，身上是在连衣裙外再披件浅色毛衣，看起来比昨天文静，就像是大家闺秀。
“老师好！”
四宪余看呆了，直到五寻晴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才反应过来。
“衣服挺合适的。”
“……谢谢？”
“啊不是，是那个——”
看到对方的疑惑，四宪余连忙想要解释些什么，混乱的脑袋却理不清错在哪里。而五寻晴看着开始移开视线的四宪余，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坏笑。
“难道老师有在期待和我约会吗？穿的那么正式——师母会生气的哦？”
“只、只是普通地觉得这样穿比较好而已……”
四宪余有些局促地回答。他走出室内、把门关上。
“别在意这个了，今天跟我走吧。”
“去哪？”
五寻晴笑着，而四宪余迈开步子。
“扑街部。”
扑街部的总部是位于旧坊区一个居民区旁边的奶茶店。两人推开玻璃门、走进了以木质装饰为主的店内。
在吧台后用手机码字的三叁弎站起来。
“欢迎光临——喔！咸鱼哥来了。”
“是啊，八筒呢？”
“八筒还在楼上睡觉，要去叫他吗？”
“叫吧叫吧，那头猪来的。”
四宪余笑着转头，询问五寻晴。
“想喝点什么？”
“嗯？”
四处观察的五寻晴接过四宪余递过来的饮料单，研究了一下后说道。
“这个玫瑰红茶是？”
“加糖的红茶。喝起来和市面上的差不多，只是可以加奶盖。”
三叁弎说出了事实。而四宪余吐槽道。
“你该不会一直是拿外面的东西来卖吧？”
“是啊，三块钱买来，挤点奶盖卖十二。”
“这是暴利！”
“——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些都是我自己泡的。”
三叁弎笑着面向五寻晴。
“只有红茶可以吗？你的男友会请客哦？”
“我不是她男朋友，而且我没打算请客，是AA。”
四宪余纠正道，然后对五寻晴露出歉意的笑容。
“我手头有点紧，没办法请客。”
“没关系哦，倒不如说应该是我来请客才对。”
五寻晴从包包里拿出钱包打开，里面的纸币无论是数量还是面值都让四宪余看得一阵晕眩。
她取出一张面额最大的。
“老师想喝什么我请就好，毕竟耽误了老师的时间，而且学费都没交。”
“我……喝白开水就好，我习惯喝白开水了。”
在三叁弎的坏笑中，四宪余有些尴尬地回答。
“一杯玫瑰红茶，还有一杯白开水。”
特意在“白开水”这词上加重语气，三叁弎将饮品端到坐进沙发的两人面前。现在店里只有他们，所以四宪余叫住三叁弎。
“三叁弎，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哦？”
“先搬张凳子坐下吧。”
等三叁弎坐到旁边，四宪余开口说道。
“介绍一下，这位女生是五寻晴，是我的女读者。”
“哇哦……这是咸鱼哥一直以来的梦想诶。”
三叁弎毫不留情地暴露了以前四宪余整天嚷嚷着想要被女读者包养的愿望，惹得五寻晴捂嘴偷笑。
“……然后呢，她想成为全职作者，就在昨天找到我想让我教写轻小说。但是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想让你来教她轻小说的写作手法。”
四宪余认真说道，而三叁弎眼睛一转。
“我吗？”
“是的。”
四宪余想了想，补充道。
“我觉得身为签约作者的你有这个实力，而且你平时不是很闲吗？”
“说是这么说啦……”
三叁弎有点困扰，而这个时候五寻晴开口问道。
“呃……刚刚说到老师的情况，老师怎么了吗？”
五寻晴看向四宪余，三叁弎也是用眼神询问着“要说吗？”。四宪余沉默了一会，然后反问。
“五寻晴你也知道我《断罪系列》腰斩了吧？”
“嗯。”
“这个是一个原因，然后还有圈地运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其实已经不写书了。”
“老师已经不想写书了吗……”
五寻晴感到沮丧，而四宪余的纠正更是让她彻底愣住。
“不是不想，是已经不能写书了。”
“诶？”
“是心理问题啦……”
四宪余叹了口气，屁股向后挪了点，把背部压在沙发上。
“当时很多事情让我受到打击，然后就一直心情不好，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说话的语气还算是轻松，但只有四宪余自己知道背后那段黑暗的记忆。
大雪般纷飞的纸稿、按下电脑清空回收站时鼠标的清脆声响。
双手按住头部的触感，还有快要从胸口撕裂般的痛苦、和炙热的泪水。
光是稍微想起，就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所以四宪余没有说下去，直到五寻晴终于开口。
“……这是真的吗？”
她喝了口身前的红茶，而四宪余回答。
“是真的。所以我才说让你打消全职的念头。”
“……”
“嘛，也不是所有人会像咸鱼哥那样被腰斩。”
三叁弎接话道。
“一般的网络作品编辑很少管。然而咸鱼哥的《断罪系列》当时是轻幻文库最高级别的网络签约，说实话，当时连实体化都在责任编辑的考虑范围内……只是《断罪系列》的剧情是以宗教黑暗面为主题、不符合国情。然后血腥暴力的地方也是，很多东西要改。”
“……那不是差不多全部吗？”
“是的。”
回答的是四宪余。
“《断罪系列》角色的主要魅力就是每个人都有他扭曲的正义，对朋友温柔的同时也对异教徒残忍、像走钢丝般在极端之间寻求人设平衡——这些都需要偏向猎奇的情景去表现，然而当时我的责编是要我删去那些……大概就是改成普通的宗教推理，就像日轻《Vaticano宗教情报局》一样。”
“那个《情报局》我没看过，老师觉得改了后会有趣吗？”
五寻晴看向四宪余，而四宪余只是看着另外一边。
“有趣应该还有点，但也只有那一点的程度。所以我当时才干脆选择腰斩。”
“……”
“昨天七重月允说的、我并不完全认同。你喜欢《断罪系列》，看多了多少会在自己的作品里留下痕迹，但那并不是说《侦探》就是《断罪系列》的劣化版——实际上每部作品都有自己的特点，是只有作者自己才能写出的东西。《侦探》只是在行文上相似，故事本身则是截然不同……我觉得很好看，甚至觉得比自己写的《断罪系列》要更像轻小说。”
“《断罪系列》根本就不是轻小说好吧，如果照日轻的模式来看。”
“没错。”
四宪余同意了三叁弎的说法，然后询问五寻晴的意见。
“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要学轻小说的话、找这位签约大佬明显比找我要好。三叁弎已经在轻幻文库的网站上签了三篇作品了。”
如何？
四宪余看向五寻晴，她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过了一会闷闷地回答。
“不要。”
“……”
“我只想要老师你教我。”
“……”
四宪余和三叁弎对视着，就在这时，穿着睡衣的八筒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阿三，我的早餐……嗯？”
注意到四宪余和五寻晴的八筒眯着眼睛。
“你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