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确的答案从来都不是“第一次”——我想起了小学时候写过以这个题目为题的文章,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虚假的不行——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下一次第一次”,让未来不是对过去的重复,让未来成为永远的第一次,对新事物保持好奇心。我讨厌戏剧性,我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但我用这样的心情去说这句话是第一次——我无比讨厌戏剧性发生时的混沌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保持着对过去的重复,而在它发生的进行时,我比以往更加讨厌它并希望跨越过它。我知道在其间重复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那之后我曾经坚持的也会烟消云散,可是那又如何?全天下历史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惹人生厌的吗?我还差一点没说——沟通永远不足,所以我其实是永远差一点没说,不是对惠,也不是对九条千秋——我是想对你说,说尽那些我想现在说出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一个实体,但你作为一个内容,总是需要一个形式来对我说话,对我下达命令,要求我接下来表演什么——幻想、战斗、恋爱、异界、搞笑、日常、校园、后宫、科幻、治愈、超能力、节操、妖怪、恐怖、妹控、伪娘、魔法少女、乙女、同人、百合、偶像、悬疑——我把所有你想要的剧目类型都摆在你眼前,然后我要对你说——我站起身,绕过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的七重月允,走到五寻晴的旁边,拍拍她的肩膀。五寻晴愁闷的眼睛对向我,我凑到她的耳边,对她说道。

“确实还差点什么,下次要写出更好的东西给我看,还有你的老师,还有刚刚那个贼让你不爽的家伙——谁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写给谁看,写作不仅仅是折腾自己,还要折腾每一个看着你写出东西的读者。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正确的话,那么你要得到它的唯一途径就是用一辈子回报、也就是膈应他们。”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着七重月允。

我要对你说的脏话,为了不让你看见,我把它藏在书里——藏在你向我要求的戏剧性里。以前是我解读你的需求。

现在轮到你了。

我一阵眩晕,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七重月允笑着看我,仿佛什么都没意识到,只反过头来开启了类似后日谈的东西——我看着七重月允的动作让她确认我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拉着我的手想带我离开场馆。我知会惠一声让惠在场馆门口等着,然后随七重月允走到偏僻无人的角落,她熟练地摘下假发和伪装脸皮——九条千秋飒爽的银发落定,她那俏皮的笑容让我有些不爽。

“怎么?搬救兵失败了?”

“没差啦~反正这局都是我赢~”

她双手抱胸。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我的?”

我直接回答。

“气味。”

“哈?”

“我一开始也说过,我的鼻子还是很灵的——也有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认的原因。”

她顿了一下,然后露出厌恶的表情——这次是我赢。

“你好恶心诶。”

“呵,下次伪装记得抹点香水,不过对于不用香水的伪装对象似乎就没辙了。”

我得意地说道,而她转而问其他问题。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主动把自己设下的局解了的感觉,有没有收获什么新的东西。”

“这也不一定是我的局,而且也未必就是一两句话就能解的。”

“我知道,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

“你确定?”

我笃定地点头。

“没有,就算有我也会说没有,我一直都是这样。”

她玩味地看了我一会,这次就笑出了声音。

“那就好,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什么工作?”

“拯救国轻。”

“别把那么愚蠢的事情当做工作……真的很傻。”

“哼,开心就好了呀~我听说千秋组被你解散的事情了,恐怕国轻社团化的时代要回来了吧?到时你还写不写轻小说?还是说去做别的事情?”

“关你什么事。”

“真冷淡。”

她一边后退一边对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准备离去。在后一个动作之前,我叫住了她。

“等一下。”

“嗯?”

我的声音不自觉升了几度。我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九条千秋。”

“嗯。”

“我好像、也许、有过那么一瞬间、非常巧妙地——喜欢上你……了。”

“这……是什么烂俗恋爱喜剧的结尾呀?你真的是变得越来越恶心。”

她心情很好,我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匆匆点起烟抽了三四口,然后熄灭在便捷烟灰缸,从另一边绕过去找惠。

我答应了责任编辑想要出版我之前那篇被评价“支离破碎”的作品的要求,把原稿适当地拼接在一起就交稿,这被视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画风转变并被当做噱头纳入了最近的出版计划里面。而为了同作品保持一致,我同相关工作人员重新拍摄了一组写真,里面的我穿着破烂的西装,身上带有血迹,而且做出更像是殴打谁般的挥出棒球棒的动作。我的后母发现后一边说着“我的儿子好帅啊~”一边把照片作封面的当期杂志收藏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可能变成坏小孩的可能性吗?我的妹妹更是直接当面吐槽后母像个追星族一样,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我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冷淡,作为佐证,我后来又在妹妹房间找到了一个小相册,相册里面全是我的照片——而我向妹妹吐槽了差不多的话之后,她立刻就脸红耳赤、愤怒地对我连打带踢、弄出房间,然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呆了差不多两天。

问题很大。

在这期间我的父亲回来,对又一次自闭的亲生女儿没有过多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点。我同他同桌吃饭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不对他再起无来头的火气,也许是九条千秋对他说了什么,他在饭后主动叫我去他和后母的房间,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相册给我看——里面的照片有关于父亲、后母,还有一位女性我怀疑是我的母亲。只有后母的服装符合我对她的印象,另外两人的装扮和发型都非主流得不行,而且一部分照片里面还入镜了改装过的摩托车。

我的父亲指着相片的面容说。

“这是你的母亲。”

“和我很像,尤其是眼睛。”

“说反了吧?

我冷静地回应。

“没,这样就好。”

我的父亲说起他们三人的往事,我知道我的母亲确实是外面的人、最后是死于车祸。之前不告诉我的原因只是当时我还笑、害怕对我产生影响。我觉得这没什么必要,同时也不知道如果很早之前就由两人告诉我了,现在的我又会怎么样。思考这些是无意义的事情。我的父亲邀请我去看望母亲,我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找机会把这件事同我的妹妹说了。

最后我们一家人站在了我的亲生母亲的墓碑面前。我对已经死去多年的母亲没什么好说,只是觉得那里风景很好——也听说这是母亲以前聊天时忽然说死后要葬在这里。我同母亲的品味很像。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考虑再来看看。

五寻晴的剧本最后还是收获了很高的评价,在戏剧社的第二次演出结束后,五寻晴同戏剧社的人直接去校外举行了一次庆功会。我没有参加,而是邀请了惠同我一起去逛之前没有好好逛过的学园祭各班活动,她说我身上有烟味,淡淡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少抽一些”,我非常同意。其他的话题寻回花了一段时间,然后在游览结束的时候,我在和惠回家的路上趁着周围没人对惠说了“对不起”,紧接着是“我喜欢你,能重新和我交往一遍吗?”。惠顿了一下,停下来,整个人都开始微妙地抖起来。

“我……”

“我?”

我侧身去看她的表情,她却忽然两只手一起向我的脸推过来,吓得我又往另一边歪过去。

“我!我不接受!”

“诶……”

我郁闷了。

“怎么这样……刚才气氛不还挺好的吗?”

“是很好不错。”

惠居然同意了,然后继续数落道。

“可是说到底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我接受了!一开始冷淡的、帅帅的还挺好,可是后面又忽然热情起来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以为终于要踏出那一步、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又反过来开了有分隔开两个房间的地方,把我放置在墙壁的另一边不管不问,晚上也没有来夜夜夜夜袭!”

“嗯,对不起。等你成年的时候我会尽量一次性的还给你——”

“那种东西谁要啊!”

“那你想我怎么办……”

“我账还没算完呢!还有一个星期前那个晚上,你为什么忽然发给我那种信息!”

她轻蔑地看着我,我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呃……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就可以对女生发那种短信吗?”

“对不起……”

我底气早就全失,像个瘪下来的气球,有气无力地恳求道。

“以后想要什么补偿的话我都会给你的,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也不会说奇怪的话……有什么要求你对我尽管提就好了,请重新做我的女朋友……”

惠哼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回答我。

“你还记得你之前那个短信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

“现在回去看。”

我拿出手机,找到惠的聊天栏,往上翻。

“哇,这么羞耻的东西我当时怎么写的出来……”

“你看到了吧?是我甩了你,而不是你甩了我,二勿载你要记住这点。”

“是。”

“然后追回前女友的态度应该是什么?”

“不知道。”

“你……”

惠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算了,你只要想想你能做什么,做什么来补偿我——现在说出来。”

我想了想,想到了一个短句。

“做牛做马……做奴隶?”

她又哼了一声,然后径直向前走去,我跟在她旁边,听见她小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