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酒喝多了,还是生鱼片吃多了,还是酒和生鱼片混在一起吃喝多了?

是不是生鱼片不干净……不对啊?这店还挺高级的,要出食品安全问题可不是小事。

嗯——

不堪的声音如同学生时代同桌不成音韵的Beatbox,又像是年初早上的炮仗,南源被刁钻的疼痛弄得直翻白眼,最后那里喷着气体的时候,他还在想象里面是怎样的凌乱——这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他低头、越过大腿缝隙看见了棕黄色的现代抽象画卷,和自己想象的差距不大。等确定腹内没有积蓄,他伸手一拉旁边的卷纸,把最后三节捻在手上,再把手指探进纸箱,知道了里面只剩下个芯桶。南源直直地看着这三节纸,计算出最优的分配方案。

已知下面的潮湿程度,只用一节,纸会穿。

以“二一”分配,纸的大小能折叠一次,也就是能擦四次。

只能这样吗?南源屏住呼吸,叠着两张纸开始动手,认真得就像高考答题的考生,再拿出来看时,手上拿着的是一块街头涂鸦,当然也是棕黄色。从颜料用量来看,剩下的三次机会变成了两次。

“诶……”

南源用掉最后一节纸,结果和之前差不多,不同的是,纸有些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可以等那里干了再动手……腹痛真的影响思考。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他选择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叫同事来救命。翻找着通讯录时,又忽然接到了花鸟的来电。

“干嘛?”

他声音虚弱、又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而花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那个……我的天梯分重要吗?”

对花鸟自己当然是不重要,她起码也是有出版计划的人了,但是对南源来说,花鸟的分数是自己处理公司内派系对立的一个要素。南源没多想就回答。

“当然重要啊,我还得靠你——”

说到一半,南源忽然怀疑花鸟打电话问这事的缘由。

“你怎么了?背着我连输了?不是说好了我来带队吗?”

“不是不是!”

话筒传出的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就现在开了一局玩玩,而且也是认识的人……”

“一局啊。”

只是一局,就是掉三分也不算多。南源安慰道。

“那你玩呗,三分也不多。”

(Kleinsche……还在做吗?)

“但这是特殊赛,不只是三分。”

“那是多少?”

天梯赛有允许协商后自由定分的条款,需要耗费足够的信用度——信用度和签约或天梯赛分数无关,只取决于该作者作品的读者推荐数量。能动用信用度开启特殊赛的,起码也是在轻小说作者圈小有名气的人。而且花鸟的初始分数不高,能遇到的同分段又有足够信用度的人屈指可数。之前做过功课的南源回想着名单,花鸟则是终于有足够的勇气回答。

“现、现在是全部……我们采取了押注模式……”

(我知道这个东西在谁手上……谁……你可以这样……)

这下就算是南源也控制不住惊讶,“你——”了半天,才整理好思路。首先要确定对手是谁——花鸟就算不有名、实力也在中游,对她贸然发起特殊赛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掌握了常规写作知识以外的杀手锏。

南源问出了这个问题。可能会研究出这种东西的社团有由签约作者提笔举目无亲主导的、笔调张扬而不失跳跃性的“感觉派”,强调背景世界和角色的互文性的“进步党”,从街头生活感悟本土日常的“街道艺术办”,还有从国轻初期就和“奇术轻小说”并列、但又比它更有名的邪门歪道,主张作者应在日常生活保持模仿笔下角色以获得真挚感情的“拟剧论”。无论是哪种,南源都能给出基本的对策,至少能扬长避短。然而花鸟却说出了在这些社团之外、又尤其难以估测实力的那个人。

她的作品表现随题材与御宅文化的牵涉度而变化,但在刻画青少年细腻心思的部分,她又被时常被拿来和那些有了电影改编的轻文学作者比较,被视为是“要是签约绝对能影视化的作者”。她受过的理论教育在轻小说作者之中无人能比,轻小说作者只能凭着自己在这边多年的写作经验、主场作战,才能保持一定优势。曾经赫赫有名的才女、青叶文库唯一名誉编辑的姐姐——

“是七重月允。”

……

“那没事了,不就是输了吗?大不了我找另一个人就是。”

啊、人生真美好。

知道是这家伙在和花鸟玩局,南源反而放松下来——破罐子破摔那种轻松。明知道是七重月允还和她玩特殊赛、而且还是随着回合不断加注分值的模式,纯粹就是花鸟作死。这种作死的笨蛋作者留着也没用——不如顺带把腰斩她作品的事也提上议程吧?

南源顿悟完,准备挂电话重新处理厕纸不够的问题。花鸟又开始恳求。

“呜呜呜求求你了南源大人!帮帮小的我吧!现在我仗着反胃在厕所中场休息、还能拖一段时间,你就帮我想想对策嘛!”

(不要想着把以前的人……风向一直在变……)

“没对策啊。”

南源的声调听起来已经到了怒极反笑的阶段。

“不就是连续玩了一个星期的游戏——哦,算上你以前自个整的分数,是两届多一点的天梯赛成果,不就这点嘛,没了就没了。而且你还可以专心写作,快点把你那本书完结,我就可以调出精力去负责其他作者了。Winwin(双赢)哦?”

“呜呜呜毒舌男。”

“好了不聊了,我还忙着擦屁股呢,拜拜~”

不等花鸟阻拦、他就挂掉电话,把手机收回去。真是的——南源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心疼,就算是不算上南源这段时间的精力,好歹花鸟也是有在努力、想满足自己的要求的。虽然不知道里面混了多少想要摸鱼的心思就是。

以后再慢慢把分赢回来吧,越级挑战也不是不可以。南源暂时放下这件事,刚刚通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交谈,就近原则、就不叫同事送纸过来了。他隔着门板向外面喊道。

“有人吗?我这厕纸没了,能不能给我送点?”

“呃……南源?”

出乎意外的,回应的是八筒的声音。听着脚步,他是带着警惕靠过来。

“是南源吗?”

“是啊。”

南源并未在意他语气的奇怪。

“你能不能从隔壁拿点纸过来?我都坐的屁股麻了。”

“哦……”

南源几年前在资全会训练出的气息感知告诉他又有另一个人靠近到这边,似乎刚刚就是他和八筒说话。八筒把一叠纸从隔板上面的缝隙递过来,一边小声和那个人交谈着什么“是不是被听见了”、“我的技术还是不错的”。该不会这个非主流是Gay吧?南源快速解决完身后事,穿好裤子、按下抽水把手。他们也知道南源将要出来,最后确认了什么。南源注意到他们围在自己这个隔间的门口。

“呃……你们堆在我外面干嘛?”

南源脑海里也亮起了警报图标。他以适当的语气问道,而只有八筒干笑两声、回答。

“没什么没什么,等你出来呢。”

“我当然要出来啊,那你堵在那做什么?”

“等你啊。”

“你堵在那我怎么出去?”

交互了几个回合,有将要进入死循环的趋势。南源也不想一直呆在臭气熏人的隔间里,于是主动认输。

“好了好了。”

他解开门锁,同时也做好了如果发生什么事就立刻反抗的准备,小心翼翼地开了道门缝,见他们不打算硬闯进来,南源就一把把厕所门推开。几乎就在同时,四只手伸进来抓住南源的不同部位,把他拉出隔间。“你们——”南源说到一半,就不得不一个翻身挣脱他们的魔爪、以躲避劈向自己后颈的手刀。考虑到并非必要,南源没有用踢击反抗,对方似乎也不是为了单纯的围殴、造成肉体伤害,而更像是要模仿电影特工那种把人打晕的手法。

“干什么干什么!”

南源挥舞着手不断打开他们、终于找到机会质问。他发现了和八筒一起动手的人是刚刚也上台演讲的轻幻文库原主编,而这位主编只是呵呵笑着,此刻看起来格外阴险。八筒则是不断地想要重新控制南源。

“你别乱动啊,乱动打到重要的神经、问题就大发了。”

“你闲着没事打我神经干嘛!”

“诶,你冷静点——”

怎么可能冷静地下来!忽然在厕所被攻击,就是都市网文都不敢这么写!

南源久违地调动所有脑细胞、思考他们攻击自己的理由。结合神经和刚刚隐约听到的对话,难道是自己刚刚打电话没能听到的、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比如两人其实是情侣……呕。

虽然难以相信,但这是南源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他于是急忙喊道。

“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我在打电话!”

“打电话我怎么没听到你声音?”

“我拉肚子啊!当然没力气说话——”

“别装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吗?忍者,你那听力。”

可是我真没听到啊!

南源如同哑巴吃黄连,想要用尽全力反抗,又无奈拉完肚子、身体还虚着。抵挡两人四手的力量也逐渐用尽。早知道就不贪生鱼片和名牌红酒了,穷人思维要不起啊!他悲愤地想到。失去抵抗的身体被八筒抱住,自己背对着那位原主编。

“用点力!就像轻小说写的那样!”

“嘿嘿嘿。”

听到八筒的要求,原主编自信地对自己的手刀呵了一口气。

“小兄弟别怕啊,其实就是轻小说写的那样,女孩子被男主角看到福利,然后羞怒地给男主角一下、让他失去记忆。就痛一下的。”

我没看到也不想看到两个男人的福利。

南源的表情就像是入定的老僧。

“我认了,但是能不能别对我动手,我是直——”

的。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这句话往心里去,只觉一道钝痛出现、热流在后颈快速扩散。

南源的视界就这样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