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给我松开!”
“小鬼你不要太狂妄了!”
门内传来红发斜刘海和黄发大背头的叫喊声。
就在数十秒前,我故意说了些转移他们注意力之类的话,借此让月从这间屋子里逃走了。同时,为了阻止他们追上她,我便用身体死死的顶住身后这个淡黄色破木门。
月那家伙现在受了伤,继续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抓做当成人质。所以还是提前让她离开比较好。
……毕竟喜欢这种有趣事的大概也只有我才对。
如果要问现在最让我庆幸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天气不是特别冷以及我穿了一双比较防滑的鞋吧。
果然想把有趣事弄好不是那么容易呢……
我把头转向旁边的墙壁。
这是我曾经跳下来的地方,也是月刚才逃脱的地方。然而,正当我为这院内的寂静感到有些安心时,一个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亚麻色书包、纯黑色校服、深蓝色短裙……
莫非?
犹豫之际,透过活动板房屋内的光线,我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我去,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用力顶住屋门,出于震惊,本能对这个刚刚翻墙出去的少女喊道。
“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把你丢在这里……”
月将微屈的双腿伸直,转过身抱紧着胸前的亚麻色书包,眼中好似有着一丝银光。
“拜托,你这样的话我之前做的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可是——”
碰!
话音未落,我感到身后传来一个非常强的力道。
紧接着,视野的景物开始倾斜。
直到身体和地面发生接触时,我才明白是屋门被顶开了。
“哦,两个人都没走呢。”耳旁传来魁梧男略带得意的笑声
站起身看向他时,他正扬起嘴角朝月走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月并没有翻墙逃跑,而是一边试图控制发抖的身体,一边瞪圆双眼看着魁梧男。
……这样下去不行的。
正当我想上前阻止时,紧随其后的红发斜刘海和黄发大背头二人朝我走了过来。
他们一个扛着铁凳,一个拖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钢管。
“挺能干的么,小鬼,单靠身体竟然能把那扇破门顶这么长时间。”
先朝我搭话的是黄发大背头,他昂首挺胸,朝我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就在走到距我不足一米的位置时,他突然沉下脸,将肩上已经变形的铁凳朝我砸来……
嗒。
我猛地向后跳开半步,将早已握紧的右拳作为回礼打了回去。
然而——拳头在接触到黄发大背头前,被红发斜刘海瞬间拦了下来。
“小子,你还没看懂情况?”
“情况?”
“是啊。”
他用力把我的拳头推了回来,不,准确来说更像是垃圾一样扔了回来。
“刚才在屋里大哥已经给兄弟们打过电话了,我们的人很快就到……说实话,我原以为会让她跑掉的,但现在看来,你们两个今天都要躺在这里。”
……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原本还以为能在救出月后,从他们三个手里逃掉的……
我握紧腰间的双拳。
一时间,月的处境、我的处境、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该如何逃跑——这些事纷纷涌入脑中。
原本空荡荡的脑袋瞬间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填满。
而将这些思绪在瞬间清空的,是不久后,从身后传来的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淡黄色灯光。
转过身,宛如置身在《飞车侠》的拍摄现场。
四辆摩托车卷集着尘土朝我驶来。
车前的照明灯全都开着,非常刺眼。
每辆摩托车上只有一个人,他们一手握住车把,一手朝天空甩着钢管和木棒。四人无一例外的穿着黑色骑手服,但戴头盔的却只有正中间打头的那个。
顺着灯光,不难看出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男性,体型有的肥胖有的健壮。
唔————
伴随极其刺耳的声音,四辆摩托车纷纷停在距我十米左右的地方。
打头的人率先走下摩托,在摘掉头盔后,拖着钢管朝我走来。
深紫色卷发长到肩的位置。虽说面容较其他人略微年轻,但感觉上却有着一种中年人的沉稳。
“切,原来是个小鬼。”他停下脚步,微昂头俯视着我,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
紧接着,他把视线移到我身后。
在看到红发斜刘海和黄发大背头二人受了伤后,他咬咬嘴唇,站在我面前高声喊道。
“抱歉啊!大哥!其他人都离得远,要过会儿才能到!”
“这还真是有点可怜呢,原本我还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看看大场面呢。”
右后方传来魁梧男略带失落的声音。
“那个家伙呢?海龙那家伙也没来吗?”
“是啊,他说自己离得远,要过会能到。嘛,谁叫那小子是住校呢。”
住校……
“那就算了,说实话我还真担心来的人太多,这小丫头会受不了呢……”
“这小姑娘是高中生?长得蛮不错嘛!”
“是啊,这样一来就可以买个好价钱了,虽说我个人是想再留她一段时间的……”
卖个好价钱?
……莫非!
这群混混假意答应和月合作,并不仅仅是让她每天放学来着被自己欺负,而是要找机会把月卖掉……
如果只是被欺负,我倒可以像现在这样帮她一把,可要是被卖掉……不要说我,就是警卫员都不一定能找到她。
况且就算能找到,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没人晓得她要遭受多少迫害……
不行!
我绝不能让月被带走!
我一脚蹬开面前正在与魁梧男对话的紫发男。
随即朝身后的红发斜刘海挥出右拳。
刚刚击中,视野里又出现朝我抡来的铁凳。
我松开红发斜刘海,在闪过铁凳后,将挥出铁凳的黄发大背头推到在地。
“月!跑啊!”
我高声喊道。
握紧拳头,拼命朝黄发大背头的脑袋砸去。
算上之前一共是七个人么……
够了!
人数怎么样都好,现在不是纠结自己能不能打赢七个人和能打赢几个的时候。现在能对他们多造成一点伤害,就要多造成一点伤害。
不然……可真要栽到这里了。
回过神,耳旁被各种各样的声音覆盖住,视野也被多个手持武器的人完全遮挡住。
……不知道月究竟听没听到我说话。
嘛,现在就算她听到,要想逃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
肋骨突然传来疼痛。
被踢中而滚到一旁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黄发大背头的控制权。
嗖!
刚要站起,一根钢管便从地面朝我袭来。
我半弯腰闪过攻击,在向后踉跄的瞬间把身体站稳。紧随其后,胸口被红发斜刘海一脚踹中。
“怎么样?小鬼,我这——”
“在把人打倒之前,放松警惕可是大忌啊!”
我咆哮着。顶着胸口那条腿,猛地向前迈出一步,将右拳打在红发斜刘海的头上。
因为一条腿悬空,所以他在被击中的下一秒就直接丧失平衡倒在地上。
然而——正当我想冲上去时,双手突然被人从身后架住。
下个瞬间,一个钢管打在我左腿上。紧接着,站起身的黄发大背头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膝盖顶了过来。
恍惚间,脸上能感觉到温暖的热流。
但是,我并不知道这热流是从头上流下的,还是从鼻中流出的,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架住我的人突然把手臂松开,紧接着我便感觉到后背被击中。
直到喘气开始费力时,我才发现自己是被一脚踢飞了。算上滑行的距离,大概有五六米远。
“……还,还好,我,我平时有,有锻炼……”
咬着牙,我按住已经开始发抖的双腿,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
必须要赶快站起来,否则——
“啊,啊……”
思绪突然停了下来,嗓子也一下说不出话来。
慢慢的,慢慢的……
一股暖流从后脑勺流下,流到脖子、流进衣服、流到胸前、流到腰后、流进裤子、流过大腿、流过小腿……
最后,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原来……原来我是被人打中脑袋了……
许久,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同时我也明白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赢七个人的。
我很佩服他。
我很佩服那个叫海龙的,佩服他可以凭一己之力打赢二十人。明明这种事听起来是那么离谱……
果然平时锻炼时我应该再努力一点的……果然对我来说,这种有趣事的难度太高了呢……
不知不觉,血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又顺着眼睛慢慢流向嘴边……
可恶,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血从眼睛里流出一些。
然而,正当我想观察周围情况时,后背又被打中了。单凭触感已经分不出是拳头还是钢管了,就只是觉得很痛而已。
接着,又是一下。
右腿膝盖后侧有传来痛感。
我彻底跪在地上,下一秒,因为胸口被击中我仰着身体朝后倒去……
咬着牙,我慢慢翻过身,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试图从地上站起。但事实上,只是刚刚支起,我便再度趴在地上……
‘高中生去挑战人贩子团伙而惨遭毒打’
明天的新闻头条大概就是这个吧。
原本是想替自己之前做错事弄些补偿的,结果非但没有救出月,还让自己落到这幅模样。
看来这种程度的有趣事还不是我能解决的……
不好,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趁现在还是看看那家伙到底跑没跑出去吧。
想到这,我用力把头转向月的位置。
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
她校服的扣子已经被魁梧男解开了,虽说身体紧贴在墙上,但这并没能阻止她被肆意抚摸……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她一开始就不会因为从七楼跳下而受伤。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和这群混混有任何接触。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样子。
如果不是我,她……
她是谁?
脑中突然冒出了这种疑问。
眼中的景象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一个女孩出现在视野中。
她不是月,也不是希梦,更不是七日心,就只是一个陌生女孩而已。不,说陌生女孩也不太准确,因为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原本是想走上前询问来着,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她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浅蓝色桌面上。
她看起来还没成年,身体几乎是全裸的。不仅如此,她稚嫩娇小的身体上还被插满了电线,以及那种做化学实验会用到的管子,干涸的血流随处可见。
而在她身旁,则是一群表情非常正常的成年人。
他们穿着白大褂,有的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型仪器,有的用手掌在她身上肆意抚摸着,有的将手握成拳状砸在她身上,并借此观察旁边电脑上的数据……
虽说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此刻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怒突然在心里出现。
紧随其后,耳旁出现类似蚊子飞过的嗡嗡声。
似乎像是有人在说着什么。
“天……”
视野中,躺着的女孩突然动了两下。
她非常用力的想要坐起,并试图把头转向我的位置。
原来是她在说话。
可她在说什么呢?天?这是想要叫我吗?
叫我……
叫我……
叫我……
“天叶!!!”
月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瞪大双眼,刚才的场景如破碎的玻璃一样从眼前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魁梧男按在墙上,满脸泪痕朝我咆哮的月。
“小心!!!”
小心?这家伙在说什么东西?
刚刚冒出这个疑问,我便瞬间得出了答案。
因为我发现我正用双手支撑着地面,试图从地上站起,而同时,脖后正传来一股凉风……
嗒。
我的猛地将左腿划开,半转身握住了一只手腕,并成功阻止住朝头部打来的钢管。
“哼,是得小心点呢……”我扬起嘴角,看向被我握住手腕的那人。
深紫色卷发长到肩的位置。虽说面容较其他人略微年轻,但感觉上却有着一种中年人的沉稳……
咔嚓!
我掰开他用以握住钢管的手指,并猛地向后撅去。在他发出惨叫的同时,我一把抽过钢管,右脚猛地朝他胸口踹去。
“呜……啊……”
他吐口血,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我。
眼神中不是怨恨和愤怒,而是疑惑和恐惧。
“你,你为什么……眼睛……眼睛……”
“眼睛就是眼睛,你在说什么东西?”
“不,你——”
抢在他前,我将肩上的钢管猛地砸向他的头部。
就这样,他话还未说完便直接倒在地上。
因为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几秒钟,所以其他人也都是处于还没反应过来的状态。但就当我朝他们一一看去时,他们也露出了和他一样充满疑惑和恐惧的表情。
“这小鬼……”
“那种眼睛……”
“怎么突然……”
没有理会他们的小声嘀咕,我慢慢把视线移向魁梧男。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在月身上肆意游荡的双手,转而把视线和我交汇在一起。
与其他人不同,他脸上没有疑惑和恐惧,也没有怨恨和愤怒,就只是非常严肃而已……严肃到让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就算他现在后悔也晚了。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我全都看在眼里。毫不夸张的说,除我之外,他就是害月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嗒。
我转过身,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接着,就在我离开原地两秒左右,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给我去死!你这小鬼!”
“真是……”
我微低头叹了口气,半转身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钢管,回手一拳打在那人眉间,随即用钢管将他打翻在地。
“你,你这小鬼……”
伴随他不甘心的声音,黄发大背头抄起地上的铁凳朝我冲来,紧随其后,剩下三人也纷纷手持武器攻了过来。
因为距离较近,红发斜刘海一下跑到和黄发大背头一齐的位置。
二人互相配合着,一个用铁凳朝我头部抡来,一个用钢管瞄准我的腿部。
“无聊……”我轻声说道。
身体向后撤开一步,右脚顺势抬高,踢改了铁凳原有的轨迹。
咣!
伴随一声巨响,本应朝我袭来的铁凳和钢管直接砸到一起。因为用力过猛,两人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抖动起来。
我看准机会,将手里的钢管砸向黄发大背头那只正在发抖的手臂……
“啊!!!”
黄发大背头发出惨叫,而我则是把钢管扔向空中。在钢管落到另一只手的瞬间,我一脚踹向他的脸部,一手用钢管砸向红发斜刘海的胸口。
在黄发大背头倒地后,我一把拽住正双手捂着胸口的红发斜刘海的头发,随即奔向一旁的活动板房。
就在距那块白色夹芯板不足半米时,我将红发斜刘海的头按了过去……
下个瞬间,白色夹芯板出现了一个篮球般大小的缺口,而红发斜刘海正把脑袋插在上面……
“这,这家伙疯了!”
“疯了!绝对疯了!”
转过头,两个手持木棒的混混正呆在原地,原本的疑惑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取代。
“喂,你们两个……”
我用略带不满的口气说道。随手将钢管搭在肩上,迈开脚步朝他们走去。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他们一前一后僵在原地,身体除了发抖一动也不动。
直到——我走到他们面前。
“别,别过来!”
站在前面的那人突然紧闭双眼,朝我肆意挥舞起木棒。
然而,他刚刚挥了两下,木棒就被我用钢管瞬间击折。
“啊,这,这种事……”
由不得他惊讶,我用右脚用力踹向他的小腹,眨眼间他便砸在后面那人身上,两人就这样直接都晕了过去。
当然,后面那个完全是被吓的。
“呼……”
我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转身走到魁梧男面前。
他的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表情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恐惧和疑惑,有的就只是严肃而已……
“看来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呢……”
“哈?”
“你现在…是她同学?”
“准确来说,是她前桌。”
“前桌……唔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来了!你的真正身份——”
咣!
在大脑做出判断前,右手集中着今天所有的愤怒,直接将钢管砸向他的头部……在抽搐两下后,这个不可一世的中年男子便彻底昏了过去。
看到这,我把视线落到月身上。
她脸上依旧有着一个红色手掌印和数道泪痕,但表情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了。
“没事吧?”
“……嗯。”
“那就走吧,等他们的人赶来就麻烦了。”
“但是……”
“什么?”
“你没事吧?”
“我?我怎么会有事?我没——”
话音未落,我一下跪下地上。
双腿突然没了力气,身体各部位传来强烈的刺痛,疲惫也如浪潮一般瞬间席卷全身。
“呼……哈……呼……”
胸口传来痛感,就像是被击中了气管似的,呼吸一下乱了起来。
“没,没事吧?”
“……哈,呼……哈……”
呼吸刚刚平稳一些,但浑身各处的刺痛却突然变强了许多,手臂也慢慢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像吸足水的棉花一样摊在地上。
“真的不要紧吗?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不,我不要紧的,只是,只是有点累罢了……”
我把钢管丢掉,长舒一口气后靠着月的搀扶慢慢从地上站起,随后把胸前的书包给她递了过去。
虽说她也受了伤,但目前来看,她能承受的重量应该要比我大一些……
“这是给我的?”她睁圆双眼,伸手想要去拉开书包的拉锁。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呢。
“不是,我……我只是叫你帮我拿一下。”
“原来是这样……”她轻声说道,嘴唇由向上弯曲的弧线变回了平直线。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把我的胳膊搭在肩上,试图搀扶我离开……
“等……等一下,”
“怎么了?”
“走之前,你先把校服扣子系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