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思維,以常人的理解方式的話即為基礎的思考方式。

神明們為了娛樂,將名為“自認平凡”的基礎思考方式給予了全世界3%的新生人口。原因是因為神明想要知道——人在被外在因素影響的同時,又下意識地堅持自認平凡的話,其在成長的后階段,也就是在接近成年之前,會對這被賦予的“基礎思考方式”進行何種程度的反抗。

也就是說,神明想要看到人們對抗平庸。

至於為什麼會發展到越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想必各位只要動一下腦筋就能明白了吧。

太明顯了。

會讓人察覺到神明的存在。

在世界上——科技創新為第一生產力的這個世界上。

假如有3%人口——不,哪怕只有1%的人口知曉了神明的存在的話,那麼由此可能引發的事件想必會在這個世界掀起一股逆浪。

要說文明會因此倒退也不為過。

因為那1%的人一定會怨恨神明。一定會試圖證明神明的存在。以神明存在為前提發展的科學會是何等的糟糕可想而知。

這也是為什麼世界的意識判斷神明的這次“娛樂”過分的理由。

——阻礙了人類以及世界的發展。

或許各位之中還有人不明白“自認平凡”對於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就姑且以我自己為例子吧。

假如我沒有被賦予這一基礎思考方式的話,也就並不會想過平靜的生活,所有的以此為行動理由的舉措也不會想做。

明明有個美少女高中生向我表達愛意我卻想要避之千里。

中二病會擾亂我平靜的生活?哪裡的笨蛋思考方式?

所謂平靜,歸根究底都不過是平淡安靜。

平淡到不會發生任何改變人生的事。

安靜到不會發生任何改變人格的事。

偶然注意到平時難以注意到的事物然後有所感悟——這句話不過是我自己給我的安慰。

我根本無法偶然地注意到那些事物。

因為這一思考方式的存在,我會被自動納入“沒有注意到”的那群人裡面。

說是嚮往平靜的生活……我卻一次都沒有真正的去設想過這所謂平靜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因為——這根本就是被神明賦予的思考方式所得出的結果。我根本不會去設想,也沒必要去設想。

依田也曾是3%的人中的一個,但他在“遊戲中止”之後,就推斷出了世界上有神明存在並且決定和神明對抗——雖然這不是神明所期待的結果,但他在這一意義上還是達成了對那種思考方式的反抗。

而我並沒有反抗——不僅如此還順從了這一思考方式。

所以我才是失敗品。

“你這樣的人真是再適合不過了。”神野站在依田流的那攤血上說,語氣就像是嘲笑我活該一樣。

沒錯。

我這樣的人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因為我是失敗品。

所以對付我這種人只要二話不說地下手就好了,無需多言,簡直是再輕鬆不過的事。

但是——

“神野知志木!!!!!!”

是不是失敗品我才不管那麼多!

我的摯友——笠原依田,在我的面前被殺死了啊!

死掉了啊!

被你這傢伙!

偏偏被你這不講理的神明!

慘無人道地殺死了啊!

還以為我會乖乖的受死嗎!

我才不是笨蛋——不,我之前一直是——至少我不想再當個笨蛋!

多虧了依田攙扶着我上樓,我在上樓梯時回復了些許體力,剛剛又在依田為我求情的時候在地面上休息了一下。

雖然全身還承受着劇痛,但要站起來還是做奔跑得到的。

透支得快回復得也快嗎……

畢竟總量就只有那麼點。

“……你想幹什麼?不如說——你能幹什麼?”

我俯身向她衝去,她似乎因為我的這一舉動而感到意外,並沒有第一時間用長矛將我殺死,而是躲閃開來。

正合我意。

她顯現的位置是入口前,她躲閃開來就意味着我可以沖向樓梯——

我三階做一步地跳落,很快就到了樓梯口,試着回頭望去,神野只是在原地從頭到尾地慢慢消逝。

從頭開始慢慢消失。

果然如此。

那招是需要時間的——我猜中了。

之所以我和依田上樓的時候她沒有追上來,是因為變成可以隨時顯現的狀態需要時間。不過她為什麼不跑步追上來呢?

“你還挺聰明的嘛……居然猜到我不想跑步。”

我還沒下到五樓,神野就在五樓顯現了。

但是我已經扭頭跑回了樓頂。

如果說她變成那種狀態需要時間的話,那麼就必須得確定好方位再顯現。也就是說,從剛才開始她都不過是在預測我的行動。

如果還有一點沒猜錯的話……

她現在在五樓,但只跑到五樓樓梯口就停下來休息片刻的我在她顯現之前就又重新跑回了樓頂——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的神力必須得讓目標在自己的視野里才能對對方使用。她剛剛之所以不在樓梯顯現是因為樓梯的結構很容易就能讓我們離開她的視野。

那麼只要如此循環就可能保存好體力。

“你還真是突然變得聰明不少嘛——但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拖延時間恢復體力的話還是太笨了。”

“……”

我的想法被看穿了?!

“我可是——掌管知識的神明啊。”

神野突然在我的面前顯現,我急忙連爬帶滾地跑下樓梯。但是——

顯現停止了。

並且從顯現變成了消失。

剛顯現到膝蓋的神野在我向五樓逃跑時又從膝蓋開始消消失。

既然完全消失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那就不完全消失好了,想要不完全消失只要不完全顯現就可以了——我沒有猜到這點,一見到她顯現了腳就立刻扭頭跑,現在已經跑到了五樓走廊,身體又變得有些乏力了。

而神野這一次——顯現到了我的背後。

用手中細長的矛從我的背部刺入從我的腹部刺出。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根依然是刺入我的腹部,但是沒有刺穿。

第三根。從我剛剛右手被刺穿的洞哪裡刺入。

第四根。從後面刺穿了我的右手手掌。

第五根。從我的後面刺入了我的側腹。

“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六根。準備刺穿我的頭,那樣的話我就必死無疑了。

“什…?!”

然而第六根還沒碰到我,身上所有的矛就一瞬間隨着神野在我背後的驚嘆而消失不見。

“那傢伙!”

她氣憤的說著,在我的背後消失了。

我也向前倒下。

——依田還活着嗎!

那麼我就不能在這裡隨便死去!

全身被刺到的傷口流血不止,說不定不久之後我就會因為出血過多而死去,但現在還能動——或者說,還能掙扎。

我咬緊牙關,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支撐身體勉強起身。剛剛一共刺了我五根長矛,但沒有一根是刺在腳上的,也沒有刺到要害的。我用手捂着腹部的傷口勉強止血,靠着走廊向走廊的盡頭慢慢蠕動。

每走兩步之前自己造成的傷口和神野造成的傷口都會一起發出鑽心的劇痛讓人恨不得當場就失去意識——但我還是瞪圓了眼睛,大口地呼吸。肺部沒有被刺傷,我也就姑且還能呼吸。

即使是失敗品也好。

即使是笨蛋也好。

我也有作為一個人類——不能死去的理由。

即使是為了明天能吃到久日理的烤吐司這種也好。

即使是為了能夠吃到今天晚上老媽做的大餐所留下的我那份也好。

即使是為了還能見到里神也好。

即使是為了明天還能和京川老師聊天也好。

即使是為了——讓依田不是沒有意義地死去也好。

我也不想去死。

走廊的盡頭是辦公樓左邊和一年級教學樓之間的一小片綠化樹林和草地。據我的猜測夏日的蟬鳴一般都是在這邊傳來的。

這裡是辦公樓的五樓,如果從五樓以正確的姿勢落到草地上運氣好的話只是骨折和頭暈。雖然如果說下到四樓再往那邊跳的話會增加更多的生存幾率,但在去的過程中一定會被處理完依田的神野追上。

——這可是依田捨命給我製造的機會,怎麼能冒着那種風險。

辦公樓的辦公室是在樓梯的兩邊呈對稱分布,而我移動到走廊的盡頭只需要走一段很短的路,但對於現在傷痕纍纍滿身瘡痍的我來說,這段路程也未免有些太長。

走兩步就得為了讓自己的意識清醒,左手扶着牆,彎曲一下受傷的右手關節。每次傳來劇痛的同時都會讓我痛得眼淚飛濺,但也讓我的精神稍微清醒一點。

一旦在這裡失去意識那麼一切就都完了。

但是上眼皮總是突然變得沉重。

冰冷的寒風像是灑在我傷口上的鹽——但是拜如此低的氣溫所賜,血的留出速度變得慢起來,但也還是得用手捂住傷口。

就在血液流出的速度減緩的時候。

終於——

在經過了漫長的忍耐,我到了走廊的盡頭。

這一路上留的血拖成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我用左手扶着牆,把身體靠在走廊的護欄上,重心向前,輕輕跳起。

我的身體就如同蠕動的毛毛蟲掉落了一樣從五樓摔落到綠化草地的大樹上,經過大樹枝幹的緩衝,我最後以左側的背部落地。

我試着彎曲右手關節讓自己感受劇烈的痛楚來保持意識清醒——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難以忍受的痛楚襲來。

我還活着。

但是左手的肩膀似乎骨折了。

我勉強靠着那顆緩衝我的大樹坐起來恢復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