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病朽木久日津對吧……讓人聯想到患病腐朽的枯木,跟你現在的狀況還真是合適呢。”
神野抱着一聲不吭的依田,把頭靠在他的頭旁邊對我說道。
“請問……哪裡適合了?”
我恭恭敬敬地問道。
因為她掌握着能夠輕易把我殺死的神力,所以即使我已經一身輕鬆但如果出言不遜還是會被她輕而易舉地殺死。
鑒於我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各位接下來會看到一個懦弱的病朽木久日津。
什麼?我一直是這個樣子?呀哈哈……各位可真會開玩笑呢。
“我既沒患病也腐朽吧……”
“哎——”
她嘆了口氣,我敢肯定她不是因為可憐我而嘆的氣,一定是在想“真是笨蛋”吧。
依田在坐到神野的大腿上被神野抱着之後就變得像是機能停止的初號機一樣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說起來他剛剛的聲音好像有些睏倦……該不會就這麼睡著了吧?!
“關於‘工作’的事,看在依田願意讓我抱的份上,我就姑且和你繼續解釋下去吧。”
“實在是萬分感謝。”
“我之前也說了,這個世界,神明愛着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不僅如此,還不屑與關心人類,甚至還以人類為樂。你聽好了,以人類為樂的意思,並沒有一絲一毫是指神明喜愛人類。是指神明靠着玩弄人類取樂。不過神明終究是神明,跟你們這些人類的‘樂趣’是不一樣的。在我離開神界之前,神明間最後的娛樂是——對一個群體的人類施加同樣的出生條件,然後看着他們是如何成長。因為即使是號稱全都能知道的我,也無法毫無頭緒地預測到未來,所以對於神明來說,唯一有趣的事情就是‘未知性’”
“該說不愧是神明大人嗎……興趣還真是跟我們這些凡人大相徑庭呢。”
不過要說的話,人類之間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樂趣。像是小說,解謎遊戲之類的,賣點都在於未知性。
“我所知道的最後一次‘娛樂’舊識是以‘考究人類思考的未知性’為目的。這一次娛樂是通過選定地區城市,然後將指定人類的基礎思維修改為一致的基礎。你知道基礎思維是什麼嗎?”
基礎思維。
我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所以只能從字面上理解。
基礎的思考方式。
“大概就是……一開始的想法的意思吧,對吧?賦予一開始的想法的話……也就是說從潛意識裡改變被選定的人的思考方式?”
“也可以這麼說。總之,神明們為了看到擁有同一種基礎思維的一群人會成長成什麼樣而開始了這一次娛樂——但是這一次神明玩得太過了,他們將全世界3%的新生人口全部賦予了同一種基礎思維。因此,隨着人類的成長,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會越發不可收拾?”
“‘未知性’本身就是伴隨着危險存在的。這應該不用再讓我講述了吧?”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明明是神卻會遭遇危險的狀況?”
神應該是掌管萬物的存在。
日本的八百萬神明。
中國的天庭。
基督教的耶穌。
——諸如此類的存在,如果說會遭遇危險的話,那麼那個所謂的“危險”的產生原因又是因為什麼呢。
神野聽了之後,一邊想一邊將手從依田腰部伸進了他校服外套的裡面,依田似乎已經打算睡覺了,對此毫無反應。
真是大膽的行為……
“這個世界裡,在神之上的是世界的意識。一旦神明的行動對於整個世界產生嚴重的危害,那麼神明就會消逝——這也可以說是世界的保護行為。這也只是規則,實際上我也只是知道,實際上觸犯的案例我倒是從來沒聽過,不過,有威信的神明倒是堅信不疑,說是絕對不能違反……好麻煩。呀……依田的身體……”
“那個……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你說吧。”
“就是,為什麼你和依田那麼親密啊?”
準確來說是單方面的親密。
不——更準確來說是單方面的痴女行為。
“依田沒告訴你嗎?我之前也說了吧,這傢伙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換取了‘全部都能知道’的權利。”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依田一直在獲取情報的途徑上對我打馬虎眼,但一旦我問起他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他卻直接表示不想說。要問這兩者有什麼區別的話我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但是我還是至少知道有區別的。
“因為他曾經也是那3%中的一個。他單靠自己的經歷推斷出了這個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並且下定決心要與神明對抗。本來我也只是想利用一下他但陰差陽錯地就把一半的神力給了他——不過要論我和他的地位的話現在是我比較強勢所以我是主人。”
所以依田才這麼唯命是從嗎……
甚至將自己的摯友打暈綁架。
雖然我完全無法明白他的感受,但如果神野真的能夠命令依田到那種地步的話,想必依田本人也很痛苦吧(畢竟他真正喜歡的明明是他的妹妹)。
我並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推斷出這個世界有神明的存在——即使如此,我也不知為何打從心底里佩服依田。
“所以到頭來你說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啊?”
“……啊?”
她剛剛似乎沉溺在依田的順發里。
太痴女了吧……
“剛剛說到神明們將狀況弄得越發不可收拾了對吧。在那之後我們就採取了相應的措施。畢竟那些信任世界意志的人還是挺有聲望的,所以我這種覺得麻煩的神也不得不去跟着大家採取措施,不過為了偷懶,在大家都為了自己的存在而你爭我奪那些大國家的時候,我趁亂選了一個不算大的國家,畢竟要是選了小國家肯定會被罵的啦……”
她又蹭起依田的脖子。
自己的存在都快消逝了還嫌麻煩嗎,你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正常呢。
“你說採取措施……採取什麼措施?”
“有兩種——一種是利用天災人禍把那3%的人口全數抹殺,第二種則本來幾乎沒什麼人推崇,太麻煩了。不過因為某些人的號召和努力,第二種方法已經解決了全世界大部分的被選中的人。換句話說,現在就剩下我負責的地方的那600人了——要是負責這麼小的國家都比那些大國家慢的事被知道了的話我肯定會在他們的面前抬不起頭的。所以我本來準備兩天前開始動手,可是卻偏偏在那個時候陰差陽錯地被這傢伙搶去了一半的神力……現在好了,第二個神明來了——要是我偷懶的事情被知道的話就太糟糕了,所以不得不在今天找到一個必殺不可的人。”
“你要…殺人嗎…”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神野打斷了我的話。
“你以為神明會像人類對待同類一樣對待你們?別開玩笑了。”
他們是神明。
我們只是玩物。
玩具壞了就丟棄。
對於那些不講理的神明來說,那3%的人口早已像是壞掉的玩具一樣了。
壞掉的玩具就如同垃圾。
留着垃圾不丟只會招來責罵。
——用小孩子的事來比喻的話,就再合適不過了吧。
“所以……你們的工作就是去抹殺掉那些人嗎?”
“準確來說是抹殺那些在這個國家中的人。”
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如說——我有一個不想猜對的猜測。
我——病朽木久日津,會不會是那名單里的一個。
“……你怎麼區分那些人呢?那些人有什麼特點嗎?”
拜託了,那些人裡面請不要有我。
她瞥了一眼我,一邊蹭起依田的臉一邊說道。
“這就要從神明們給那些人賦予了什麼基礎思維說起了——簡而言之,就是自認平凡。”
“……”
“從懂事開始就覺得平凡是好事,並且所有行動的副控制權——也就是你們統稱的潛意識會不停地主張平凡。從幼年,到成年。如此的樂趣就在於,明明在主張自己平凡的情況下,人卻會受成長中的外在因素的影響,然後在成長的后階段達成對這種潛意識的反抗——而神明們,就正好想看到這種反抗。”
“什麼意思……”
完全無法理解。
完全不想理解。
我下意識地睜圓雙眼。
瞳孔或許已經擴散了。
神野見到我的樣子,就開始顯得有點不耐煩。
“哎——我是掌管知識的神明,並沒有辦法使用天災。這麼說的話,我就只能使用‘人禍’了,你以為我特意用神力創造隔離外世的結界是為了什麼?你以為我特意叫依田把你帶到教室來是因為什麼?你早就猜到了吧?別逃避啊!所以說我才討厭你這種失敗品啊!”
我的身體突然間無法動彈,這突如其來的束縛使我頓時慌了陣腳。
然而還沒等我掙扎,頭頂上就重現了那無數根呈錐形狀疊加的長矛。
我早就明白的……我早就明白卻沒有重視!
為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裡的理由——
神野知志木要把我在這個密室中殺死!
然後嫁禍給依田!
為什麼我被解除束縛時不逃跑!
我在幹什麼啊!愚蠢也要有個限度啊!那可是依田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