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下跪拜託了,那我也只能答應了。所以,接下來的事還請你洗耳恭聽。”

那個女人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地說道。

在她面前的我,坐在椅子上被無數把從地面上竄出來的矛架着脖子,不敢亂動一根手指。

我那薄弱的意志能夠支撐至今真是如同奇迹一般。

要是讓我說過程的話——我自己都沒看清,一眨眼,下巴就已經貼着長矛的尖頭了。

“首先。還是先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神野知志木。神明的神,野外的野,知識的知,志向的志,以及樹木的木。身份,該怎麼說呢?來歷不明的女人——不過這樣的話也不能稱為自我介紹,那就姑且說下職業吧——”

真正號稱“全都能知道”的情報家。神野知志木如此宣言,隻言片語間不夾帶一絲感情。

“……”

真正號稱“全部都能知道”的情報家?如此號稱的不是依田嗎?

我緊閉着雙唇,吞口水都小心翼翼以免喉結觸到矛頭。要是出言不遜的話我毫無疑問會在這裡死去,並且害了依田。

“那傢伙不過是以自己為代價從我這裡獲取情報罷了。不過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起見,才讓他如此號稱的。區區一個高中生居然想當‘情報家’——當時他這麼請求我的時候真的是讓我笑到肚子痛了。不過也好,讓我能夠隱藏在別人無法知曉的暗影中,讓我的所作所為轉接到他身上,這樣行動也方便許多。”

被依田打昏之前確實有聽到過他說是從“她”那裡知道的。

我完全不可能認識眼前的女人,淡紫色的頭髮就算只見過一次我都應該有點印象才對。實際上我就是連一次都沒見過——但她卻知道我“見不得人的事情”。

“還在在意自己身上的束縛和我的出現方式嗎?我可沒有時間給你驚訝,直接告訴你好了,這也是個比較好的開端——這與其說是超能力,不如說是神力。”

神力?

“神力——就是神明的特權,雖然現在的我只剩下原來的一半,但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記得你是無神論者吧……也難怪,畢竟是個失敗品。無論你是不是,總之給我認真聽並好好地理解。”

失敗品。

瑕疵品。

我。

她好像是用手摸了摸下巴,稍作思索之後將繼續說。

“既然情報家,神明,以及失敗品——這三個關鍵詞都姑且提到了,那我就正式開始說明吧。……真是的,我才不想擔當這種向他人說明情況的角色啊,為什麼偏偏要求我來。”

她一邊抱怨,一邊將疊在右腳的左腳放下又將右腳疊在左腳上。

“不過在那之前,你必須明白這個世界是存在神的。只不過,我們,不,他們大部分都不屑於去關心你們——就算你們受到了天災那也是管理天災的神造成的後果,就算你們之中誰走了好運中了彩票一夜暴富,那也是管理幸運的神造成的後果,就算你們之中誰倒了霉運遇到了壞事人生一落千丈那也是管理霉運的神造成的結果。這個世界上,神明愛着人類這件事本身就是子虛烏有的——我希望你在明白這個世界存在神之後明白這點。那麼,你明白了吧?是的話就向你的右邊轉一下眼珠,否的話就向你左邊轉一下眼珠。”

語畢,我感到她嚴肅的視線正威脅着我。

“……”

於是我只好不得已地向自己的右邊轉一下眼珠。

說來奇怪,我居然在這時候想起了中二病的里神——她一直都自稱是神,雖然像她那樣性格的神可能一抓一大把。反過來,說不定就是因此她才給自己設定這種性格。

但見到真正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我開始懷疑里神的身份了。

依田也說過他無法知曉里神的情報,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印證了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那個女人無法知曉里神的情報。也就是說,里神很有可能真的是她自己口中的神。

號稱“全部都能知道”的神無法知曉的,也許也只有可能是神。

“明白了是吧……至於那傢伙的班級里今天來的那個自稱神的轉校生。完全是一派胡言,居然自稱是神……我在第一次聽那傢伙說的時候差點笑到肚子疼。論程度的話還是那傢伙來求我的時候好笑吧。不過對於你來說會真的去以為她是神也無可厚非,畢竟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察覺的笨蛋。”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夾雜着笑意的話語中還參入了對我的侮辱。

我才沒有這麼認為過!

“我之所以無法知道那個少女的情報,不過是因為我現在只有原來神力的一半,遇到以人類之力無法知道的事就無能為力罷了。所以有可能對方和依田一樣被哪裡的神明利用了吧,但無論怎麼樣,那個少女是神明的可能性是0,這個世界上可沒有神願意親力親為,連我這次行動都是迫不得已。她不過是青春期的癥狀被自己放大並保留到現在罷了。也就是你們說的中二病。”

語氣中對里神的不屑讓我感到些許氣憤,可能是因為我曾經也是她說的中二病,突然因此受到了第二次侮辱而感到憤憤不平吧。

……

果然,能利用笠原依田的確不是常人。

但即使如此,依田還是給了我提示。

最重要的——提示。

但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就是了。

“不過就算她只是個中二病,和依田一樣被神明利用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在我喪失了一半神力的這個時候,這樣的存在對於我來說是威脅度最大的。當然,並不是說我和神自相殘殺——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稱之為自相殘殺,但是我並沒有要和別的神進行鬥爭的義務。我所說的威脅,不過是從我的工作延伸出來的比喻。畢竟要是工作被搶了我也是很困擾的。”

“……”

工作?什麼工作?情報家的工作一般不都是販賣情報收買情報嗎?

難道這一行業也是像商店街的小店一樣暗地裡你爭我奪的嗎?

真是危險呢。

這麼說來他稱呼依田的方式居然也是“依田”,沒聽錯的話她是在利用依田吧?可是為什麼叫得那麼親密呢(順帶一提,我這麼稱呼依田是有得到依田友誼的認可的,我也認可他叫我的名字了)?

想是這麼想,但以免各位忘記我現在的狀況而產生“明明自己的心裡還在輕鬆狀態為什麼這傢伙到現在一言不發”的疑問,我還是再解釋一次吧。

我現在正被無數支長矛架在脖子上,抵在喉嚨上,連吞口水都膽戰心驚。

在無可奈何的狀態下一旦選擇聽天由命的話內心的五味雜陳就會得到少許解放——鑒於這一點,我才能夠在內心保持放鬆狀態。

其實這已經相當於放棄了。

沒有害怕到失禁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決定鄭重地為覺得自己的意志薄弱這件事對自己道歉。

“說到工作,我還沒有向你解釋吧……好麻煩,所以說我才討厭向別人說明事情啊——依田——!小依田——!”

“噗!”

我笑出了聲。

“啊?!”

一瞬間天花板上也冒出了無數根長矛以錐形的樣子對準了我的頭頂。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我連忙道歉道。

可是再怎麼說小依田也太……

她向門外喊的話——也就說明依田站在門外吧。

“什麼——”

門外傳來依田力不從心的聲音。什麼回事,他很困嗎?

“過來讓我抱——”

“不要——”

“讓我抱嘛——”

“……等這件事結束再說。”

“那我立刻就結束了哦,我解釋不下去了,我明明就不擅長解釋。小依田你過來讓我抱着的話我就可以勉為其難地繼續說下去。”

“嘖……”

門外的依田無可奈何地咂了一下嘴,從後門打開鎖進來。

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轉頭去看他,但他進來之後第一句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問候。

“喲!久日津,又見面了,雖然剛剛說話…你這是什麼情況?惹到神野了?所以說才叫你不要有別的意圖了……”

他一邊說一邊關上門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神野旁邊。

神野見到依田走到她的旁邊,就放下一直翹着的雙腿,放平大腿,張開雙手。

“那個……我的朋友受到這種待遇的話我的心情也沒辦法好,所以——能讓他自由活動的話……”

依田的語氣依然有着笑意……只是他好像有點感到羞恥。

不過依田即使是這種羞恥的時候也不忘記我的處境——不愧是我的摯友。

這件事結束之後就別因為現在的事笑他了吧。

不,只笑一會吧。

“這沒問題,反正他也跑不掉……還有,不是說了要叫我知志木姐姐了嗎?”

“知…知志木姐姐……”

依田背對着神野,在她的大腿上坐下來被迫說道。

“呀!小依田!”

——一他坐下來,神野就猛地抱上去,我周圍的無數根長矛也突然消失,身上的束縛也煙消雲散,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比較起來的話,神野的身高應該是在依田之上的,並不是說依田是矮個子,只是神野的身材是發育得極好罷了。

所以在坐在他們對面的我看來,依田就像是布娃娃一樣被神野緊緊地抱着。

“……噗!”

我又笑出聲了。

“啊?!”

一瞬間那無數根長矛又重回原樣。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區區一個失敗品。”

神野說著,把身體靠向抱着的依田,同時也讓那些長矛消失了。而依田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