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拿着點名本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同學們。新學期我們有新的同伴加入了哦!大家開不開心啊!我可是超——開心的哦!新學期大家也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吧!”

——帶着一臉粲然生光的笑容。

二年級c班的班主任——京川水花在講台上如此說道。

講台下則是鴉雀無聲。

“上學期以及一年級的時候,雖然你們都努力地創造美好回憶了,但是還不夠!對於應該享受青春的你們來說還不夠!所以還不能鬆懈!要更加,更加努力才行哦!”

然而依然講台下依然沒有一絲回應。

京川老師是擔任語文的任課老師,同時也是我們的班主任。從我入學開始——也就是從一年級開始,她就千篇一律地強調着讓我們去創造美好的回憶,讓我們去享受青春,似乎這才是身為教師以及班主任的本職工作一般。

以至於讓我以為她的教師資格證是在外面辦的假證。

不過其本人的教學質量卻意外的好,也正因如此,我的語文處於從初中的中下水平進步到現在的中上水平。

要是說起京川水花的為人,我一定是不敢恭維的。雖然對自己的長輩說這些話似乎不怎麼好,但身為說書人的我就稍微發揮發揮特權吧(反正京川老師也看不到)——

京川水花現年齡29歲餘48個月,自稱“只要有愛就可以但是拒絕中年大叔的可愛女孩子”。無視年齡差的結婚對象募集中。其本人從外表看上去是個魅力十足的女性,但內在卻是個固執,扭曲的麻煩女孩。沒錯,女孩,雖然稱這個29歲餘48個月的女人稱作女孩可能有點不妥(其本人想必會喜聞樂見),但從心理方面上的話如此判斷也不無道理。

如大人般的小孩。

如小孩般的大人。

根據“情報家”依田的閑聊情報,京川水花甚至瘋狂到在上一屆c班裡向自己的學生公開募集過結婚對象。擁有動人外貌和火辣身材的京川水花馬上就得到了兩三個男生的告白,甚至還有女生提出了交往申請。但是——

所有她接受的這些對象在第二天就和她分手了。

不是京川水花,而是向她告白的男生(女生)提出了分手。

僅僅是告白后的第二天——比班裡坐在我這一列第一位那個男朋友不超過三天的南佐森賀還要厲害。

原因似乎是京川被告白的當天晚上就說要到對方家裡見父母,第二天晚上就說要計劃結婚,第三天的要求更是奇奇怪怪。說實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居然下意識聯想到了整天睡覺發獃的白木野同學。

白木野同學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也就是說即使京川真的想要見父母如果對象是白木野的話就絕對沒辦法做到。

白木野同學自己都很難聯繫到自己的父母。

不過依田跟我說原因並不只是這麼簡單。

京川水花會在第二天的十二點零1秒開始,對她接受的對象進行二十四小時的尾行。這個尾行是建立在被尾行者察覺的前提下(這一點很重要)。說好聽點就是“她會一整天都粘着你”,說難聽點就是“她會一整天都監視着你。”總之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一整天”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對於一般人來說忍受不了當然是很正常的。不過據依田的情報似乎在學校之外也有一個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勇者忍受過來了。

不過就在婚禮上,他心力憔悴的時候,京川老師在他的面前笑着說了一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勇者也因此倒下了

“——這幾天我過得很開心呢!我決定了!以後的就按這個樣子過吧!親愛的!”

至於結果。那位勇士當天就被送進了醫院,最後不得不進精神病院——即使如此京川老師也沒有放棄他——單從這一點上看的話京川水花說不定會是個好女人,不,算了,這種假設是沒有意義的。不過那位勇士每次見到來探望的京川老師就會口吐白沫然後休克,所以理所當然的,京川老師被他的家人禁止再與他們來往——據說這也是京川水花成為老師的動機之一。

至於為什麼我要大費筆墨如此介紹京川老師。因為我嚮往平靜生活的事在某次作文中被她察覺到后就被纏上了,以至於一年級的第二學期里每天都擔驚受怕——害怕被京川老師“盯上”。

“病朽木同學。”

“在!”

突然被點名的我下意識地猛站起來,椅子碰到依田的桌子發出巨大的響聲。

“特別是你哦,不能就這麼隨波逐流地消磨時光哦!”

“明白了!”

“嗯!很好,請坐下吧。”

“是!”

像軍人一樣的站着像軍人一樣回答后,我才舒一口氣坐下來。

“那麼話先不多說了,就像讓我們的新同伴轉校生進行自我介紹吧!可以進來了哦——”

語畢,京川老師走到講台左邊的窗旁雙手撐着窗邊,教室的前門也在這時被迅速打開了——平時大都是被慢慢開關。

接着,走進來了一個淡橙色頭髮的女生。她步伐毫不躊躇,徑直走到講台前。

一紅一白兩朵小花共同裝飾的發卡增添了一分可愛,高傲自信的眼神增添了一分陽光,微微張開作出微笑的小嘴畫龍點睛——毫無疑問是個大美人。

同時,講台下也有了些許討論聲。

她沒有在意——可能根本就當作沒聽到——抓起一根粉筆就轉過身在黑板上寫起來。一筆一劃力度十足,粉筆寫到一半還斷了一點。

寫完,她背對着講台將粉筆往講台上一丟,轉過身來,在粉筆正好在講台上彈跳第一下還停在空中時,將雙手往講台一撐。

“初次見面,愚物們啊!我的名字是里神希梨乃,裡面的里,上神的神,希望的希,鴨梨的梨,乃……接下來我將與你們共度高中僅剩的一年半——”

啊,跳過了,因為不會組詞就跳過了……等一下,愚物?!

妄自尊大的說法。

唯我獨尊的語氣。

這傢伙難不成真的像依田說的那樣是個中二病嗎?!

“——在那之前!我先告訴你們一點。”

你們全部都是愚物!愚笨的生物!愚蠢的有機化合物!

里神希梨乃高聲宣言道。

“不過……嗯哼哼——高興吧!神明大人…也就是我,並沒有因此嫌棄你們,不僅如此,還冒着風險,決定要拯救你們!儘管做好擺脫愚物身份的心理準備等着我來拉你們一把吧!”

確定了,她就是中二病,要是有什麼檢測的話她一定是能夠毫無懸念通過並拿到“完美達標”的結果,不對,甚至有可能是“超出監測範圍”的結果。

片刻寂靜之後——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說愚物來着!哈哈哈哈哈!”

依田笑出了聲。

雖然整個教室都再次響起了討論聲而不是只有他出聲,但是依田的笑聲卻蓋過了討論聲,像是刻意笑給里神同學看一樣。我轉過頭去時,他已經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得抽搐了。

“你。有什麼好笑的?”

里神同學好像突然生氣了,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沒有……噗噗噗……你說的完全沒錯……我們就是愚物……請……救救我們……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依田說著說著又仰起頭來狂笑不止。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愚物。”

里神同學似乎不屑置辯,但依田還是沒停下來。

“喂。依田。差不多夠了,做事要有個限度……”

“抱歉抱歉,里神同學,我只是太意外了,不對,要說意外也不算意外……總之就是稍微出乎意料而已啦。”

在窗戶旁的京川老師倒是啼笑皆非——不對,說不定應該是在內心興高采烈吧。畢竟這麼久一直想讓這個平靜平凡的班級能夠產生重要的回憶卻到現在都沒有收貨,如今來了個問題學生的話班級里一定會順理成章地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這麼看來她是主動接下這個問題學生的也說不定。

“那…那個——先安靜下來!咳嗯……”

京川老師在窗戶旁說道。

“里神同學?先和大家說說你的愛好啊,喜歡吃的東西啊之類的怎麼樣?”

“要問我喜歡吃什麼的話——除了德芙還有什麼值得讓我喜愛的食物嗎?答案自然是沒有。”

“原來如此,看來里神同學喜歡吃巧克力呢。不過吃巧克力很容易胖的哦,而且吃多了還很不健康。”

“巧克力?雖然確實有的類型麵皮裡面包裹的是巧克力,不過我還是喜歡奶油和冰淇淋口味的吧。”

“那個是泡芙!”

“噗!”

這次輪到我笑出聲了。

啊,里神同學看過來了。

我趕緊擰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那裡神同學的愛好是什麼?”

“愛好——給予像你們這樣的愚物們一點小小的幫助吧。”

“里神同學這麼說來還很樂於助人嗎——你們也要多多向她學習哦!”

京川老師你什麼時候學到的中二病語言,居然還達到能簡單易懂地翻譯給別人聽的地步了,真不愧是我所承認的語文老師。

“好的,里神希梨乃同學的自我介紹就先到此為止吧,里神同學,你就先坐……啊,還沒有把新的課桌椅搬過來呢…”

“京川姐——倉井她昨天扭到腿了,所以我後面的位置還是可以暫時坐一兩天的。”

依田說道。

依田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稱呼京川老師為“京川姐”了,不過京川水花本人並不對此反感,畢竟“姐”字給她的形象加了不少分。想必根本聽不出依田的諷刺吧。

至於依田口中的倉井,我也稍微介紹一下吧,畢竟與依田結交的關係我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班級里每個同學的情報。

倉井納土——一年級第二學期開始加入網球部的女生。與那些為了去看帥氣學長的人截然不同,倉井同學有着自己的網球夢想,而且從小學就開始苦練網球。但是,她並沒有天賦,即使努力得死去活來,所得到的成果也不過是有天賦的人正常訓練的一半,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她就是如此忠於夢想的人。

“我都說了多少次讓那孩子小心了……唉,里神同學你今天先暫時在那邊坐吧。”

說完,里神同學就走向了我這一列,然後漸漸靠近我。

我出於好奇,想要正面看一眼她那與內在天差地別的外貌。

然而,她卻在我的視線轉到她身上的時候停下了——

“我要坐這裡。”

她將左手放在我右邊的秋山同學的桌子上。

一向內向的秋山同學被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就把自己的書包和抽屜里的東西搬到了倉井的位置上。

里神希梨乃入學第一天就展開了霸凌行動?!

我的視線下意識地跟着她,然後在她坐下的時候被她發覺了。

於是我又急忙將視線轉回窗外的紛飛白雪。

“該說的都說完了,雖然是班會課但剩下的時間就讓我們來上語文課吧!”

京川老師開始自顧自地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語文教科書,開始了我最喜歡的平靜課堂。

但是。

這一次卻並不平靜。

在上課的途中,不知是誰的一個小紙團從右邊飛來。

我下意識地看了下右邊,結果卻正好與盯着我看的里神同學對視。

她的口中似乎在念什麼——

病。朽。木。久。日。津。

誒?

我打開那個紙團,上面寫着剛勁有力的鉛筆字——

你是早已病入膏肓的愚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