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久日津。”

一到校門口,就見到了依田。

笠原依田。

眯成縫的眼睛時常讓人一位他在睡覺——如此站在門前的他也讓我以為他在靠着圍欄睡覺。

讓人聯想到洗髮水廣告的柔順頭髮蓋過眉毛和睫毛。

自稱以及人稱“情報家”。

同時也是我的摯友。

“今天還真是冷呢。那個轉校生似乎已經進入校門了哦,是不是更加期待了?啊,不過久日津你根本不怎麼在意來着。”

從兩天前開始,不管是在班級的交流群裡面還是在與我的交流中,依田總是三句不離“轉校生”。

“因為你的原因我倒是有點在意了。”

“嗯!這樣啊——早說嘛。要是久日津你的話什麼情報我都可以免費提供哦。”

“不過我只是想親眼看一下啦,才不會像你那樣調查別人的底細。”

笠原依田有一個傳說。

據說初中時幾乎知曉了學校所有人的所有隱私,在畢業式那天巧妙運用了將近一千兩百人的隱私——用他的話來說應該是情報吧——使整個學校停止運轉,並在他升入高中的那天宣布兩年後廢校。

當然,他並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做出這種後果嚴重的事的人,據本人所言當時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過,這一傳說也從側面印證了其“情報家”稱號的名副其實。

在從他自己口中得知他的情報后我很是慶幸自己曾經沒有和他在同一所初中就讀,在與他真正結識后,我卻很慶幸自己和他在同一所高中就讀。

——笠原依田並不壞。

“你的說法還真是過分,雖然是沒錯……就不能說得,更加帥氣一點嗎?算了,畢竟關於這次的底細,不對,情報——”

幾乎調查不到有用的。依田神情凝重地說道。

依田判斷情報是否有用的根據是對其個人來說是否重要,以及是否屬於其隱私。也就是說,身為“情報家”的笠原依田,這一次,面對轉校生——卻拿不出可以稱之為成果的情報。

“才剛入學,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和依田走進了教學樓,打開各自的鞋箱——我和他的鞋箱位置比較靠近門外,所以就可以一邊換鞋一邊交談。

“不對。久日津,要是你認為我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就大錯特錯了。”

“與其說是‘只有這種程度’,不如說是‘已經這種程度了’吧。”

依田說幾乎調查不到有用的,也就是說調查到了沒用的——要調查一個剛轉學過來的陌生學生,能夠調查到東西就已經足以證明一個人的“情報量”龐大了吧。

“你還是不清楚呢……要知道,在高中一年級還沒入學我就已經掌握了包括你在內班級里所有學生的隱私了喔。”

“總感覺你是在虛張聲勢呢。”

“你藏的小黃書還有a片都在你妹的出賣下被老媽發現了吧。”

“好可怕!我開始覺得你可怕了!不對……我沒買過!”

“也是……畢竟是我妹妹從你妹妹那裡得知的,真實性自然有待商權——不過,你確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被老媽發現過對吧,在你妹妹的出賣下。”

久日理!你把你哥哥的事說成謠言來散播也要有個限度!

“……”

但是,依田後面說的話卻是正確無誤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讓外人知道的事,在依田看來可能是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事……

“我認輸我認輸。”

穿好鞋,我們便走上樓去。

“話說回來,轉校生是大美人什麼的……是真的嗎?”

“嗯——誰知道呢。”

依田像是在捉弄我一般,故意給了我一個棱模兩可的回答。

“剛剛我看到她進校門了,不過沒看清楚側臉——光是步伐和身影就讓人感到與眾不同。淡橙色的頭髮有點搶眼,手上還帶着個手鐲……簡直就像是在觸碰我校的風紀極限。”

“該不會是不良少女吧。”

“與其說是不良……不如說是中二病。”

“就這麼輕易斷定別人是中二病太失禮了吧。”

“久日津你不也以為別人時不良少女嗎,有什麼資格說我啊。”

“……”

我想起早上妹妹說的話——女生會為了受歡迎而下意識地給自己一些設定。

“說不定只是裝扮自己吧。”

“真要只是那樣就好了……”

我們在同一個班——二年級C班。正面面對教學樓的左數第一間,右數第三間。

班級排名。

字母排序。

樓層排列。

——有屬於普通而不起眼的“3”。

依田似乎在思考什麼,在教室門前的走廊上向窗戶外絡繹不絕地進校學生看去。

“我說久日津,你該不會是想趁這個機會背叛我吧。”

因為他看着窗外,所以理所當然地背對着我說。

“背叛?”

依田突然就說出這種讓我莫名其妙地字眼。

“我們說好了在高中畢業前都不交女朋友。”

“誰跟你說好了!”

“啊哈哈哈哈!”

我打開教室的後門,坐在最末尾的白木野今天也是睡覺嗎……

快速經過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的座位在講台左側靠窗的中間位置。

教室里今天也是亂鬨哄的。

不過還是能在人群的討論聲中抓到幾個“轉校生”的字眼。

“對了,你聽說過占卜嗎?不可能沒聽說過吧,身為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理所當然地應該知道一些時下流行的東西哦。”

依田坐在我的後面,在五位一列中是倒數第二位,而我則是倒數第三——同時也是順數第三位。

“那個啊,我知道我知道。”

我一邊將書包里的書拿出來一邊回答。

總感覺話題要向女子高中生的話題發展了。

“我其實稍微會一點皮毛哦。”

“嗯?真是意外,你是星座占卜還是塔羅牌?”

“都不是。”

兩個都不是。依田這麼說道。

“我啊,其實已經占卜過了。久日津你今天的運勢。”

“怎麼樣?”

“對於我來說很好,對於你來說很壞。”

“什麼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你今天會遇到壞事,而那件壞事對於我來說是件好事,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了,占卜嘛,給個大概來迷惑一下人而已啦,況且我也只是個懂個皮毛。不過我給出的大概你大可以相信哦,畢竟我也沒必要害你嘛。我的摯友喲。”

他把上眼皮與下眼皮的距離拉得更近,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也就是說換個角度來看你今天會遇到好事嗎?”

我這麼問他,可是他卻沒有回答我,像是沒聽到似的,保持笑容,看向窗外的白茫茫一片。

也就是說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樂。

只是給個大概的占卜。

“感覺有點超現實呢。”

“這得看對於你來說什麼是現實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問我屬於那邊的話我一定會回答後者。哎呀,因為我是情報家嘛。我知道的情報和你知道的情報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好,所看到的事實也好,都會在各種地方產生差異。因為我們知道的情報數量存在差異。不過久日津你也不用太過拘泥與這些啦,一直以來你都是平平靜靜地生活吧?那麼就這麼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也沒有什麼錯。突然間去在意‘另一個世界’可是會打破現狀的哦。”

唯心主義,唯物主義。

情報數量的差異。

看待事物的角度,所看到的事實。

平平靜靜地生活。

——依田笑眯眯地說著讓我感到難懂的話。

並不是說詞語難懂,而是這些詞語從依田的口中蹦出來讓我感到奇怪,甚至因此聽不懂他說的話。

“另一個世界?什麼啊,難道你才是中二病嗎?”

我試着打馬虎眼。

“不不不,這只是比喻而已啦。對於你來說‘全部都知道’未必是好事吧,你也理所當然地做不到‘全部都知道’。所以另一個世界是對於你來說觸及不到的領域的比喻而已。”

“難不成你的語文成績不好嗎?沒記錯的話你的語文成績屬於中上的吧。”依田如此說道。

被吐槽了……

“所以……依田你眼中的世界與我眼中的世界大相徑庭?”

說實話我覺得這是中二病的表現。

認為自己是特別的存在。

認為自己與他人不同。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也許大相徑庭,也許如出一轍。算了。久日津你也不需要知道啦,身為我的摯友,你已經非常努力地達到合格之上的水平了。啊,我都已經在心中感動到淚流滿滅了。”

“你的感動還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依田並不是第一次說讓我難懂的話了。

但是,即使我聽了那麼多次,卻依然對他的這類話語摸不着頭腦。

隨着窗外的紛紛白雪悄然落下,上課鈴響了。

一團團分散的同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疑惑中——第一節課,開始了。

按照不成文的規定(或許已經成文了),開學后的第一節課為班主任擔任的班會課。

同樣是按照不成文的規定,那個連笠原依田都無法摸清底細的轉校生,將會在這一節課上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