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哦。”

“没有吗?”

“没有哦。”

“嘻嘻,我不信。”

面对阿加莎找事的笑容,我忍着想憋一两句精妙绝伦的回应,但是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憋出来。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

“拉回正题……还有什么线索,正事,正事!”

“哼哼……”阿加莎的坏笑令人无地自容……“非要说的话,那就从时间下手吧。”

“嗯,时间的话……唯一的线索,大概就是里面的时间在外面只是一瞬……”

“嗯,虽然这个也很诡异,但是我说的时间不是这个哦。”阿加莎翻到一篇文章的结尾,然后打开另一篇,一点一点的展示给我。在我的面前,结尾的神秘的日期数字依次交错开来,最接近的时间只有一天,最长的……没有计算。

“最多每天只能进入一次……?”

“有这个可能——有些文章也特别短。嗯。没什么线索。”阿加莎轻轻挠挠手背,带有笑意的眼神再次飘散,浮现出思考的困惑,似乎对试探性思考的结果并不满意。

我仔细审阅这些文章,以远志学长的为主,每一篇文章体现出来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很多都近似于出名的文学作家。甚至内容都很熟悉,似乎是远志学长在每次的文学社讲会上都有提及的。

现在目前对于我和阿加莎的情况排除开来,最熟悉的线索,大概就是远志学长,所以我决定从远志的情况入手,尤其是他关于这本书的所有相关行动,都仔细的筛查一遍。

嗯,等等。我的思想突然涌出一个突破口。

“呐,阿加莎。”

“?”

阿加莎抬起头,

“怎么了?”

“我说过,假设这是一种触发性陷阱,那么我们如果不改变,就会再次触发,你也讲,如果我们彻底放弃书本,放弃日记,就可以远离吧。”

“我那是开玩笑的啊……”阿加莎稀有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是,我在想,”我急切的打断阿加莎,“这本书如果被其他的人拿去会怎么样?”

“啥?你还想让其他人也卷进来?”

“不是,”我吸一口气,“不能让别人卷进来是真的,但是如果别人拿到书,也会触发陷阱的话,那么我们就不是特殊的个体。毕竟我们对于远志学长并没有如同亲人,或者是极其珍贵对吧?”

“嗯?你是说?”

“你想一下,陷阱是针对猎物而设置的对不对。”

“……”

“如果陷阱总是设置在猎物的必经之路上,那么我们,或者别人,会不会只是碰巧?”

“陷阱会设置在必经之路上。”阿加莎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我没等下去的耐心,伸出手开始焦急的演示。

“而这本书本质上是远志学长的,远志学长的模仿,远志学长的文章……如果是学长设置的,那么每一个阅读的人都会中招,但是大多数人并没什么反应,那么这个陷阱只有可能是——针对远志学长,或者是应对远志学长的特点设置的——毕竟,这里,有最多的远志学长的痕迹不是吗?”  “是这样。”

我的思维急切的涌动着,嗯,如果没猜错的话,按照常理,远志对于书本的行动应该是:远志学长接触到了这本书→他在书里创作→把这些模仿文豪的作品搬出来→用自己的理解讲给大家听。

假设我触发的是关于远志学长的陷阱,模仿文豪的方法就是在进入文学的漩涡之前去阅读那位文豪的作品。于是在文学的漩涡内就会有去理解这位文豪思想的舞台。

“那,远志学长进了这么多次啊……”阿加莎小声嘀咕。“反复踩踏陷阱的猎物,应该说是可怜呢,还是愚笨呢。”

从文章风格,明显的可以看出几个文学家的笔风,再联系一下学长给我们分享推荐过的作家。

川端康成。“我看着横在天空中的银河,还有天上掉下来的柳花,踏在上面有柔软的感觉,雾子也是这样想的,彼此安静,委婉,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也是昨日成亲的新婚夫妇。”

沉浸在文字符号对应的最直接的,不加修饰的感官的涌流中,以意识流为主,虽然主要是爱情和虚无,但是如同江水由水而成,却壮丽于静水一样,蕴含着一些更为晦涩和简单的东西。这是学长当时的表达。

太宰治的话。“我努力地去迎合丈夫的口味,但是每一次他都大发脾气,甚至扬言要杀了我。但是我还是要每日早早起身,给他准备早饭和便当。我渴望他能和当时一样说一句‘爱’,就算我已经不值得他用心去爱我。”

每一个人的故事,一个小生物对于伟大的无边生活的恐惧,对生儿为人便伴随而生的缠绕和恐惧,以及其中兴许是聊以自慰,又或许是升华的钥匙的一种对平和幸福的追求。

至于卡夫卡。“在这个被蜘蛛网围起来的空间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人,只要轻轻一动就会支离破碎。所以我们每日都会在修理房子和破坏房子之间选择。蜘蛛是我们的好伙伴,它们会跳着舞取悦我们,也会严格地警戒我们不许离开这个地方。”

我相信他在暗示学校——在某次读书会上提到卡夫卡,他所谓即兴创作得出来的充满暗喻的晦涩文字,荒诞而不真实,仔细去理解又复杂得可怕,与大多数故事绑定在事件和逻辑中无法动弹的“事件独特性”而言,卡夫卡的情感像是病毒一样,又像是荧光剂,撒在你对于生活的认知上,一旦阅读,就会发觉一种笼罩在生活中每种事件,每个行动上的阴影。

甚至还有莎士比亚风格的作品。  “玫瑰应当在最美的时候被珍藏,这样才不会被时光浸染。”

如此伟大。广阔的人的控诉和悲伤。

暂且只找到了这一句类似莎士比亚的话。

我还记得学长在介绍讨论每一个作家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很重要的话,他每次都会提到,以至于有段时间我们见面都会拿这个开他的玩笑。而现在,它正静静地落寞在文章中的一见。

“以上内容谨代表本人观点。”阿加莎一字一句读出了我正在看的那一页的最下面一行字。这篇文章是对近代文学的剖析。

“我倒是想到莎士比亚说过的那句话。”

“to be or not to be?”

是或不是。

成为或不成为。

欲图成为,或欲图不为,

隐藏在异种陌生符号中共同的逃避与默认。

“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这真不是莎士比亚说的。”

不管再怎么去模仿一个作家如何创作,或是他的创作风格,都只是一个人片面的理解而已。通过逻辑的川流能判定一个人行动的性质,但是却不能断定它的行动--一念之差,蝴蝶的翅膀,就能造就不同的结果,灵魂的不可预知使得他人的努力永远像0.0000000000……1和0的区别一样,使得预测和真实似乎一样,又似乎有根本的不同。那么,进入文学的漩涡又有什么意义呢——普通地,在文字里探索也能得出文学家的风格,他的生平,或是他所理解的世界。

“对了,我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没察觉阿加莎突然没征兆的揉起了额头,“我已经在想关于思考的本质的问题了。”

“虽然你可能有点习惯待在漩涡里了,”阿加莎苦笑,“但是现实的时间很久以前已经开始流动了喔。”

所有思考一瞬间终止。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关节僵硬的绷直,然后,一点一点转向了钟表。

17:30。

夕色像是嘲弄一般躲到夜色的身躯后。

“是不是快晚自习了。”阿加莎突然幽怨地问了我一句。

“哇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我还没吃饭!”

“快点走啦!不然连快餐都要没啦!”

“可是,书!文学的漩涡!”一片只属于但是对我来说接近无限大的混乱中,我看向那本鬼书。

“这样。”阿加莎拉着还在收拾东西的我跑出教室“明天,中午的时候,图书馆见,明白吗?”

“收到。”

“再见!记得带上书!”

阿加莎飞快地跑远了,似乎没有和我共进快捷晚餐的想法。

去食堂的路上我,我一直在想,我探索的目的是什么呢?

从加入文学社说起,我是因为喜欢看书才选择了加入文学社的,因为仅仅是喜欢看书,所以只参加文学性比较浓厚的活动。

当时的远志学长,似乎跟我一样,什么书都看,但是和我不同的是,他每本书每个作家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羡慕他,也敬佩他。

现在他失去了联系,文学社也没有了动静。而我和阿加莎都找到了文学的漩涡的秘密,一部分秘密。

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回到我最初的想法,我想和他聊聊书,聊聊阅读,聊聊出色的文学作品。就算只是当作一种不可多得的消遣,或许远志学长会是除了刚认识的阿加莎以外,最能读懂我的人了。

同时,大概也是我最能读懂的人了。

我飞奔着。

景色和时间珍贵的在我身边川流,令我回想起恐惧,却又矛盾的抛却它。

《文学的漩涡》,或是,文学的漩涡,隐藏在那谜一般的文字和死一般的静止,究竟是什么呢?

我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