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爾在離死獄門還有五六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熾熱的火焰,不合常理地在海水的下方熊熊燃燒,不時沸騰的血水湧起了成堆的水泡,伴隨着天慧鯨的嘶吼,顯得分外詭異。

       那火焰組成的門扉中,不再飛撲出飛翼魔,它只是安靜地燃燒着,卻讓薩菲爾感到一股莫名的威壓。

       終於不是那麼低等的魔族了嗎?

       他硬着頭皮舉起劍,小心地面對着燃燒的死獄門。

       “大人,群眾已經撤離完畢,碼頭上的飛翼魔也已經殲滅完了,您可以撤離這裡了!”

       稍慢一些趕過來的侍從在薩菲爾身後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同樣警惕地盯着死獄門的方向。

       一同趕來的林歌也開口相勸:“騎士大人,現在局勢還不明晰,您還是先回去吧。”

       聽到鎮長夫人的聲音,薩菲爾有些憤怒地回頭:“夫人!比起擔心騎士,您更不應該到這裡來才對!你,把鎮長夫人送回去!”

       最後一句話是衝著侍從吼出來的,有些愣神的侍從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嫵媚的女聲慢悠悠地傳了過來。

       “哎喲,騎士就是這麼吼女人的嗎~?”

       那不是林歌的聲音,薩菲爾回頭看過去,一個綽約的身影從那燃燒的火門中款款走出,那是一個十分嬌媚的女子,修長的雙腿裹着長襪,踩着一雙極高的跟鞋,身上披着一襲輕若無物的薄紗,身上的黑色皮甲勉強遮住了重要的幾個部位。

       但是也僅有那幾個部位而已,與其說那是皮甲,不如說是皮質的內衣更為貼切,她的絕大部分皮膚都裸露在空氣中,即使最不知羞恥的娼婦,也不會像這樣穿着招搖過市。

       然而這位女子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她每走一步似乎都精心練習過一般,將最誘人的肢體展現在自己的觀眾面前。

       唯一有些讓人分神的,就是她身後那隻半身長的尾巴,黑中透紅的細小鱗片均勻地排列在細長的尾巴上,微微反射着陽光,尾巴的末端,則是一個尾鰭一般的愛心形狀。

       薩菲爾身後的侍從如同失了神一般,喃喃自語地向那名女子邁步:“好,好美……”

       “回來!你要幹嘛?!”

       上司的怒吼沒有任何效果,侍從徑直走到了女人身邊,而她如同看一隻自己圈養的寵物一般,輕輕用食指托起他的下巴:“噢~你喜不喜歡我呀?”

       “喜歡!喜歡!”如同最狂熱的信徒一般,侍從如同搗蒜一般連連點頭。

       “想要我么?”她繼續挑逗地問。

       “我要,我要,我要啊!!”再也忍耐不住的侍從如同發情的公狗一般撲了上去,抬手準備撤下女人那僅有的防備。

       “猴急~”她輕笑一聲,抬起一隻手,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地鉗住了他伸來的雙手,接着輕輕一拉,把男人的頭顱拉到了自己面前。

       這嬌媚的女子朱唇輕啟,吐出一條及其美艷的舌頭,探入了男人的嘴唇。

       “開什麼玩笑!”自己明明還在她面前,卻視若無物一般玩弄自己的侍從,薩菲爾忍無可忍,提劍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嗯~你也這麼急嗎?還是人類都這樣?”熱情到近乎迷亂的深吻過後,女子的朱唇離開了侍從,還有一絲晶瑩的液體藕斷絲連地掛在二人唇間,看起來糜亂不堪。她看着薩菲爾橫揮過來勢大力沉的一劍,居然不躲不閃,只是在原地嬌媚地笑。

       “叮”的一聲金鳴破空響起,薩菲爾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中。

       那柄他引以為豪的天下名劍,碧藍咆哮,居然折斷成了兩截!

       那名女子的可憎笑容依舊不變,她只是微微抬着右手,那蘭花指的手型格外的嘲諷。

       她用小指的指甲,擊斷了碧藍咆哮嗎?

       腦海中剛掠過這個可怕的念頭,薩菲爾下一秒鐘就感到全身一涼,他將近有十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是當這種涼意襲來,他一瞬間就明白他面臨著和十年前一樣的危急狀況。

       自己會死。

       那名女子另一隻手上下摸索着她自己光滑緊緻的小腹,依然滿臉笑容地開口:“沒聽說過我嗎?慾望之魔,卡捷琳娜。”

 

       ——————————————————————————————————

      

       “你要去哪?你給我回來!”

       艾妲在夏爾身後有些生氣地呼喊,雖然和她說了讓她跟着大部隊走不要管自己,但很明顯,艾妲是不可能同意這個沒頭沒腦的要求的。

       夏爾覺得有些麻煩,自己想要偷偷回到碼頭附近看看魔族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但有艾妲在這件事根本做不到。

       雖然剛才自己一溜煙已經向後跑出了看不到避難隊伍的距離,但以他一個小孩子的速度,就算能夠用那一點點埃蒙的力量來強化速度,也並不能夠甩開艾妲這個有精靈血統的女孩太遠。

       “姐姐你怎麼跟上來了啊。”夏爾垂頭喪氣地嘀咕。

       “哈?我才要問你,你要回去幹什麼?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後面還有惡魔啊!”艾妲是真的生氣了。

       夏爾想了想,找了個借口,“可是,貝倫大叔他們還在那邊。”

       “爸爸他會跟上來的!”艾妲斬釘截鐵地說,“他是鎮長,就一定會完成自己的工作的!”

       女孩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一瞬。

       “總之你現在跟我回去!跑快一點,十來分鐘還能趕上避難大部隊!”她抓住夏爾的衣領。

       真麻煩啊,要不就這樣跟他們別過吧,夏爾想。

       和他們相處了短短兩天,雖然人類很有意思,但自己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確認。

       更何況,如果這些魔族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麼繼續和艾妲呆在一起,只會讓這個人類面臨更多的危險而已。

       我是無所謂她會怎樣,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爾在心裡這樣說服自己。

       也罷,回大部隊以後確認她安全了就離開吧,反正按卡捷琳娜那個女人的性格,多半要玩耍半天才開始做正事。

       然而。

十分鐘后。

       一堆雜亂石塊的後面,艾妲一隻手把夏爾在自己懷裡摟緊,另一隻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拼盡全力想要不發出任何聲音。

       儘管如此,從她的指尖還是能聽到細微的嗚咽,艾妲瞪得大大的雙眼已經因落淚而泛紅,夏爾在旁邊,面容冷淡地看着這個半人半精靈的姑娘。

       那不是難過的淚水,那是恐懼的淚水。

       他們藏身的石塊後方,屍橫片野,血流成河。烈火伴着濃煙遮蔽了天空,被火焚燒的屍體散發的令人作嘔的焦臭味讓艾妲胃裡翻江倒海。

       夏爾雖然無所謂,他從小到大見得多了,不過這副場景還是有些超乎他的預料。

       千人的避難隊伍,手無寸鐵的逃難者,老人,孩子,母親,孕婦。

       在他們離開又折返的這二十多分鐘里,慘遭屠殺。

       明明已經離開了那個噩夢一般的碼頭,明明離那片染血的大海已經足夠的遙遠,卻依然沒能改變自己的死期。

       “這些東西也來了啊,原來如此。”

       夏爾這樣想着,從藏身石堆的縫隙里看到了那屠宰場里熟悉的身影。

       那是三個極為高大的人性惡魔,雖然以兩腳站立,代替腳那個部位的卻是某種魔物的蹄子,它們的頭部也如同最雄壯的山羊一樣,長着盤旋而巨大的羊角。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艾妲嚇得瑟瑟發抖,即使她從未參加過戰鬥,也能明白那些飛翼魔和這些惡魔的力量相比完全判若雲泥。

       而她身邊的人,碰巧知道 它們的名字。

       慾望之魔卡捷琳娜的親衛隊,黑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