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不停地颤抖,明明这个动作十分的简单,将那许久没有拿出的钥匙掏出,随后将其插入锁孔中轻轻扭动,最后将门打开。

  不需要什么脑子,不需要什么体力,这一套动作就是这么的简单。

  但是...不行...做不到。

  儿子重伤入院我无法陪在身边,妻子身死我无法陪在身边,我真的有这个权利打开这扇门吗?

  不关我的事,我是为了保护家庭而离开的,我很想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我做不到。

  我作为丈夫是失职的,同时作为父亲也是失职的,这样的我要怎么厚颜无耻地回到儿子身边呢?

  我看着身前的大门,抬起的手再次放下,连这房子都是亡妻的,我和这个家真的还有关系吗?

  靠着那夫妻关系,大言不惭地霸占这栋房子,用着亡妻的遗产?

  我真是一个人渣。

  可能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一个杀人犯的父亲,对儿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他并不需要我的存在。

  我将手里的钥匙放回包中,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房门,我果然还是应该离开。

  “咔。”

  这一声轻微的响声让我的神经都紧绷了,我看着房门的把手自己旋转着,房门轻轻地被推开,这一瞬间连那门活动的声音我都能听见。

  我想要逃走,但是我的腿却被钉在了原地,我呆呆地看着门被推开。

  果然,说的再多想的再多,我最终也无法违背我的内心。

  我想儿子了,我想要陪伴他继续成长下去,看着他结婚生子,将亡妻与我没能够给他的情感,在未来的时间里还给他。

  我...想要赔罪。

  门扉一点点地打开了,我将一辈子的勇气都提了起来,然后默默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若是他不需要我,那我就离去吧。

  “啊!”

  这声惊呼中我并没有听见嫌弃或者厌恶,我听见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不不,这应该是我的幻觉是我的臆想。

  我将紧闭的眼睛睁开,随着眼前的光景映入眼帘,我不安的心情变成了惊愕,随后变成了失落。

  那推开房门的不是我的儿子,并不是因为我多年未见儿子,所以认不出来了,而是更为根本的理由,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女孩子。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软的长发从头流到了腰间,白皙而纤细的四肢从夏季的服装中伸出,微微的隆起展现着少女的美好。

  她俏生生地立在门的那边,像是一轮属于人间的太阳。

  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愕,一层薄薄的水雾覆盖在了她的眼上,一滴水珠顺着她精致的小脸流下,随后向着地面落下碎成了晶莹的阳光。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我疲惫地回答道。

  果然是这样,他卖掉了房子远离了这个伤心地,如今正在某个地方过着崭新的生活吧。

  对,这样的剧情才是最为正常的发展,而我居然还可笑的期待着能够与他父子重逢。

  我被关傻了吗?

  “对不起,我不是坏人,我这就离开。”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房子。

  终于还是失去了最后的归处,铃...我这就去找你。

  “等等!”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本能地转过身躯,而那个少女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

  “砰。”

  一股电流从我的头顶流到我的脚下,我傻傻地站着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少女从远处跑来扑入了我的怀中,随后嚎啕大哭着,没有任何顾及只是单纯地宣泄,眼泪连成了串从她的眼眶溢出,浸湿了我的衣襟。

  这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再会,我最厚颜无耻的幻想中,我就是这么与儿子再会的。

  若是真的能再会那该多好,我如此想着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滴落。

  真是糟糕,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女孩抱在一起痛哭啊,若是再被抓进去怎么办啊。

  但是...眼泪停不下来啊。

  “我好想你啊...真的...真的好想你啊。”她呜咽着说道,像是从万语千言中慌乱地找出一句便用了出来。

  哪怕是在心情震荡中我也能感觉到疑惑,眼前这个女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无论是我入狱前还是入狱之后,那么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呢?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我强忍着哭泣的冲动柔和地说道。

  “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啊。“她没有在意我的话自顾自地哭喊着。

  “等等,我虽然确实是一个父亲,但是我有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啊。”我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中留下,柔软的长发散着,晶莹的发丝上攀爬着泪水,梨花带雨想来是最好的形容。

  “我就是你的儿子啊,爸爸。”她小声地啜泣着。

  “小妹妹,请你别开玩笑好吗?我虽然入狱多年,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自己有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

  “可...可是...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啊。”她的眼中原本已经流尽的眼泪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她颤抖着身子声音中带着焦急。

  这模样必然不是装的,如果她是一个男孩子,哪怕长相与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我也会接受吧,但她是一个女孩子啊。

  眼前这位少女既不像我也不像亡妻,那长相未免太过精致就仿佛人偶一般,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那怕是儿子做了变性手术也不可能变成这番模样。

  “小妹妹,你肯定认错人了,我只有一个儿子独一无二的儿子,我还记得在他五岁的时候...”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带我去游乐园,我非要坐旋转木马,结果爸爸和妈妈为了逗我躲了起来,我下了旋转木马找不到你们,但是并没有在意开开心心地去别的地方玩了。”她啜泣着一点一点地回忆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谁给你说的?”我惊愕地问道,这件事除了我们家的人不可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七岁那年我发高烧进了医院,爸爸大半夜带着我满世界找医生...”她继续念叨着,细细地梳理着我和儿子的回忆,一件不落如数家珍。

  这...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晨业都给你说了吗?”我惊愕地问道,难道儿子他都记得?

  “因为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啊,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她重重地踏在地上焦急地说着。

  “爸爸跟我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了我的手向着房子走去。

  而我大概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任由她拉扯着进入了房间。

  房内的装潢还如多年前一般,我还能记得当初装修时的情景,我还能记得入住时的喜悦...只是...铃你为什么先走了呢?

  我们穿过了房间来到了地下室门口,在这下方是亡妻的研究室,里面应该陈列着亡妻所有的研究成果。

  她推开了地下室的房门打开了电灯,随着电流声我再次看清了地下室的情况。

  空气中漂浮着灰尘,但那些灰尘似乎都包含着亡妻的味道,我颤抖着迈入了房中。

  地下室内是我依然看不懂的各种仪器,不大的桌面上杂乱地摆放着各种草稿,那是亡妻一直在进行的实验。

  “这是妈妈写的。”她跑到了草稿堆中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了我。

  确实是亡妻的字迹,我轻柔地抚摸着本子的封面,缓缓地将它打开。

  良久之后,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下来,胸中的情绪宛如惊涛骇浪一般。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而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他...不对,她确实是我的儿子。

  “爸爸...我好想你啊。”她再次扑入了我的怀中,她将头埋入了我的怀中轻轻磨蹭着。

  “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她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