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心照松了松领带,虽然面对的都是些小角色,但热身已经够多了,多到他有些出汗。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两撇胡子,发现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剔了,黑色的背心加上白色的衬衫内衬,如果这个时候混进酒吧里面,别人一定会当他是个上了年纪的服务生。

或许四十来岁提前退休开家自己的店也不错,他心想着。前不久,他的挚友刚刚去世。

手中的漆黑猎枪的枪口射出一道晶蓝色的流光,火药炸裂的声音回响在商业区漆黑的小巷里,光辉在他消瘦的脸上照出几道皱纹,面前,一头两米高的漆黑怪物应声倒地,发出嘶哑的哀嚎声。

一头小潘多拉四足兽从拐角的阴影里一跃而出朝那个中年人的背后扑去,其发狂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得了狂犬病的狗,心照没有反应过来,肩膀被撕破了一个小口,但他立即反手对着自己的肩后就是一枪。

伤口是小事,又不是生化危机,难不成自己还能变潘多拉不成?

被自己的冷笑话冷到,心照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撕开白衬衫的袖子扎在了肩膀上,朝下一个区域漫步走去。

“哦,对了。”

他抬起了头,返身走了回去。

一甩手中的双管猎枪,其马上变成了晶蓝色的液体状,随后迅速凝结成一柄晶蓝色的长柄钢刺。

“忘记补刀了……”

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带有丝毫的停顿,四足兽的潘多拉核被刺破,身上的自我修复停止了下来。

“嗯?”

心照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在潘多拉兽的身上找到自我修复的痕迹,这就很奇怪,一般来讲应该会修复些什么结缔组织之类的东西才对,可是那血流不止一蹶不振的样子实在是难以将它和那些打不死的怪物联想到一起……

那种感觉就像是……子弹打在了平常生物上一样……

68.

苍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朦胧的意识让她彻底放弃了思考,再说了,她本来就不善思考。

浑身酸胀得厉害,她的身体正在向她哭诉,苍山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想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具疲惫的身体。

那具身体的主人惊觉地站了起来,大概原先是在打盹吧?随后,额头上贴过来一阵舒爽的凉意,那感觉像是湿毛巾,伴随着那股凉意,身体和大脑又开始瘫软起来。

被单贴着自己的肌肤,光滑的脚小心地延伸到被子里其他凉凉的地方,身体有些发烫,这种时候不应该把被子盖的那么严实才对。

空阳看着床上不老实的苍山一点一点地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蹬掉,露出了自己光滑裸露的肩膀,他默默转过头去咽了咽口水,随后,将被单提到了她的胸口。

H25出门了,他不方便给苍山换衣服。

窗外传来了警笛呼啸而过的声音,是夜注定是柴下最不平静的一晚。

空阳站在落地窗前,远远地眺望着隔江的那座死城,夜幕之下,只能看见南柯市的一圈轮廓,视线再近一些的地方,往北面看去,是柴下市最为繁荣的中央区以及商业区。红色的“禁止入内”刺动着少年的眼球,外面飘起了小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少年的视线模糊了。

“啊——!”

床上的苍山突然尖叫起来,空阳心里一惊回过头去,迎面而来的枕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的脸上,他朝后仰去,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另一边的床上,苍山一只手揪住被单提到胸口,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刚刚丢枕头的姿势,眼里的泪花以及耷拉下来一角的毛巾,这该说她可爱呢还是这一次她又误解了什么。

“你你你你……我怎么光着身子。”

空阳举起一只手刚想解释,随后又是一个枕头砸了过来。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真是犯规……居然还带哭腔,空阳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角度,看见苍山依旧还是那样活泼,悬着的心总算的落了下来,可不知怎么的,明明应该安心的,可是鼻子还是酸酸的。

空阳站了起来,视线模糊了,他走向了床,将苍山整个揽入怀中。

空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人类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自己只是好久不见苍山了而已,只是太过担心苍山了而已,只是在看到她没事的一霎那有点想哭而已,这个曾经冷漠的自己,第一次想好好表达自己全部的感情仅此而已。

苍山睁大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湿的,少年的身体颤抖着,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梳妆台上镜子中的自己,黑色的皮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红色少女的身体,脑海里黑白的相片一闪而过,成为怪物时发生的事情如同潮汐般扑涌而来,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却又在某一个瞬间,少女释然了,因为她又活了过来,她又变成了人类。

松开了拉住被单的手,苍山往空阳的怀里靠去,双手环住少年的背部,此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69.

H25小跑着,她望向天际,城市的尽头已经渐渐翻起了鱼肚白。白色的外衣在身后飘动着,灵巧的黑色小皮靴跨过水滩,映出了她穿在里面的墨绿色睡裙。

“真是……麻烦……”

少女一个急刹拐进了小巷的拐角处,身后几个提着白色箱子的监察官停在了路口四处张望着,随后一个朝另一边追去,另一个则向H25躲藏的方向走来。

H25蹲在拐角,看着地面上走过来的影子越来越大,一滴汗从她额头上挂下,右手中那管装着红色药物的针管嗞出了一点液体。

只要能刺入他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脸,那么成功注射的概率就有90%。

拐角处伸出来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H25咬着牙,左脚迈出一步压低身子,左手揪住那人的领子,随后趁他踉跄重心不稳,针筒从右手的身后朝他的脸部扎去。

“喝啊!”

一声厉喝,遮住H25右脸的刘海飘起,露出她泛着凶意的眼神。

针筒在离那个男人的眼睛只有一厘米不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哟,小姐……”

右手的手腕被锁住了……随即,H25感到从心底蔓延出一份巨大的恐惧,右手传来的撕裂感让他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一股巨力将她甩了出去砸中了小巷的墙壁,冰凉的流体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染红了大半个口罩。

H25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腿颤抖着分开坐了下来,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柴下市封印官中最强的那一个——心照。

他摸了摸脸上的两撇胡子,随后捡起了摔落在地上的针管拔去针头放在黑色背心的内测口袋里,小而锋利的眼神在H25和地上那滩红色药水间游走,这是个深思熟虑而又老道的封印官,外表上虽是个老好人相的面孔,实际上其思维的慎密与本身的强大丝毫不亚于空阳或是夫人等其他任何潘多拉。

“你就是那些潘多拉的制造者么?”

“……”

“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心照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将她拉起,却下意识地快速后撤一步,紧接着,一条触手破开地面将失神的H25卷了起来,心照眼疾手快,右手手心的纹章亮起一阵光芒,晶蓝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随即凝结成一把漆黑色的双管猎枪 ,子弹打在触手肥厚的腹部,绿色的液体嗞溅了出来,但还是没能阻止触手带走面前这名少女,心照看着脚下那个黝黑的洞穴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高架上,铁轨轰隆而过,钢筋水泥的城市被震动,太阳升了起来。

70.

五月,六月,雨季开始频繁了起来,柴下四处都是湿漉漉的。

“啊,又开始下雨了。”路人仰头望去。

柴下市四通八达的架空轨道是这座城市的交通主干道,空中的空间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行。

“是啊,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行。”

夫人仰头看了眼那片密集的高架,一撩亚麻色的卷发,随后朝路边那辆SUV走去。

身后一个带着墨镜,插着牛仔裤口袋的男子将烟头丢进水塘,,他左右小心地张望了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等到中午的时候,第一阶段就应该顺利完工了吧。

夫人拉开白色奥迪SUV的车门,后座上躺着一名昏睡的绿发少女,一身白色的大褂上还沾有血渍,口罩被脱了下来,此刻正平稳地呼吸着。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男人轻车熟路地坐了下来。

“昨天差点就被发现了呢,真是没用……”

这句话,是对H25说的,男人看了眼后车座上的H25,随后视线又回到了前方。

夫人叼着红色的发圈将她那头长长的亚麻色头发扎了起来,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副红色半框眼睛,随后是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画着柴下各个交通要道的节点,这些日均客流量超百万的列车,可是用来传播病毒最好的途径之一了。

“下一步还要做什么?”男人看了眼手表,看样子这次的碰面不会持续太久。

夫人的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之前让H42控制H53来进行对潘多拉体质患者的调查很有效果,H25也完成了对药剂的最后调整,接下来,只要慢慢等待就行了……”

夫人想起了计划提出时,那些和平派脸上那可笑的懦弱,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与数量,却还一味的四处躲藏和隐藏身份,那胆小如蠕虫般的勇气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在那之后,她通过空阳将情报卖给Key,坑杀掉了一部分反对她的人。

“是时候让人类下定决心与我们为敌了,只有战争,才能让那些和平派妥协,昨天还只是开胃菜而已,等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看那群老鼠会帮哪边……”

真是个疯狂的女人……

“你就那么渴望权力么……”男人皱了皱眉头,从开始认识这个女人,对她抱有好感,一直到计划的进行,他对她的热情开始渐渐消减了……

他清楚得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终究不是他能够掌握的……

“不,是自由。”

夫人拿起手机,浏览器的新闻界面第一条便是昨日的潘多拉袭击中央区事件。

“是我们可以行走在日光下的自由,你知道么?”

男人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钱我会后续打到你卡上的。”

“嗯。”夫人莞尔一笑,那副笑容让男人一瞬间失了神。

他看着夫人从驾驶座上朝副驾驶爬了过来,慢慢地凑到了他耳边。

“事成之后我会好好感谢你的……”温润的气味让男人有些飘飘然。

“好……”他如此应答道,随后拉开车门,走上台阶的时候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分手的事情不如暂时先缓缓吧……

回过头去,夫人已经踩着油门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