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朦朧中,似乎有什麼……聲音?

天空,是一片漆黑;大地,是一片潔白。

我突然置身於這樣一個世界。

天暗得看不見任何事物;地也亮得不存在任何東西。

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一個靜謐的世界。

死寂?或許可以這麼形容,但不知為何,我的直覺告訴我並不是那樣。這裡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任何生命的存在,往後也永遠不該有生命的逝去。

彷彿一切就維持在它們剛誕生時的樣子,就這麼永遠地沉睡着,寧靜而安詳地沉睡着,不曾改變過分毫。

而站立在潔白大地上的我,和一切都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如同一枚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一切都像是被我驚擾了美夢一樣,開始抱怨起來。

「你,是誰?」一陣突兀的寒風從我後背上拂過,打破了這永恆的寧靜。同時,一個冰冷得像這個世界一樣的聲音在我心底升起。

儘管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聲音,但我能感覺到她在我身後。

我緩慢地轉過身去,在這本不該有任何生命的潔白大地上,一棵棕黑色的大樹比我更加突兀地佇立在我眼前,距離我十步開外。

枝幹上沒有半片樹葉,但我覺得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夜幕的遮掩下藏在那裡。

“是,說我嗎?”我移步向前,邁出的第一步就踩進了一片酥軟中,留下了一個腳印。

這片潔白的大地,原來是雪嗎?

「為何,到這裡來?」這個聲音來得緩慢,沒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這就回去。”她似乎不太歡迎我,我想我最好快些離開。

回過頭,眼前一片無邊無際的白雪。

我忽然想起,我並不知道怎麼離開這裡。

要說這個世界唯一的奇異點,也只有那棵大樹啊。

“對了,你知道怎麼回去嗎?”我沒有離開,反倒朝着大樹走了兩步。

她一時沒有回應。

等了一會,依然沒有回應,我便繼續慢慢向前走去:“請問,你是誰?這裡是哪兒?”

「我是誰?」原本毫無起伏的聲線似乎,像是錯覺一般地,顫抖了一下。

“嗯?”

「我不知道。我來到這裡后待了太久,早已忘了我是誰了。」聲音又變得冰冷,以及那一種高傲也藏不住的孤獨。

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你說來到這裡?你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這裡的嗎?”我有些意外,畢竟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寫照。

「我原本不住在這裡。對啊……我原本住在哪?」她似乎在疑惑着。

“住在哪?你的意思是,你有家?”

「家?」聽到這個字,她突然流露出些許的驚訝。

像是與此同時,一個白色的光點從我的視線里悠然飄落,停在了我的鼻尖。伴隨着一絲涼意,它就這麼消失了。我抬起頭,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夜空中,些許白色的光點悄然出現,徐徐下落。

那不是星辰,而是雪花。是突如其來的一場雪,降臨了這個靜止的世界。

「對的,我有家。但是,我的家在哪裡呢……我忘了,告訴我,我的家在哪裡?我要怎麼回去?」和之前錯覺般輕微的顫抖不同,就像伴隨着夜幕下的落雪一樣,聲音較為明顯地抽泣了起來。

隨着她每一聲抽泣,雪越來越多,填滿了整個天空。雪花,一片又一片,落在我的身上,溶解着,似乎把我心裡的隔閡也一併溶解了。

「吶,告訴我,我要怎麼回去?」

眼前,已經變成了一個哭泣的世界。我的心裡,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腳下一陣微風升起,青色的羽翼突然伸展了出來。不知為何,我心底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管是這場雪,還是那個哭泣的聲音。

不知為何,好像,能夠理解這份孤寂,這份悲傷一樣。

“我送你回去吧!”彷彿為了蓋過這無聲的哭泣一般,我喊了出來:“別擔心了,雖然不知道在哪,但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送你回去的。”

「天涯……對,我的家,我們的家,就是天涯啊!」

我們的家?什麼意思?

“叮~”一個刺耳的聲音突然闖入了我的耳中,眼前飄落的雪花靜止住了。微風吹過,湛藍的天空,朦朧的雲霧,翠綠的密林,這些景色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是哪?好像有些熟悉。

“叮~”下一刻,一陣風暴忽地席捲了整個世界,剛剛才靜止了一瞬的雪花立即飛舞着朝我撲來,像是要把我淹沒一般。

在我被暴風雪完全吞噬之前,我向那棵棕黑色的大樹看了最後一眼。在樹梢上,我似乎看到一雙閃着微紅色光芒的眼睛,視線與我交匯着。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會送我回去的。”這一次,聲音終於實實在在地進入了我的耳朵,即使在風暴中,依然顯得那麼純凈與空靈。

然後,我的意識就隨着身體消失在了暴風雪之中。

“謝謝你,信天翁。”

耳邊似乎還迴響着什麼。

“叮~~~~”

……

“叮鈴鈴鈴~~~”

“唔……”

一個漂亮的翻身,我一伸手按掉了桌上的鬧鐘。

“唔……剛才的是?”

我順勢坐起在床上,環顧四周。狹窄的房間,白色的天花板,一張書桌,一個書架,還有我坐着的這張床。

嗯,是我的房間沒錯。

“原來是一個夢嘛。”再次確認后,我得出結論。

回味起那透骨的寒風,我渾身還直打哆嗦,而眼角似乎還若有若無地掛着一滴淚水。

作為一個夢也太過真實了吧。

“嗯?”

我剛掀開被子,準備起身,卻看到腳踝上青色的羽翼不知何時已經伸展了出來。

“唉,或許是昨晚練習魔力注入練得有些過頭了吧。”

魔法修鍊方法不合理的話可能對修者本身的心智造成影響,魔法師中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個傳言。

而各種各樣的小說更是將這個傳言放大了,因為對高位魔法近乎瘋狂的執着,進而走火入魔的角色一直層出不窮。

但實際上,被記錄到歷史中的例子根本就沒有幾個,而且多半還都是因為他們施放的魔法本身就具有危險性。

嘛,也許我的情況就只是魔力稍微有些失控了吧,多想也沒有什麼意義。

“稍微學點魔法不會有什麼危險吧,世界哪有這麼無趣。”

我做了個深呼吸,放鬆着思緒,青色的羽翼便漸漸隱去了。

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視線朝桌上飄去。

最先看到的,就是印有術式“魔能盾”的胸章。說起來,昨天晚上我就是用它練習了一整晚的魔力注入。可氣的是,經過一整晚累人的魔力注入,這個胸章最外層的環也僅僅只有約十分之一的部分變成了藍色,其餘部分則還是維持着我前天剛拿到它時的樣子。

那樣勞民傷財的魔力注入,還要再來九次嗎……如果湊不夠一環的話,是沒有資格進行模擬戰的。所以滿一環也是一般初學者入門的標準。

唉,只怕前路坎坷啊。

桌上離胸章很近的地方,是我前幾天撿來的一枚蒼藍色的圓石。我爸認為那是一枚將要出生的蛋,但至今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回想一下,這枚我辛辛苦苦救回來的蛋,至今還暫時沒給我什麼好的回憶。

我最近是不是有些運勢不佳啊。

再旁邊的東西,便是之前被我按停的鬧鐘,上面三個指針顯示着時間……

“噫!這不快遲到了嗎?”

……

“叮鈴鈴鈴~~~”

再次聽到鈴聲響起,我恨不得馬上把它按掉,只可惜我不知道如何按掉教會的上課鈴。

不過還好,我總算是在鈴聲結束后三秒內趕到了教室。

三秒可不能算遲到吧?儘管進來的時候,我瞥見川先生白了我一眼。

“早啊。”我還沒落座,就聽到紅葉的問候。

“早什麼早,差點就晚了。”為這嘲諷式的問候,我反瞪了他一眼。

“嘿嘿。不過我看你今天倒是遊刃有餘嘛,以往遲到的時候可都是氣喘吁吁的呢。”

“是嗎?”這我還真沒注意到。

想想也是,我一早應付式地匆匆處理完洗漱和早飯後,就一路朝着教室狂奔了過來,雖然家裡到教室只有一條街的距離,但說這一路的狂奔完全不累人那真是不可思議。

“咳咳,那邊安靜,開始上課了啊。”

聽到川先生的話,我們立即坐端正。

“這節課,我們主要來講講運動。運動是自然界中一種極其常見的現象,對於運動的產生和變化,古人做過大量的猜想。著名的慣性定律就是其中的一條,經過一系列的實踐檢驗,它慢慢被人們所信服。慣性定律認為,一切物體在不受外力的干擾下總是會維持着它們原本的運動狀態,不管平動還是轉動都一樣。早期的人們並不認為這是對的,當時的人們普遍相信的說法是……”

我似乎比以前更能跑了呢。

“運動的物體還具有能量,一般認為能量的大小正比與速度的二次方,你們可以看書上的這個公式……”

運動中存在着能量,就像法術具有魔力一樣。

如果用能量的觀點來分析魔法會如何呢?火系法術的話,應該是熱能吧?那麼雷系就是電能咯。冰系是冷能?好像沒聽過這種說法。土系……土系是什麼?課本里應該有一種和重力有關的能量,嘛,暫時還沒學到。

而說到運動的能量,操作動能的魔法,那一定是風了。

風?我突然想到那根青色的羽毛,還有早晨我腳踝上伸展出來的青色羽翼。

對了,是風,是因為風在暗中幫着我,我才能跑得那麼輕鬆。

彷彿鳥兒的翅膀一般,可以乘風飛翔的羽翼。不知不覺中在給我風的祝福嗎?

那麼,就叫你風之羽好了。

早上的第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

“啊,終於結束了!”川先生前腳還沒出教室門呢,我就聽到紅葉一聲長嘆。

“照你這態度,接下來的三節課,你又打算怎麼熬?”一下課,我反倒覺得有些無聊了,開始和紅葉吐起日常槽來:“本來挺有意思的一堂課,你就打不起點精神嗎?”

“有意思?不是吧,你有這麼學霸嗎?膜拜,膜拜。”

“膜什麼膜,不過就算我不是學霸,再不濟也不如你那麼學渣啊。”

“欸?我不過是中間水平而已,原來算學渣么?”藍色的眼睛獃獃地望着我。

看着他一臉的天然,我選擇沉默。

於是話題就這麼沉默了一會……

“好啦,川先生的課是倒是挺有意思的。”經過一番思考,紅葉重新說到:“不過他每堂課總喜歡讓人提問,沒人提問就點名。要是被點到了,卻又想不出有什麼好問的,不是很尷尬嗎?搞得我現在一上他的課就非得腦洞大開地滿世界找問題,生怕他問到我。我就不太明白了,這講的清楚才不會有問題吧?他幹嘛非要有人和他過不去呢?”

“川先生的老毛病了,喜歡顯擺自己的博學唄。你見過他哪次有被同學問倒過嗎?只要你掛得住面子問,我看再怪異的問題他都知道。其實這個環節也沒那麼糟糕啦,可以學到很多知識不是嗎?”

“天羽,我看你就是個學霸吧?”紅葉……呃,應該是假裝一臉吃驚地看着我,嘟囔道:“反正學到的也都是些理科的東西,問他魔科的問題那肯定是課外內容不回答。”

“還好吧,以前的人不信科學,他們這些學者比如今的魔法師還難混。現在人們都習慣理性看待問題了,學者們當然是倍感優越咯,壓抑久了就想釋放嘛。”

“唉,他是優越了,同學們可就委屈了……”

紅葉還想說些什麼,但川先生已經進了教室,原本喧鬧的教室也逐漸安靜下來。當面議論老師總歸是有些不好,我連忙向紅葉使了一連串的眼色。

川先生應該是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把課本往桌上一放:“咳,好的,那我們繼續上一節課的內容……”

……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為了不做多餘的電燈泡,我在教會對面小巷裡的“來份快餐”解決了午飯。

而現在,已經到下午魔法班的授課時間了。

海老師暫時還沒有來,一年級的六名同學現在都坐在一個角落裡抬着書自學着。

我手上的這本《從零開始學魔法》,是在被同學們戲稱為“海天大戰”的賢者模擬戰結束后的第二天,海老師發給我們的。

記得那天他忽然就搬出一堆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書,跟我們說著“雖然課上不教理論,但你們自己還是要看看”之類的話。

我還記得有一句——“這回看天寧那傢伙還要怎麼說。”

然後,就演變成了我們現在人手一大本書的局面。

就如坐在我旁邊的紅葉,抬的也是一本《從零開始編魔法》。

等等,哪裡不對?

仔細一看,紅葉的那本書比我這本還要更厚一些。原本我拿的這本就已經很厚了,和他的一比就像是字典遇到了詞典。

我記得海老師拿來的六本書應該是一樣的啊。

朝紅葉的包里一看,果然有一本《從零開始學魔法》。

等等,這傢伙是在自學嗎?

我去,一提到魔法,他瞬間就變得比誰都學霸了么?

“同學們久等了啊,抱歉,剛才有些事情。”這時候,海老師來到了訓練場里。

我們把書收了起來,放回包里。

“那麼,就開始我們今天的預定吧。”

今天的預定,我記得是先檢查昨天魔力注入練習的成果,然後帶我們去教會魔導庫參觀。

“帶你們見識一下各種各樣的魔導器”,這是昨天海老師昨天的原話。

“先把你們的胸章拿出來吧。嗯……順便考考你們,還記得魔力注入的方法嗎?那個,書上應該有寫的。”海老師最後一句似乎有些底氣不足。

他自己沒看過么?

“知道。”紅葉第一個舉起了手。

“嗯,說。”

“魔力注入分為三個步驟:第一步,找到魔導器上刻有注入術式的紋印;第二步,併攏右手食指和中指,兩指間放在紋印上;第三步,集中精神,將意識集中到指尖,想象有魔力自全身流入到魔導器中。”

“嗯?哦,書上好像確實是這麼寫的,你回答得不錯。”海老師這麼說著,卻是搖了搖頭。

“右手?本來左手也行啊,而且也不一定是指尖……”自言自語一番,海老師又搖了搖頭。

“老師,有什麼問題嗎?”紅葉對他這一連串的動作也是摸不着頭腦。

“哦,沒事,你們把胸章拿出來吧。”

嘛,不多想,我拿出了自己的胸章。胸章上那三個透明的環,現在只有最外面一個有部分的藍色。三個環的環心處有個很小的圓,圓里還套着一個更小的橢圓,這兩個圓便是魔力注入術式的紋印了,也就是我用手指戳了一晚的地方。

魔力注入理應是人類最早掌握的術式了,書上提到它最早只被輝光帝國的皇室使用,當時的皇族是最早向仙靈學習魔法的人類,他們把魔法用於維持皇室的統治。不過幾千年後的現在,魔法已經演化成了一種面向大眾的技術,而帝國也在幾年前改名為了聯合國。

好吧,或許會對這種理論上所有魔導器都存有的最基本的術式感興趣,只能證明我只是一隻菜鳥。

海老師把每個人的胸章都看了一遍,一一點了點頭。

略微留意了下,同學們外環上的藍色基本都是不到一成的水準,我自己的倒是要比一成略多一點。

有些意外的高興,不過也就一點點,我可不是那種攀比虛榮的人,嗯。

“好的,看來大家都很努力地練過了。那麼進入下一個環節,跟我走,去魔導庫,見識見識現在的魔導器。”海老師看完,招呼着我們。

“噢!”

我們跟着海老師,一行七人就這麼出了訓練場。

“同學們看那邊的兩座建築便是教會魔導庫和教會圖書館了,他們可說得上是整個教會的核心所在。要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小鎮里,這麼大的樓房可還沒有第三座的。”

距離訓練場約二百米的距離,立着兩座約二十米高的建築。它們一個為尖頂,一個為圓頂,皆是紅頂白牆,與整個小鎮高度普遍不過三層的房屋相比,顯得極為氣派。

“過了這兩座樓,那邊就是教會的大學本部了。”海老師思索了一會,繼續說:“雖然作為教會的一員我不該說這個,但我還是希望你們有條件的話,就不要到這裡來念大學了。這個小鎮的教育資源實在是過於有限了,你們有能力的話,最好能去大點的城市,多見見世面。”

說完,海老師笑了笑。

“算了,換個話題吧。關於這兩座樓還有一個有趣的說法,叫做‘魔法科學相爭艷’。你們看這兩座樓相對而立的模樣,像不像兩個爭執不休的人呀?據說兩座樓的樓頂設計的十分巧妙,你從不同的角度看會看出不一樣的高矮次序。所以這科學和魔法誰更高一籌嘛,最後也沒爭得個說法。”

這一段倒是別有趣味,歡聲笑語中,我們來到了圓頂建築——象徵魔法的魔導庫下面。

“好了,今天我們只參觀魔導庫的第一層,進去之後要聽我的話,沒有我的指令不許亂碰裡面的東西。”

海老師掏出鑰匙打開了魔導庫前方的鋼製大門,我們隨他走了進去。庫房裡面的裝飾倒不如它的外表那麼華麗,沒有水晶吊燈,也沒有紅地毯。只有白色的柱子和木製的物架,上面放着各樣的應該是魔導器的東西。

看着同學們或多或少的失望,海老師卻是正色說到:“誒?嫌棄什麼呢?你們真的是小鎮里的孩子嗎?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可告訴你們,這可是最務實的設計了。這裡的魔導器每天都要搬出搬進的,要是再裝一些華麗的裝飾啥的,碰壞了可是巨虧。庫房嘛,就要務實,你們做人也是一樣,一樣……那啥?反正就是要務實。”

“呵呵。”

“剛才誰在偷笑?我聽見了啊。”

“……”

“唉,算了,看你們也心不在焉的樣子,我還是先帶你們看魔導器吧。”大道理忘了怎麼說,海老師乾脆就轉移話題。

“首先是這邊最常見的魔導器——魔杖。”

我們最先抵達的架子處,是各種各樣的魔杖,長短不一,各自掛着不同數量和顏色的寶石,橫的豎的都有。

“現在的魔杖我想是不用多給你們介紹了,就說說以前吧。魔杖最初分為長杖和短杖,短杖便於攜帶,施展術式也比較方便,而長杖則是優秀在容量大,可以刻存一些短杖存不下的上級魔法。早期的時候偏好使用長杖的人們喜歡以法師自稱,偏好短杖的則是喜歡以巫師自稱。當時這兩派的極端分子為魔杖的這一點分歧爭得是風生水起,互不相讓,不僅僅是爭吵,大打小打每天都有。

“後來,魔杖的製作技術慢慢成熟了,魔杖越做越短,存有的術式反倒越來越多。到今天,法師巫師兩派都已經不復存在了,但人們把外觀稍長的叫做長杖,把外觀較短的稱為短杖的習慣,卻是延續至今。”

“然後是這邊。”

下一處的架子,倒是有些像服裝店的擺設。各種畫著刻印掛着寶石的衣物,上面掛的是一排排,下面擺的是一雙雙,中間還有一些飾品之類的,像是我們身前佩戴的胸章在這裡也有擺設。

“後來隨着技術的成熟,魔導器的形狀就變得多了起來。像裝甲類的防禦魔法,直接穿在身上的話施放起來就比魔杖方便得多。到了後面,魔法更是變得生活化,像是把力量增幅用於搬運的情況也就出現了,你們看那邊的小架子……”

海老師指向了一個角落,那裡擺着一個爐灶形狀的東西。

“火系的魔法用於燒飯什麼的,不過現在都因為太耗魔力被煤氣替代掉了,所以教會也就收藏了這麼一台。”

“當然,那時候魔法最大的作用還是在戰場上,你們看這邊。”

另一處的擺設赫然變成了武器庫,烙有不同刻印的刀劍或是矛盾佔滿了架子。

“這些都是戰爭的產物了,那時候習武的人們都會同時學一點魔法,拿着刀劍的魔導器自稱魔劍士。不過把魔導器直接用在短兵相接上一直是一種成本很高的做法,很多時候損毀比收益來得要大,刀劍本身會折斷不說,刻印也經常因為打鬥被破壞,導致難以發揮效果。

“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缺陷,士兵們發現還是只有魔杖類的魔導器最為好用。不過從兩百年前開始,這些魔杖最後也被低成本的工業武器取代了。”

“不過這邊的魔導器又不一樣了,這些魔導器都是最新式的。”說著,海老師又向另一處物架走去。

跟着他轉了一圈,我們來到了庫房最中間的區域,這裡擺放的東西就比較新奇了。最前面是一塊巨大的水晶盤,後邊大小不同的鐵盒子組成的奇怪物品到處都是。

“它們原本是為了特種作戰設計的,不過戰爭結束后,它們的製作慢慢就變成了魔法師之間的一場遊戲。人類各國的魔法師們為了彰顯自己高超的技術,使用最新的魔導器進行模擬戰鬥,收穫榮譽,已經成為了當下的一種潮流。”

戰鬥,然後獲得榮譽,就像故事裡的英雄那樣?這句話明顯戳中了我們的敏感點,興奮的情緒像火焰一樣在我們之中很快地蕩漾開來。

“咳!撤遠了,正規的魔導模擬戰比賽只有十八歲以上的成年魔法師可以參加,對你們來說還是太早了。”

但海老師的下一句話馬上就撲滅了火勢。

“……”

“咳,我們還是繼續來介紹魔導器吧。嗯……對的,這塊巨大的水晶盤是用於編寫現代術式的,類似於一台電腦。以現在的技術,很多魔導刻印都可以壓縮在一塊小小的芯片上,再通過編寫特定的程序讓它們發揮作用。”

海老師說著把手放在水晶盤上,一臉嚴肅地擺弄着,水晶盤發出了光亮,顯示出一些奇怪的圖案。

“不過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玩意怎麼用。”

“……”

“咳!我們來看旁邊這些鐵盒子——自律魔偶。只要提前下達指令,它們就會啟動術式,完成任務。”

“像是這一台,它搭載的就是術式‘空氣炮’,一種風系攻擊魔法。”海老師指了指其中一台自律魔偶,它看起來是一根粗管子插在鐵盒上,整個鐵盒下方布滿了輪子,鐵盒後面還有一排圓孔。

“其它的嘛……嗯,其實都沒什麼特別的。”海老師對着那堆鐵盒看了又看:“哦,對了!差點忘了給你們介紹我們教會的得意之作,到這邊來。”

領我們來到庫房一層的最中間,那裡放着一個長方形的漆黑箱子。海老師把箱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把黑色的長劍。長劍通身都是一片深夜般的漆黑,即使被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照射着也沒有半點反光。

這個造型好像有些眼熟……對了,是前天海老師在模擬戰里使用的那種,只是換了顏色。

“這就是今年最新式的魔導裝甲,原型骨架由知名公司尋魔社研發,各地的魔導器製作者拿到骨架后,刻上不同的術式刻印,最終形成不同款式的魔導裝甲。”

“哦~”

海老師說著把長劍舉到我們跟前,從近處看起來,長劍並不是完完全全的黑色。並沒有一條條的刻紋,但在劍身上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斑點……不,不僅僅是一些,雖然比較明顯的只有很少數,但它們確實像掛滿夜空的星辰那樣,布滿着整個劍身。

海老師似乎看了我一眼,繼續說:“而我們教會研製的這一款‘星夜舞姬’,在年初城裡的統一測試競賽中,各項數值可都是越超第一名的,被在場的專家們稱為是一個傳奇。”

“噢~”雖然小鎮算不上偏僻,但就這樣的一個小鎮卻能做出比大都市更厲害的作品嗎?我們都有點為教會感到自豪。

誒,等等,好像又有哪不對。

“老師!”我舉手提問。

“說。”

“你說各項數值遠超第一名,那它怎麼不是第一名呢?”

“嗯,測試的第一名是我前天展示過的那款‘血月銀狼’。”

“哈?”同學們都疑惑了。

這什麼跟什麼呀。

“你們先別急,且聽我解釋。這種魔導裝甲最大的優點就在於,只有有相應的材料,它幾乎可以啟動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魔法,哪怕是那些以人類的身體和心智根本理解不了的術式。

“這款‘星夜舞姬’裝甲上刻印的術式,來源於一種僅在蝶舞鎮有記載的傳說之舞——‘星夜蝶舞’。刻印的時候裝甲也是用星夜蝶幼蟲的絲線縫合起來的,雖然這些絲線現在已經熔斷了,但它仍然保留了這種神秘生物獨特的魔力。”

星夜蝶我倒是聽說過,據說是蝶舞鎮特有的一種異蝶。不過在小鎮生活了這麼久我也沒有見過實物,只聽故事中提起過,星夜蝶飛舞之時,宛若星辰浮動於夜空之中。

“最後的問題就在於,這星夜蝶嘛一向神秘,即使是我們蝶舞鎮的住民,要沒有緣分的話一生中都見不到成蝶一次,最多只能在湖邊找到一些幼蟲。所以這副裝甲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保留着不親近人類的特性,到最後也沒能找到一位有緣的魔法師能夠驅動這副傳奇。

“所以嘛,最後就被專家們一致判定為廢品了。”

“……”

算了,忍住,教會的殘念也不是第一次見。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海老師嘆着氣,把長劍放回了原處。

之後,海老師繼續帶着我們把庫房一層的每個角落都一一講了個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