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晚还堆满了杂物的指挥中心，现在包含休伯利安在内共有四名人物围坐在那张放着地图的桌子边。
房间里一共五个人，包括站在休伯利安旁边担任着某种工作的维利嘉，休伯利安召集的人就算到齐了。
他们的交谈在前几分钟前才刚刚失败，休伯利安的立场是导致商谈不成功的主要原因。
所以现在的气氛已经接近剑拔弩张，另外三个魔族将军正准备随时撕碎这个脆弱的人类。
即使是在维利嘉的保护下，要在这三名将军的手下逃脱也不是简单的事。
“我说了，这计划，不可行！”
其中一个用怒吼般的话打破了这股沉默，不仅是鼓膜，连桌子也被他的声音撼动了。
它的态度不仅坚决，而且裸露在外的獠牙正向刀锋一样指着休伯利安。
并不是所有魔族都像维利嘉那般对休伯利安这种人类那么温和，在场的魔族就算职位是他的属下，对这个人类的不满却完全不低于其他激进派。
这位先锋部队的头领就是如此，不愿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种指挥官也是当然。
“没错，你这是要让我们去送死！那种荒谬的作战简直就是乱来，在这里应该用正经的进攻方法。”
“对！人类！你想趁机报仇？！”
其他的将军也附和着这个带头人的咆哮开始发泄不满。
“让我们在这里蛰伏这么多天，居然想出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不配做指挥官！”
“如果你要送死我没意见，可是我的属下们不会陪你。”
明显，对于休伯利安的建议，没有任何人同意。
不仅如此，如果他说的话进一步激怒了这些将军，这个指挥室就会立即变为战场。
“大人可是殿下亲自指名的第七军团指挥官，你们想要违抗殿下的命令吗？！”
“别想拿殿下威胁我们，维利嘉！我不会为了这种作战计划去冲锋！”
“没错，无能的人，无能的计划。我们不需要！”
“纳鲁什你们别得寸进尺了！”
“他，不配做指挥官！”
钢铁的闪光朝休伯利安的脖子奔去，将军的攻击几乎毫无征兆。
终于有一位人物压制不住怒火，仅因一人带头攻击，导致另外一个将军也参加进来。
弯刀和魔力球在这个距离同时瞄准休伯利安，可是他确实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对此没有丝毫畏惧。
“放肆！”
维利嘉像是变魔术一样将所有的攻击都化解，她冲上桌子上的速度几乎没人能看得清。
她的右手把弯刀压在了桌子上，左手则是展开防御法阵的姿态。
目睹这个结果，两位将军在这个女性面前退缩了。
他们早就知道维利嘉的实力很强，所以才采取这种手段。
只不过，两个将军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距离都会被赶上。
“需要我在开战前就做掉你们吗？！纳鲁什，巴尔特！”
“好了，都别吵了！”
从刚刚开始一直一言不发的休伯利安现在才出声，他的话令四人都紧张起来。
两位将军已经产生了攻击休伯利安的念头，如果他现在下令维利嘉与他们战斗的话，在开战前就会引发兵变。
而另一边的无头骑士克劳顿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在一旁看着。
魔神帝亚罗克派他担任指挥官也许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
“纳鲁什，这个作战少不了你们的部队。巴尔特也是，你们的空中力量是我们获胜的关键。还有克劳顿，你的部队是军队中的主力，三人缺一不可。”
“想用客套话糊弄我们吗？”
“不，说到底。你们也只是不信任我以及对我的计划不满而已。”
“那又如何？人类。”
“纳鲁什，放尊重点。休伯利安大人是指挥官！”
纳鲁什藐视与充满敌意的语气让维利嘉的相当不满，而她身后的休伯利安却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眼里。
他有意无视这位狼人将领的挑衅，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么，打败我怎么样？”
这句话令所有人都吃惊了，就连一直集中注意力观察三位将军动作的维利嘉也分了神。
他这句话无疑是向在场的所有将军宣战。
“在场的三位，只要你们能够在对决中赢我，那么我就把指挥权交给你们。如何？”
对这些将军来说，这是绝好的机会。不仅能够铲除休伯利安这个眼中钉，只要把总指挥权拿到手再攻下城池，自己在魔族里的地位也能够大幅上升。
即使是失败了，自己也不过是像原来那样继续听命这个人类。
而对于休伯利安来说，失败即死。他们绝对不会对一个发起挑战的人类留手的。
这么诱惑的挑战，何尝不接受呢？
“人类，狡猾，不可信。”
“你在耍什么把戏？难道你觉得你可以赢过我们吗？！”
“没错，所以我以休伯利安·D·雷诺的名义向你们发起挑战，内容为军事演练以及一对一胜负，在两样其中一项赢的胜利的讲视为胜利者。这个条件如何呢？诸位魔族的将军们啊。”
太有诱惑力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立刻答应。
如果不是对自己有人足够的自信，是不可能提出这种挑战的。
毕竟他很清楚，魔族在对决中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么，眼前这个被维利嘉护在身后的人类少年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噗，哈哈哈哈。怎么了？刚才的气势都去哪了？将军们啊，你们不会害·怕·我这个区区人类吧？”
休伯利安的话像火把一样引爆了纳鲁什的怒气。
“人类！不要太嚣张了！！”
不知他到底是嚎叫还是说话，怒吼的音量甚至到了连骨头都能感觉到。
休伯安的“自大”态度也惹怒了在另一旁的巴尔特，三个将军中只有克劳顿最理智。
这位无头骑士的表情永远都隐藏在那股幽蓝色的鬼火之下，在不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不然为什么现在才退缩了？刚刚偷袭我的气势去哪里了？”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是死在了我手上可别让某些人报仇。”
“你可以放心，如果是休伯安大人的选择，我不会多加干涉。”
“最好是这样。”
“挑战，我接受。”
意见达成一致的四人全都望向克劳顿，就等他一个人回答了。
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就代表无头骑士不会介入这场纷争，可不代表他会顺从。
作为主力部队的领导者，如果他不点头答应的话，光凭先锋队伍和空军是无法打赢的。
“克劳顿你呢？”
“……好吧，我也接受。”
“那么，谁先接受我的挑战呢？”
三人当中气焰最盛，也是对休伯安态度最极端的将军走了上前。
他的眼睛充满了杀意与怒火，身上紧绷的肌肉几乎要把穿着的盔甲撑破。
看来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让我先来，内容就选一对一对决！”
“没问题，现在开始吧。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明天再比呢。”
语气中的藐视比刚刚更强烈了，对于自己的指挥官，纳鲁什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和造反没有区别。
在他的眼里，自己眼前这个人类何止不配做指挥官，甚至都没资格出现在这里。
和为了心中的主人征战多年的自己，这种人类的毛头小子连在军队里当勤务兵都不够格。
“不如说就算是留到下午我也觉得太浪费时间了，来吧就在外面的空旷地上一决胜负。”
“哼，真是狂妄的口气。你难道这么着急想去见那些埋在地里的人类吗？”
“不，正相反。我是为了不用见到那些肮脏的东西才成为这里的一员。”
休伯安身上的气势改变了，仿佛这几日积累的憔悴完全消失，仿佛脱下了指挥官的衣服换上了战士的铠甲。
不再像个人类，不在属于自己灵魂附着的躯体。
不仅是身体，似乎灵魂都被深不见底的恶意和仇恨充斥着。
他身上的杀气宛如炸弹一样散发。如果说纳鲁什散发的杀气像海浪一般，他的恶意则是能毁灭一切的滔天海啸。
和休伯安比起来，纳鲁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
“你，人类？”
“也许是父王察觉到了我这中“特质”才收我作第十个儿子吧，这似乎是天意呢。”
“休伯安大人，我去准备武器，请问你要什么呢？”
这里的人只有维利嘉没有半分动摇，她冰山一样的表情和她的眼神一样没有丁点的变化。
她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股恶意没有人知道。
三位将军即使知道休伯安的憎恨不是冲着自己，却仍然为这种漆黑的情绪吃惊。
能平淡地询问这个恶意散发源头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位女性能做到。
“我惯用的魔导剑就好。”
“明白了。”
恶意在休伯安回答的时候瞬间消失，刚刚的恐怖感仿佛幻想般没有真实感。
自己真的能够赢他吗？
纳鲁什心里开始出现这样的疑问，如果自己没有体会到那种恶意，那么还有可能保持刚刚的自信。
不过就在刚才，自己几乎到达定点的自信巨峰仿佛从山脚开始不断崩裂。
“好了，我们出去外面吧。”
就在狼人将军还在为休伯安的事思考时，他已经换上了战斗的标准装备了。
究竟是他换装太快，还是自己已经发愣太久了。
纳鲁什还没来得急思考就被他催促了。
“哦，知道了。快走吧！”
第七师团并不是将阵地设立在离攻略地点附近，而是魔神的领地中。
换句话说，他们甚至还没有出门。
而下这样奇特的命令的也是休伯安，所以第七师团的所有将士在一开始就被其他师团嘲笑胆小和懦弱。
这也是将领们不顺从的原因之一。
“我们就在这里吧，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里足够大了。”
休伯安带他来到营地后方的一块空地，由于足够宽广，也经常用来操练士兵。
作为两个人决斗的场地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哼，没想到你连更像样的装备都没有，只有躲在后方纸上谈兵的胆量吗？”
“是吗？这些装备对我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和纳鲁什的盔甲比起来，他身上穿的只有和普通人类士兵相差无几保护重要部位的铠甲。
在这位将军的弯刀面前，就连人类最重的重骑士的铠甲也能像土块一样被切开。
“自寻死路，你就那么想要送死吗？还是说你连明显的实力差都看不出来？”
“将军，不必这么多疑，让我们在生死中辨明答案的正体吧！”
这场战斗本来就没有裁判，更加没有人吹响开始的哨音。
休伯安挥出的第一剑成为吹走纳鲁什迷惑的飓风。
“来吧来吧！！懦弱的人类！！”
也许这也要多亏了休伯安，正是因为他包含杀意的一击才令纳鲁什放弃思考。
纳鲁什现在已经能够全神贯注地专注眼前这场篡位的决斗。
多年战斗的经验让他轻而易举地避开这种普通的斩击，但是长剑的轨道却在挥舞的途中改变。
剑动作就像弹跳一样，在即将砍向地面时跃起砍向自己的腋下。
而这把充斥着魔力的长剑足以斩开纳鲁什身上的装甲。
不过，这次攻击却完全没有砍中的实感。
“没砍中吗……”
“还是有两下子嘛，不过已经被识破过一次的伎俩想要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了。”
“我也没想过做那种蠢事。”
让战斗的主动权被纳鲁什夺去的话，他的赢面就会小很多。
毕竟对方能招架的住他的攻击，而休伯安却连他一记重击都防不下来，只能不断地攻击和寻找他大意的空隙。
这场对决休伯安只有极少的赢面，而且一旦输了就必死无疑。
“明白自己处于劣势而疯狂挣扎吗？！真是符合弱者的举动啊！！”
不管休伯安再怎么挥剑，都无法破开他弯刀的防御。
只要是用过一次的招数就会被对方看穿，作为指挥官的休伯安，他的剑技并没有精湛到能做出好几次破招的程度。
“……真是难缠。”
自己手上的长剑只不过是普通的魔导剑，就算输入魔力增加威力和锋利度，单凭这种杀伤力还是不足以给纳鲁什造成致命伤。
爆发、持久，这两样战斗关键的要素他都不占上风。
那么要想打败对方的话只能靠策略。
纳鲁什的弯刀材料比他的魔导剑更坚固，用力如果过猛的话说不定会被直接砍断。
为此，他每次都是相当小心翼翼地躲开，而不是挡下。
只是经过短短的几次交手而已，他手里的剑就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破损了。
恐怕不用几回合，这把剑就会断在纳鲁什的攻击下。
休伯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打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必须要有能够一招制敌的攻击才能速战速决。
“那么……！”
他放弃自己的主导位置，远远地跳到后方。
“嗯？这个动作，你是想用拔刀斩吗？哈哈哈哈哈！尽管来吧！如果你那瘦弱的手臂挥舞的剑能够砍伤我的话！”
对方似乎开始得意忘形了，应该是通过刚刚的交战发现了休伯安战斗力的不足。
一开始那被恶意动摇的巨峰已经停止崩坏，依然屹立不动。
如果他一直保持着这样凶狠的攻势说不定还有机会钻孔子打赢纳鲁什，自己主动放弃一开始得到的优势拉开距离根本就是自杀。
以那把普通魔导剑输出，就算休伯安输入最大限度的魔力也无法匹敌他的弯刀。
不论是武器还是战斗能力，休伯安只有不利。
他没有理会纳鲁什自大的态度，而是聚精会神地瞄准要攻击的地方。
然后——冲刺至纳鲁什面前。
从腰间往上的轨道，朴实无华而又单纯的一击。
挥动的动作标准的让人想夸奖他，可是这种简单的攻击远没有刚刚那种出其不意的有效果。
“人类！好好见识下自己的愚蠢吧！”
甚至连技巧都不需要，纳鲁什直接靠蛮力挡开长剑。
可是，在他的又一次挥砍被挡开之际。本该紧握住长剑保持平衡的休伯安又做出令人吃惊的动作。
他不但没有抓紧，反而是松开一只手贴在纳鲁什的盔甲上，在极尽的距离射出魔弹。
偷袭也好，耍诈也罢，休伯安必须赢。
这个距离下要是打中头的话，胜负就在一瞬间结束了。
可是休伯安并不是为了杀他才提出对决的，失去了纳鲁什的话，第七师团就失去一个重要的战力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纳鲁什会因为这点事就丧命。
魔弹命中纳鲁什胸口，胸部的铠甲被凝聚的魔力炸碎。
“呜啊！！”
碎片宛如子弹一般射入他的身体，一部分碎片更是直接刺进了他的脸部。
尽管爆炸的威力不强，碎片没有造成严重的致命伤，可是纳鲁什浑身鲜血淋漓样子相当凄惨。
钢铁的碎片刺进肌肉里的痛苦也是非比寻常。
“人类！你找死！！！呜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惨不忍睹的伤口，他的脸和上半身都喷洒这相当夸张的血量。
他却没有因为这样放下弯刀，似乎这么大量的鲜血大幅刺激了自己的感官，报复的怒火以及战意在这瞬间燃烧起来。
“这是你自找的！！！！！”
“没有造成重创吗？！”
纳鲁什宛如脱弦之剑般往休伯安冲过去，冲锋的速度和刚刚完全是两个级别。
这次攻击单凭休伯安人类的肉眼根本就看不清楚。
他迅猛的冲击直接把休伯安撞飞了。
身体宛如被炮弹打中一样，他像塞满棉花的布偶一样飞了出去。
休伯安的骨头估计是断了不少，不比纳鲁什，他就没办法在这个伤势下站起来。
下一刻，把他撞飞的人肉炮弹就来到了面前。
“死吧！！！！”
他大幅度的挥砍动作在极速下根本无机可乘，休伯安原本还想再用一次刚刚的手段，可是他跟纳鲁什的身体素质有着天差地别。
被砍中可不只是受重伤的级别，恐怕整个人都会被劈开两半，挑战也将在那时结束。
“嗯？”
没能砍下去，纳鲁什的手被休伯安单手抓住了。
明明他的力量占绝对的优势，可是休伯安那仿佛能被随时折断的手却紧紧着纳鲁什的手臂。
在指挥室里曾有过一次的的恐怖感，又萌发了。
刺刀一般的黑暗刺进他的身体，粗暴地划开他愤怒的阴霾。
恐惧宛如巨大的勺子把他的心肝搅得一团糟，自己似乎是理应害怕这种东西一样。
“嘎……啊！！！！”
那只手臂还在继续加强力量，狼人强壮的肌肉被更蛮横的力道绞杀。
怒火被掐灭，直感被麻痹，自信被击垮。
“这是……维利嘉，我需要说明。”
“我也没有从殿下口中听闻过……望你能解释一下。”
在一旁观战的两个人面对人类指挥官的异变，以及刚刚那种恐惧感的浮现都相当不安。
不仅是他们，就连在场围观的士兵都避开了相当远的距离。
而这次，也同样只有维利嘉没有动摇，仍然站在一开始的位置。
“知道为什么，休伯安大人作为人类会被殿下选中作为第十个继承人吗？”
“你是说……”
“的确，但很荒唐。”
“休伯安大人会被逐出人类的世界也是如此，因为在他们眼里，大人并不算人类。”
维利嘉的视线从来就由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现在除了纳鲁什也就只有她在正视着休伯安。
“难道他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吗？”
“你们居然没听说过啊……明明这件事在各个师团里都不是什么秘密，还是说大家都不愿意提起呢？”
“这世界上只有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的种族势力，如果连身为暗月子民的我们都不愿说起，那么大人他到底算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讲清楚。”
“休伯安身上有着上古魔神的烙印，那位魔神的力量甚至比帝亚罗克殿下更强。而且，会不断地侵蚀大人的身体。”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么他会投奔到这边的阵营也就说得通了。
这种终有一天有可能会爆发的存在，魔族里许多人因忌惮而不愿提起也很正常。
但是这反而令他避免了不必要的是非，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殿下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存在留在身边，尽早铲除才是上策。”
“谁知道呢，殿下的心思……”
“放、放手！！人类！！”
纳鲁什奋力想要挣脱，可是无论怎么挣扎，自己的手臂就是脱离不了。
“愚蠢……无用的挣扎！”
不知不觉，纳鲁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躺在自己脚下的休伯安在散发着多么可怕的魔力。
并不是因为先感觉到强烈的恶意才忽略了魔力，而是被恶意吓得忘我了。
“劣等的种族，真是有够无聊的。”
“啊？！啊啊啊啊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正被怪物般的力道捏至变形事件恐怖的事，但纳鲁什的恐惧并不是因为这个。
休伯安身上散发的，没有指定任何目标的恶意是如此浓郁。
就连维利嘉这个从小陪伴他到大的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那个魔神的恶意，还是休伯安自身的。
“啊啊啊啊啊！！！”
肢体折断的声音响起，这干脆利落的声音让人怀疑这并不是手臂。
他就这么从休伯安身上逃开，边握着自己的手，边嚎叫着。
休伯安之前还因受伤而不能站起来的身体仿佛毫发无损，他慢慢地走到无力战斗的纳鲁什面前。
“真是不像样子……”
“那么，你们都知道了吧？！这场战斗的胜利者究竟是谁？！”
恶意与恐怖的魔力消退了，明明是获胜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欢呼。
即使是在崇尚力量的魔族，休伯安也未曾受过欢迎。
这场战斗，便是作为烙印的叛徒的最好证据。
……
“辛苦了，休伯安大人。”
维利嘉似乎早就知道会是指挥官的胜利，已经准备好热水和毛巾给他擦拭了。
他浑身都是纳鲁什方才喷出的鲜血，这种浓重的血腥感让他看上去像是刚从战争中凯旋。
而那个败者现在已经被送进了治疗机构，据说失去的意识还没恢复。
“纳鲁什身上没有致命伤，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那么，巴尔特轮到你了。”
“明白，对决是军事演练。”
“是嘛，是你擅长的领域。明白了，那么我需要一小时的时间集结军队。一小时后在不远处的荒野开始对战吧，当然，设立城塞和布置陷阱都是可以的，你随意就好。”
“了解，也是当然。”
因为这里暂时还不会开始对决，克劳顿就暂时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所以巴尔特是留在指挥室里最后的将军了。
看着他离开以后，休伯安夸张地叹了口气。
“唉……又是靠着那东西的力量赢得吗？”
“当时必须那样吗？”
“没错，光靠我自己是打不过纳鲁什的。被他撞飞时我就已经完全没战斗力了。”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依靠那个家伙，估计我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那……侵蚀的程度怎么样了？”
维利嘉的冰山容貌动摇了，悲伤的神色不仅没有令她的美貌减弱，反而多了几分柔弱的感觉。
她在为休伯安悲伤，同时也理解他的执着。
他之所以如此拼命地计划侵略战，并不是为了魔神，而是他自己一个人。
无论是制定这个简单却能轻易屠杀数万人的作战，还是拼上性命和被侵蚀的风险，都只是因为他只身一人的私念。
“还好吧，至少没感觉到明显的进展，这么短时间的爆发不会造成多少伤害。”
“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
维利嘉的冰霜面纱总算是完全溶解了，此刻忧伤的她与为休伯安挡下攻击的女侍卫判若两人。
“我就知道，请您不要再解放了。如果集中意志就能延缓的话，那么请您务必将精力放在上面。”
“我知道，可是即便我每天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抵御，终究一日还是会被那位魔神吞噬。只要我仍然活着，就无法避免被代替，被夺取身体的命运。”
休伯安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不仅语气轻描淡写，表情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和难过。
维利嘉则是恰恰相反，她紧紧握住裙摆，双肩像是害怕一样微微颤抖。
似乎即将被险恶的命运吞噬的人是她。
“真是过分……大人您……您越是这样，您身边的人反而会越难过。”
“没关系，毕竟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最终也难逃命运的话，即使燃烧不久就将熄灭的生命，也要把自己想要做的事做完。”
“那么，您此刻，以及不久的未来都将为了复仇而活吗？”
“没错，因为我只剩下这么不堪的东西了，这也是我拥有的唯一。”
他的手抚摸起昨晚描绘好的地图，脸上的喜悦难以掩饰。
——恐怕这份喜悦是为自己披上的另一层保护衣吧。
“明白了，您的这份“唯一”不会带来任何人喜欢的结果，但如果是您希望如此，我会尽全力辅佐您。”
“拜托了。”
“如果想要进来的话，直接说一声便可。”
听完这句话以后走进来的，是刚走出去不久的克劳顿。
“有什么事吗？”
“你，并没有顺服你的部队吧。”
即使是休伯安自己提出军事演练这种对决方式，可是乐意顺服他的士兵却几乎没有。
特别是方才他那恐怖的姿态被众人目睹后，更不用说了。
“没错。”
“你是想要认输吗？还是想要故意输掉一局，在赢了我以后用我手上的部队再比一次？”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对我来说绝对说不上是好的计划。”
“那你要怎么办？这次是部队级别对决，你不会是想成为仅此一人的军队吧？”
他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休伯安打算怎么做而已。
就算休伯安打算以一人之力对抗巴尔特的空中部队，克劳顿也只会敬佩他的胆色……或是愚蠢。
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要说做指挥官，就算是一对一也极有可能丧命。
“没有那个打算，我打算用驯化后的魔兽以及魔像作为我的军队。”
“……是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我的部队借给你。”
“这可不是向指挥者挑战的人该说的话啊，克劳顿你在打什么算盘？”
“我只想看看你作为指挥者的能力而已，如果因为人望太差而输掉就太可笑了。”
“放心吧，那种失败的惨样与我是无缘的。你还是准备一下你自己跟我的那场吧。”
“看起来很有自信，那我就等着看你的精彩战斗了。”
踏着铁蹄，克劳顿带着金属的响声离去。
“真是奇怪的人啊，这么做是为什么？不要告诉我是骑士道。”
“克劳顿在魔族中也是令人猜不透的人……不过他的做法相比起其他将领算是正直的。”
回想起来，在刚刚的突袭中，也只有克劳顿没有攻击他。
试想，如果连这位无头骑士也参与了那次攻击，维利嘉能抵挡得住吗？
休伯安虽然是这个师团的最高指挥官，可是对于自己的部下强弱心中还是没有把握。
“如果能看看那个家伙生前的样子就好了，意外地令人好奇。”
“……”
“好了，开始准备吧。离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的第二场战斗。”
◇
他们对局的的场地是荒野，但并不是那种一览无遗的平地。
此处地方有许多数不清的悬崖羽沟壑，锥子一般的石柱群宛如冷杉树一般耸立。
时不时被飓风吹起的沙尘更是将可视度减弱到相当模糊的程度。
这些巨人身下的阴影处隐藏着不少的地下迷宫和流沙，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
在这种险要的地形中，无论是使用空中部队的巴尔特，还是操纵着各种各样魔兽兵种的休伯安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两人都没有在这种环境下亲自上阵，而是在各自设立的营地里指挥。
考虑到魔兽在现场可能会不听指挥地行动，维利嘉自己请命担任现场的执行者。
“是的，现在一切正常。侦查的魔兽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都使用着魔导的通讯设备，之所以不使用魔法对话，是为了避免对方侦查出这边的魔力波动。
半小时前，维利嘉按照休伯安的命令派出了一支高机动性的魔兽小队去侦察，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好，在知道敌人位置之前，先缓慢地移动，以地底部队作为先锋。”
“明白。”
他所说的地底部队是指拥有潜入地底下的虫类魔兽，这类魔兽虽然没有眼睛，攻击力也十分低，可是对地面的听力相当优秀。
以这种魔兽作为第二个的侦查小组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巴尔特的军队并不是能一直带在天空中，万一为了节省体力而降落的话就能找到大概的位置了。
——可是，真的有这么容易吗？附近的地势相当险恶，即使是地底下也有相当多不为人知的危险。
——如果他是从地面和空中两处一同侦查的话，维利嘉的位置就会暴露了……
“多注意上方，尽量往靠近阴影的地方走。”
“好的，大人。”
对休伯安来说，仅凭望远镜看到的东西太过少了。
在这种剧烈的沙尘中，加入维利嘉他们更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想这样利用魔导设备通讯了解情况已经是最好的决策了。
“又看到什么吗？”
“不行，这里的可视度太低了。之前派出去的魔兽也没有回应什么。”
“注意与侦查小队和先锋小队保持距离，千万不能跟丢。”
“了解。”
他只能相隔十分钟就询问一次，为了了解现场的情况这是必要的。
……
又过了半小时，休伯安的军队虽然缓慢而平稳地行走着，可是却仍然不见敌人的踪影。
即使带了围巾包住脸，还是能不时地感觉到沙子像刀片一样划过脸。
她身边都是各种各样的魔兽，单论战斗力的话，与巴尔特的空中部队不相上下，可是论协调和配合的话实在是不敢恭维。
现在也是用魔导护具和魔法才控制住魔兽们，要想用刚研究完成不久的试作品完成高难度的协调是不可能的。
——大人为什么会想到用这种军队，明明借克劳顿的部队会更容易取胜……我也是第一次只会这种奇怪的军队。
维利嘉心中确实有疑问，不过她的没有半分的担心。
既然是休伯安亲自指挥的话，足够让她认为有九成的胜率了。
若真是觉得没信心，那也不过是对自己的执行能力没自信。
对于自己能否完美完成休伯安的命令，维利嘉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也是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
犬类魔兽在这种风沙中派不上多大的用场，如果说作为侦查部队那也只有作为炮灰让人知道有攻击的价值。
真正的侦查部队实际上是作为“先锋”在地底前进的虫类魔兽，而维利嘉和其他魔兽只能凭肉眼关注自己头上。
——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啊……这样的话巴尔特的部队估计也很难在空中上方盘旋了。
虽然说轻敌和大意是战场上的大忌，但是维利嘉认为似乎没有必要在这种风尘滚滚的地方那么留意上空。
就在她打算专注眼前的探索时，在前方奔跑的犬类魔兽突然失去了生命反应。
“大人，侦查小队失去反应！”
“立即向左侧移动，让地底的先锋小队朝右方后退！”
他下令的速度是那么地快，几乎是维利嘉还没报告完就把话喊了出来。
似乎休伯安比起维利嘉还要心急，一直都在等待对面进攻一样。
休伯安的军队朝前方推进的同时，巴尔特的军队也在往他们的方向前进。
巴尔特拥有休伯安的军队比不了的优势，他的飞行部队并不是会因为这点天气就受阻的软弱鬼。
“是！”
——仿佛是蓄谋已久的攻击，终于肯咬诱饵了吗？大人，看来就像您所想的一样。
就算队形不整齐，维利嘉还是按照休伯安的命令将部队分散并移动。
她们移动的方向不远处就有一处石柱群，正当维利嘉准备带领部队逃进去时，休伯安的第三道命令下来了。
“立即朝地底部队的方向展开扇形远程攻击，空中与地面同时攻击！”
“了解！全队轰击！”
她的部队并不缺乏远程攻击的角色，许多魔兽不仅会魔法，自身也懂得喷吐攻击物质。
各种各样的攻击像冰雹一般朝右方发射，阻挡视线的沙尘被密集的弹幕击穿。
“嘎啊啊啊啊啊！！”
可是，如此密集的攻击下，能够听到的只有仅仅几人的惨叫声。
是对方攻击的部队并不多还是没击中多少敌人呢？
“就这样继续往左边撤退寻找掩护，让地底部队跟随。停下后，让它们在地底包围你的军队。”
迅速而连续的命令让维利嘉没有回答的时间，她只能整理部队又一次服从。
“注意，千万不要离石柱群过近。”
维利嘉按照他的吩咐只躲在阴影附近的区域，并没有真正进入石柱群。
她根本就没时间去理解以及分析休伯安的命令，战场上的变化之快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大人！敌军追过来了！”
“迅速应对，但不要被敌军接近，必要时进行后退游击战。”
巴尔特的空中不对大多数是恶魔与虫类，虽然部队的防御力不高，但是骚扰能力和破坏力极强。如果被正面轰炸绝对会溃不成军。
维利嘉必须要在对方的队伍完全摸清己方的位置前攻击。
如果处理的不好，他们甚至有可能找到休伯安的位置。
只要指挥官被杀，一切都完了。
——唯有那个结局绝对要避开！
魔兽们都在操控下尽可能的展开游击，可是效果却远没有理想中的好。
他们没有经过训练，仅仅是完成了驯服和操控的实验而已，离真正战斗用的水平还有不少距离。
可是，休伯安不会骗她。这是维利嘉坚信的事情，即使是用这样的半成品战斗，他也一定有他的想法。
相信自己的指挥官才是最好的选择。
目前她的部队还没有出现多大损失，只有当做诱饵的犬类魔兽损失了几只而已。
天空密密麻麻的身影浮现在沙尘中，明明双方的部队数量相差无几，可是维利嘉却总是觉得自己孤军奋战。
也许这是对方的部队是相互认识的同伴，而自己这边唯一能够交流的，能够听到自己说话的只有休伯安一个。
敌人的攻击就像雨点一样洒落，似乎他们根本不需要瞄准就能打到维利嘉的部队。
在这样大范围的攻击面前，游击可能会比正面冲突损伤更小，可是也不代表没有损伤。
因为总会有几个跟不上队伍移动速度和反应不过来的。
即使他们有反击，对对方造成的损伤也很难说有多大。
“大人，现在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对我方太不利了！”
“大人！大人？！”
没有回应。
不知设备是否坏了，但维利嘉没有听到另一边指挥自己的声音。
那个亲切又陌生的声音，已经消失。
“不会吧？！居然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大人！休伯安大人！”
……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休伯安的声音停下了。
方才他还在指挥着自己在前方的部队，现在他已经和维利嘉失去了联系，而且原因未知。
比起热闹，他更喜欢安静。可是现在这样的“静”却令他完全安心不起来。
维利嘉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与他失去联系的？战况又怎么样了？没有自己的指挥，维利嘉究竟能不能战胜巴尔特的部队？
思索着一个问题的同时又会冒出另一个疑问，这种循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而产生的疑问越多，心中的不安膨胀地也越快。
“混蛋！混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要想检查设备的问题甚至修复都不可能。
而这里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
是休伯安命令所有守卫都不准进入指挥中心的，在只维持最低限度的护卫下，他把所有的魔兽都安排给了维利嘉。
“该死的！”
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这种情况他无法靠自己冷静下来。
“果然不仅是人类无法信任，就连人类制作的东西也信任不了吗？！我当初就不应该信那个家伙！”
一双拳头毫不在意疼痛，只为宣泄他的怒火而砸在可怜的木桌上。
桌面的东西被他推到地上踩踏、撕毁，休伯安像是发疯了一样发泄着。
破坏的过程只维持了一分钟左右便停止了。
他像醉汉一般重新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被红色情绪蒙蔽的理智重新苏醒。
休伯安终于意识到，即使破坏这里的多少东西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样的话，自己只不过又变回了那个小孩而已。
“不、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输掉……”
失去了通信、失去了掌握战况的途径、身边没有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但这些都不代表没有可以做的事，即使是一个人也罢，必须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尽全力。
“什么都不做地让自己的部队全军覆没，自己沦为砧板肉，那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我身上！”
——思考吧，想想自己该做什么。
断开的思路开始重新搭建，就像修复损坏的建筑物一样，他心中的计划正一点点地修正。
——眼下自己能做什么，能有什么对策，思考下接下来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没有退路可言，没有逃避可言，不直面这种情况自己就只有一种下场。
休伯安像自己逼自己跳鲨鱼板那般强迫疲惫的大脑运转起来。
——从维利嘉刚刚报告的情况来看，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派出了主力与他们交锋，而根据刚刚的地形，如果她们躲进了石柱群的话，巴尔特的部队火力足够轰碎石柱群。那样的话，维利嘉他们会——全军覆没。
（不行！想想其他！）
这个结局不是他想看到的，即使是理想又稍微接近现实也好。欺骗自己，蒙骗绝望的自己，去思考另外一种结局。
没有了自己的指挥，以维利嘉的性格，以休伯安对她的了解，她会做出什么样行动。
（不是我，而是她。是她的话，一定会听我的命令不靠近。没错，如果不靠近的话，那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对方派出的是否是主力我还不知道。那么，假设是吧。）
（维利嘉的部队也是我方的主力，在火力上，在这种地形和环境里，只要不是正面交锋就一定不会损失惨重。）
（可是对方的机动性是远超刚刚布置的地面部队，造成的伤亡估计会比想象中更大，最糟的情况是维利嘉本人也会受伤。）
（但如果巴尔特把主力派了出去，大本营可能会跟我的情况一样，那样的话趁机偷——不对，这不现实！）
他把想到的策略一个个思考，然后又一个个地否定。
在数十上百的幻想中寻找自己唯一认可的现实。
（不说我现在还没摸清他指挥地点的位置，光靠手边的这些魔兽也不可能占领。）
（对方也不一定会派出主力去打击维利嘉，那有可能仅仅是一部分军队而已。）
（那么，重新思考。）
（巴尔特派出一部分军队很有可能是单纯想找到维利嘉她们的位置，或者是我的位置。）
（那样的话，她的部队损伤程度应该会比我想象中还要低。）
（维利嘉如果一直都坚持着我说的游击战术，估计能够击坠这批敌军。）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进展了，维利嘉有可能会退回到休伯安的附近，而没有休伯安的命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不会留着剩下的大部队不使用，除了守卫在指挥中心的部分以外，其他应该是用来搜索我的位置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吗……”
（不，还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好。）
（即使我离开了这个地方，也没办法立刻找到维利嘉，如果在找到维利嘉之前被巴尔特找到我，那这场对决就输了。）
（原地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看来恐惧影响了我的推测。）
无法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这种怀疑源自于孤身无助的不安。
“我也只能做到这点事了……剩下的必须要重新联络才清楚，维利嘉千万不要有事啊……”
……
“总算是，解决了吗？”
数十具尸体躺在维利嘉面前，她身上不少地方都沾上了他们的血。
因为刚刚和休伯安失去了联系，她唯有一边移动一边攻击空中的部队。
可是当她发现对方的部队人数并不多后，选择了正面交锋。
拜此所赐，即使部队损失了一点人数，可是换来了将对方全灭的功绩。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这只是对方的一小部分部队而已，就已经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
如果是跟巴尔特的主力部队交锋，损害程度不敢想象。
“但是……眼下这也不是办法。光靠我自己根本赢不了巴尔特，指挥纯魔兽组成的部队我还是第一次。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跟休伯安大人联络上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胸前的通讯设备一直没有回应。
“如果说这是人类制造的魔导设备的话，应该跟魔力有不少关系吧……”
兽人族虽然不常用魔法，但是在这个领域却从来没有比谁差这个说法。
即使十分微弱，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波动。
然而，唯有这个自己一直输入魔力的设备没有反应。
“是我的魔力输送出问题了吗？还是摔坏了？”
她拿起项链一样的通话设备左右端详，试图找出问题的关键。
可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对魔力很敏感的魔兽会有反应吧？”
维利嘉试图让一部分魔兽接触看看会有什么效果，可是不知为何，魔兽们的状态远远不如一开始出战时那么精神。
“是因为受到攻击的原因吗？可是这也不至于……”
“嗯？那个是什么？”
在一座较高的石柱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
因为有相当的距离，再加上沙尘的妨碍维利嘉难以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绝对不会是友军。
“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带上数只魔兽陪同自己一起上前调查，可是就在走到石柱脚下时，魔兽们就完全变成颓废的状态。
“原来魔兽们那个样子全是因为这个家伙，那么把他解决掉就好了吧。”
站在上面的魔族很有可能是使用了什么手段在干扰魔兽们。
维利嘉相信只要把他解决掉魔兽们的状态就会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看来只能我一个人上了。”
对于身手敏捷的兽人族来说，攀爬这种地形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长期锻炼自己的维利嘉更是如同在地面一般畅通无阻。
她像只捕猎的母狮般扑向上面作祟的魔族，悄无声息的致命一击丝毫没有因为是同类而手下留情。
“维……能听……吗？维……”
“休伯安大人？！是这个东西修复了吗？”
尽管能够听到指挥官的声音，但是内容却不完整，也无法确定休伯安是否能够接收到她这边的声音。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休伯安大人！休伯安大人！”
没有回应，即使有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到地面，却看见魔兽们的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难道说，其他地方还有吗？”
（刚刚杀了那个家伙后设备就恢复正常了，难道说和他们有关吗？）
虽然这只是维利嘉的直觉，但是仍然可以试着相信。
毕竟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只有这个，没有休伯安的指挥什么事情都开始不了。
“要把这种方法最大化似乎得站到高处，看来其他的家伙应该也是在石柱的顶端。”
维利嘉又一次爬上石柱顶，在上方的沙尘比下方还要剧烈，可是不至于到无法看清的地步。
“四个……不，还有五个吗？”
她并没有看清楚敌人的踪影，只是单纯地看到那个魔法的光芒判断位置而已。
魔兽一旦靠近就会失去力量，只能她一个人去。
所幸这些魔族站的地方相隔不远，维利嘉能够直接在石柱群上方跳跃过去。
在看到能够重新联络的曙光后，维利嘉甚至都省去了隐藏气息的功夫。
只要在对方反应之前杀掉他就好，死掉的人是不会反击的。
“休伯安大人？能听到吗？”
“是维利嘉吗？！谢天谢地，终于恢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设备出问题了？”
“并不是这样，在我们周围有数个巴尔特的部下用魔法干扰我们的魔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不奇怪，那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没有大碍，方才的只是一小批部队而已。”
“一小批？……立刻重整队伍！对方很快就会再攻过来的！”
“是、是！”
魔兽们已经因为干扰消失而恢复状态了，与休伯安的联络也恢复。
维利嘉开始深信他们能赢。
可是位于战场另一边，听到维利嘉说明情况的休伯安却高兴不起来。
（对方不仅用侦查小队找到了维利嘉的位置，甚至还用干扰部队精确定位了。）
（那么，巴尔特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了。）
“维利嘉……”
“是，有什么吩咐吗？”
“准备迎接，巴尔特的主力吧。”
“……？！”
她抬头看到的，是如同蝗虫群一般夸张的数量。
密密麻麻的士兵的翅膀如同布帘一般遮挡住天空，这样看根本看不出巴尔特到底有多少兵力。
这根本不是军队，而是身上装备着利刃的“蜂群”。
光是视觉上带来的压倒性数量差足以瞬间击倒一个人的战意，更不用说和他们对抗了。
“这……这就是巴尔特的……一部分空中部队？！”
维利嘉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这群笼罩天空的军队击垮。
在这种群体面前，自己是多么无力。
甚至，想起了那段孤身一人的……
“维利嘉……维利嘉！回答我！”
“是、是的。休伯安大人。”
“开始战斗，我们一定要赢！”
“可、可是？！”
“没有可是，服从命令！这是我的命令，这是帝亚罗克麾下第七战斗师团最高指挥官的命令！听到没有？！维利嘉？！”
“是！”
“我不会抛下你，把你当做弃子。我们的未来绝不可以在这里止步！”
“是的！指挥官！”
他的话语比任何号角声都更激励维利嘉的心。曾有那么一刻，她的身体被恐惧占据，对眼前的情况呆然。
可是现在并不是，只要信念没被掐灭，就仍有获胜的希望。
“立刻将部队阵型收小，并绕开石柱群向左上方移动。就算中途无法反击也无所谓，动作要快！”
干扰结束后，魔兽们的动作明显灵敏了许多，就连一开始跟不上队伍的魔兽也用相当快的速度跟随。
如果说巴尔特的部队是蜂群，那么维利嘉的部队则是蚁群，遵从休伯安这个蚁后的命令进行精确行动的蚁群。
可是蚂蚁并没有伸手触及天空的能力。
“呜，好恐怖的攻势。这仅仅是一部分吗？”
“不要分神，继续向前进发。”
“好的！”
敌人的攻击落下的势头就像流星雨一样，但本质并不是那么浪漫的东西。
如此恐怖的攻击数量带来的只有毁灭，敌人可能都不需要瞄准，只要往某个特定的方向进攻就好了。
维利嘉把部队分散开，避免聚集在一起。并把个头特别大的留在显眼的地方吸引火力。
在成群而密集的进攻面前，闪避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那是对个人而言，团体作战的情况这种战术能够尽可能减少伤亡。
哪怕多十个战力活下来也是相当重要的。
她们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布满了深沟的地方，尽管仍然处于荒野地区，可是这里的危险程度远比刚刚那处要高。
这些深沟之下没人知道有什么，而且深度也没人测量过，如果掉下去几乎是必死无疑。
对于维利嘉的部队来说，这里反而更不利。
“大人？现在怎么办？到处都是悬崖，没办法再进行游击了。而且……对方已经包围了我们。”
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被包围起来全靠休伯安的指令，可是跑到这种地方连淘宝都不可能了。
维利嘉猜不透休伯安到底想要干嘛，可是这个情况无疑比刚才糟糕许多。
“维利嘉，一开始在地底部署的部队在你附近吧？那些魔兽。”
“在是在没错，可是该怎么做？”
“没关系，按照我说的做就好，没事的……”
“这？！这种方法真的有效吗？”
“嗯，那些部队就是为了此刻才埋在地底的。对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趁这个大好的机会给“蜂群”送上沉重的打击吧。”
“遵命！全军，前进！”
就像集体约好自杀一般，维利嘉带领魔兽群毫无畏惧地跳下深沟。
那里就像是地狱，不断地拉扯着她的部队向下。
即使是滔天军力的巴尔特部队，看见她们这种举动也停下了进攻的动作。
“那些家伙疯了吗？！”
“该、该不会是绝望了连命令也不听自己自杀了吧。”
“不管那么多，我们先去确认一下生死吧。”
太过荒唐了，集体跳崖自杀这种举动，即使不是拼死反抗，至少也逃命才对。
然而这种行动到底算什么？
听到士兵报告的巴尔特也震惊了，跳进那种壕沟里根本没有生还机会。
他本来就没打算赶尽杀绝，可是对方却主动这些事情，到底是在做什么？
“难道……速度，分离部队调查！”
“明白！”
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军队终究还是听从了巴尔特的命令进入那个阴森恐怖的壕沟底下。
在那下面没有半点光线，即使是依靠魔法照明也很难看得清周围有什么东西。
不过这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动静，怎么看都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说。
“唔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有埋伏！！快撤退！！！”
伸手不见五指的壕沟里，攻击宛如倒转的瀑布一般向上方侵泄，不仅是进入壕沟里的部队，就连壕沟上方的也未能幸免于难。
酸液、火球以及等等各种各样的喷吐物将空中的军队击坠。“在成群而密集的进攻面前，闪避没有意义。”这个道理也适用于空军，即使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总有放松和大意的一刻。
而且当那么多的数量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无疑会因为队形太过密集而无法进行大动作的闪躲。
正当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被攻击的部分时，在他们的后方巨大的岩石碎裂的声音响起。
巨大的蠕虫的冲出地面，从那之中则源源不断地涌出魔兽军队。
这批部队并不是援军，而是维利嘉的魔兽部队分离出来的另一部分。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击壕沟中的魔兽就被维利嘉从背后袭击了，而来自地底的攻击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看上去数量庞大，而不可战胜的巴尔特的空军现在正因为休伯安所布置的钳形攻势陷入苦战。
几乎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巴尔特脸色瞬间就变了。
“立刻，撤离！”
他命令部队尽全力脱离包围圈，可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前方被不间断的攻击阻隔，而后方则一直被维利嘉逼迫向前。
如果要逃脱的话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样做的话巴尔特就会失去反击的力量，可是就这么等待他的部队只有死亡一途。
无论哪一边都是痛苦又苦涩的选择。
“将军！不可能！撤退不了！”
“我们已经被完全……包围起来了！”
从耳边传来的，是部下接连不绝的的惨叫声以及攻击的爆炸声。
胜负已定。
“传令，全军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