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学校的监控探头实在太多了。不，整个小镇的监控探头都意外地多。”
要说昙天这个家伙眼下最烦心的事，莫过于自己和妹妹一样高的事实。
而且倘若两人发型相同，再换上同样的衣服，从背影上来看，两人几乎无法被区分出来。
时运不济。既然无法从外形上树立身为哥哥的威严，也就只能在各方的作用下沦为妹妹的助手——
“开始咯！”
作为助手的昙天摆弄好自己的手机，再按下“录制键”之后，手机的摄像头立即把她妹妹晴花的影像给记录起来。
“唔……吃我大冰砖啦！”
晴花的身前身后，立即萦绕出幽深焰火，她双手一抬手掌朝天，就把焰火变成了冰晶一般的形态。在她的双手上方急速膨胀着，几秒之内就变成了一块长约两米的巨型冰砖。昙天赶紧拿出小册子，在名为“出招表”的那一页里记下这个新姿势：“↓↘→↘↓↙←+P”。
随后，“大冰块”被扔了出去，他听到了轰鸣和惨叫。
“花花，我没叫你下手那么重！冰砖搞得太大了！”虽然这相当于告诫，但昙天心里清楚，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告诫罢了，因此他的语调也是平常之极，还随手将身旁桌上的那盒薯片打开，拿出几片塞到晴花嘴里。
被晴花那冰砖一扔，教室里其他几个男生已经扑倒在一片桌子、木凳的残骸中。
“别再玩了。准备收拾好东西，我们也准备撤退吧。不要老是暴露你是个超能力者！”
“唔，可是……总有人要阻挠我们撤退。”
雨又开始下起来。昙天从窗外望出去，远方烟雨朦胧，近景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学校周围的平房终于要被拆迁掉。不过拆迁到一半的残破屋子，锈迹斑斑的卷帘门，涂上红油漆的手掌印，以及卷帘门下被挖掉眼睛的废弃玩偶熊，还有屋子前后以及各种野蛮生长的杂草，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恐怖片片场。
昙天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教室外又有一群黑影出现。有很多人准备挑在这个时候，找他们兄妹俩的麻烦。
这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闯进这一片狼藉的屋子——
然后却全因教室能落脚的地方全都成了冰面而跌倒。
“哈—哈—哈—哈……”晴花压低了嗓音，以复读机一样的口吻一顿一顿笑了起来。
“花花！不准这样笑，很阴沉的。”
“唔……”
昙天摇了摇晴花的肩膀，但是晴花不太买帐，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嘟哝着，一边却抬起头，似乎忽略了她那些狼狈的对手们。
“唔……这个学校的探头也太多了吧？”
“这句话禁止再说哦！”
“唔……哥哥每次都不让花花说心里话。”
“这十几年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啊！”
这学校的监控探头实在太多了。昙天甚至觉得，整个小镇的监控探头都意外地多——
当前岂止这些。昙天甚至觉得整个小镇都有密密麻麻的探头，就连家里都有很多个。当然，也多亏了这些探头，以前他们一家才远程探查到了家里的情况，及时报警将潜入家里的小偷抓获。
想到这里，昙天将最后几片薯片塞进晴花的嘴里，又揉了揉她的肩膀，凑到耳边对她说：
“别用力太猛了……”
“唔，反正，花花知道了。”晴花鼓着脸懒散的回应，又突然踮着脚站起来，“花花知道该怎么做。”
“不是说过么，不准在我面前踮脚！（手刀”
“唔……花花知道了。（泣”
要说昙天这个家伙眼下最烦心的事，莫过于自己比踮着脚的妹妹矮。理所当然的，他用手刀敲了敲晴花的脑袋，教训了下他不守规矩的妹妹。
手刀就象是下一个场景的触发暗号一样，当昙天的视线从妹妹的额头转移到教室的门口时，他发现了一群杂兵般的货色迫不及待地想映入自己的眼帘。
“唔，哥哥，他们又来了。”
“看上去，乌合之众们越来越多咯……呃，真没劲。”
昙天眼前的景象就象一个既定的剧本一样，不断有人闯进教室，又不断踩在冰面上摔倒，如此机械一般地摔倒多到令他提不起劲。最后，一个看上去挺壮实的家伙冲了进来，他戴着一顶反扣的帽子，就象早就知道教室里的状况似的，一个腾跃就跳过了那堆冰面——
却因为用力过猛右脚一滑，只得前倾着地，刚好形同扑街之势。
“……这家伙是这帮人的头领。由于名字太没存在感，因此都叫他无名。他的身材象头小熊，脸蛋也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昙天继续打着呵欠，照旧这样解说着。
“混蛋！你们老是在耍我！你的妹妹不也是个身材发育不良，辜负所有人期望的人么！”
无名轻易说出了“身材”之类的禁语。就算昙天慌忙抵住嘴做出“闭嘴”的模样，晴花也握紧了拳头，她眉头一皱，跳上了课桌。
——我的妹妹啊，她虽然个头不高且该贫瘠的地方贫瘠得过分，但那又怎样？她扎着单马尾，穿着干净体面的制服和格子短裙。她跳上课桌冷冷地瞪住我们的时候简直太棒了。不过，一个人居高临下显示不是她的风格吧？她可能感觉就象演讲一样有些莫名紧张，这种突然的紧张而释放出的某种羞怯感，就在她别着嘴少许不满的一刹那，像吃过的柚子一样把又酸又甜的感觉留在了我的心窝。
的确很可爱。超级可爱吧！
昙天逮住了机会，在脑海里开始用数不清的字数来狂赞自己的妹妹。而无名则有全然相反的意见。他恼羞成怒地连裤子上的灰都没心思去拍干净，就激动地手指晴花，唾沫星子乱飞：
“喂，我可不想被你这样居高临下……”
无名话还没说完，晴花就冷不丁一脚，稳准狠地踢向他的面部。
无名重重地摔在地上，Knock Out!
“好吧现在比赛正式开始。ROUND 1 ,READY GO！！”昙天已对主将在比赛前就被KO的情景见怪不怪，他无精打采地宣布。
“唔，给我用力喊哦，昙天哥哥——”晴花照旧用低沉的嗓音指挥着哥哥。
听到立在课桌上的妹妹朝她嚷嚷，昙天索性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划划，把GO后面多添了几个感叹号。
就算主将被一击KO，其他杂鱼也并没有退场。他们很敬业地扮演着自己应扮演的戏份，像个无脑杂兵一样一次又一次围绕在月亮一般的晴花周围。
昙天屏住呼吸观赏着眼前小个子女生以一当十的场面。她从课桌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地闪躲腾移，抓住对手破绽来个高踢腿，又借助课桌和椅子使出漂亮的回旋踢扫荡对手，最后还突然爆发般地冲到最后一个对手面前，面无表情地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昙天不禁咽下口水，摸着右脸颊，感觉自己好似也被打脸一般。
“唔，哥哥你发愣干啥，还不快宣布比赛结果……肚子又快咕咕叫了。”晴花脚踏最后一个趴下的对手，冲着自己的哥哥昙天嚷嚷着。
“来啦来啦。”昙天抓住晴花的手，小心翼翼地环顾左右说道，“如果大家都无异议的话，那么……晴花获胜！”他举起了晴花的手臂。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因刚才打斗腾空的草稿纸和书本们都已静静躺下，宣告刚才的闹腾纯属过眼云烟。甚至还有三两只麻雀飞到了教室窗台，在窗边偷嘴。
“唔，既然都做了我的助理，哥哥就应该好好表现……”晴花回头嘟着嘴似有不满。
“是是是，这就来。”
昙天叹了口气，微笑着使劲地上下挥动毛巾鼓起风，就象拳击比赛每轮结束后的短暂休息一般，给晴花一点清凉。这个小个子女孩也没闲着，她跪在其中一个被打趴下的学生会成员跟前，用手掌抵住他的背，念着自己的咒语：
“唔……你的怨恨，我收下了。”
起初昙天认为她这样做有助于缓解自身的疲劳。后来想想，无论是拳击还是摔跤比赛，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里，击败对手后获胜者必定需要摆个POSE——这样想他也就释然。
“还有很多人想阻挠我们吧？”
“唔……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别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
“唔……花花当然清楚。我们的主要目的，当然是‘逃出小镇’。”晴花竖起了大拇指，低声回应着。
昙天冲着晴花的大拇指不禁皱起眉头。
“唔……哥哥，看你这死鱼眼的表情就知道，你认为花花是一个麻烦的人么？”
“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唔，看你一脸嫌弃的表情就知道，花花只是累赘而已。”
“好啦好啦，我认错。喏，瞧瞧。”昙天适时地从兜里掏出一截花生巧克力，“来，张嘴。”
“昂——嗯。”就象宠物狗一样，晴花心照不宣地环顾左右，见教室里那些残兵败将们都灰溜溜地逃走，教室里只剩两人之后，赶紧一口咬住。
“有劲了吧？赶紧跑出这个学校。”
“嗯，有劲了！”晴花点点头，又把刚才的那团幽蓝的火焰给召唤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别有事没事就用超能力把你的‘跟班’召唤出来！快跟我走！”
晴花是世界上被公开披露的唯一一位超能力者，这在全世界都是公认了的。
原本大家认为晴花这样的超能力者能够为国家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然而晴花似乎并没有按照人们期望的那样成为科学研究的被研究对象，或者成为独当一面的领袖，又或者，使用自己的超能力，奋斗在抢险救灾第一线。
然而晴花却只把她的超能力用到了她的小愿望上：从这个小镇里逃出去。
而且昙天觉得晴花的超能力也特别奇怪。根据地点的不同，她能用“焰火”分身制造出的武器就不太一样。在教室里，她只能生成冰块。
“诶！看路，别跑那么快，让你留心脚底下，别摔了！”
昙天思绪回到眼前，提醒着晴花注意。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帮自己的妹妹实现这个愿望。
平日里晴花有时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情绪，经常在和同学以及路人吵嘴时滥用超能力，这导致晴花的人缘挺差。一旦她落难，网友们总是八方点赞。今天这架势也不例外，满走廊都是等着揍他们的人。
“花花，你到底得罪了学校多少人？”
“唔……我想有个七八箩筐。”
“以‘箩筐’来做这计数单位就根本胡扯吧？”
三天以前，昙天才被自己妹妹正式任命成助手。面对满走廊如同丧尸一样的狂热份子们，他体内的防弹玻璃本能又开始蠢蠢欲动——
今天是个立功的好时机。
在沿途中，昙天除了替晴花挡下了很多从暗处掷来的烂番茄、鸡蛋、鞋或者猪头，还电闪雷鸣般撞出一条通路。两人顺势摸上安全通道，径直往天台方向跑。
“快跑，往楼上跑！”
昙天抢先一步将天台的门锁好，任追兵们气急败坏地对着门又踢又撞。
“快点开门！今天你完蛋了！”
昙天察觉到，刚才混在人堆里的甚至还有手臂纹过身的人。看上去除了平日里不待见晴花的学生以外，还有其他不是学校里的人也混杂在其中。这些人听到晴花要掏，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纷纷表示要过来趁火打劫。
雨势虽然渐小，两兄妹在天台上却已浑身湿透。
“唔……他们一头脑发热，会把我从天台上扔下去吧？”晴花低下脑袋，看上去挺泄气。
“有我在呢。”昙天继续坚持着自己防弹玻璃般的定位。
“唔，每次你说这话后好像都没好下场……”
门突然被踢开，反射神经神速的晴花迅速就象换了个人似的，狠揍他小腹，而后踩住他的脸冷对潮水般涌入的同年级学生。
“你们的下场也跟他一样的。”
晴花把自己的哥哥踩在脚下，似乎以此来鼓劲——至少昙天如此觉得。昙天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他只能眯着眼看自己的妹妹又把焰火给唤出来，漂浮在她的左右。不过这次的焰火颜色通红。
由于召唤火球时的光芒太过刺眼，乌合之众的大块头和热血少年们不禁颇为不适，忙用手挡住光芒。他们在雨中交头接耳，大致都说，这家伙不知又在耍什么鬼把戏，还真是反复无常，走投无路了连自己的助手也揍。
“其实花花，我还是喜欢你把鞋子脱了再踩我，这样触感更柔软……”
“唔。哥哥，莫非是个变态？”晴花照旧像是心平气和地压低了声音。她脱下鞋，使劲又踩了昙天几脚，无精打采的声音继续，“唔，变态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们不是变态又怎么办？围观的人突然变得有些脱力。
看准他们神经松弛的瞬间，晴花展开了总攻。
昙天认为世上一共有两个晴花。一个人虽然说话语气低沉且不愿和其他人打交道，另一个则在战场上靠着小小的身躯风卷残云——
他捂着自己的脸滚来滚去，就象踢球时面部受了重创似的，看上去极其痛苦真伪难辨。他偶尔从手指的缝隙处偷偷瞄下当前的形势。
晴花每击倒一个敌人，就用收抵住他的背部，做出吸收能量的姿势。当击垮第一波敌人后，她让“火球”融进自己的身体。那些准备合围的敌人们见状，知道她要逃跑了，一个个都成了橄榄球队员，更丧心病狂地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欲将晴花扑杀。
“快点抱住她，她要逃跑了！以前她就这样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过！”
但是已经晚了一步，晴花的后背长出了火焰一样的翅膀。
长出翅膀的晴花和抱着她大腿的昙天硬是从天元突破。
“唔，你们的怨气，我收下了。”
晴花的翅膀一扇，引起天台狂风大作。
不过昙天记得，她几乎没用过这只产生着蜂鸣声的翅膀作为逃脱道具。
“快迫降——迫降啊啊啊啊！”
“唔，没指望了，等着坠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