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转校生是怎么考进我们学校的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考进来的呢?”

“我听说,他家特别有钱,家里是开厂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但有钱也救不了他的智商啊,哈哈!”

“全校倒数第一居然在我们班,想想都觉得丢人。”

最近,我总能够在班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会生气吗?当然不会。虽说他们所说的不少是些不可靠的流言,但关于成绩的那些话,倒是没有说错。

相当不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一下,我,陈屹,现在是学校的倒数第一名,并且打破了创校以来最低分的记录。

是因为我智商低,才会考出这样的成绩吗?虽说着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是这绝非全部。而如果要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那得从月考前两天开始说起……

“你认真的吗?”我听了欧阳帆的话,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怎么,有问题吗?是我说得不够详细具体?”

“不是,问题不在这里。你让我去考全校倒数第一是什么意思?”

“这很难理解吗?”

“是完全理解不了啊!我们是为了让那个‘千年老二’重新燃起学习的希望,然后让他作为榜样,带动全校各位的学习积极性吧?为什么要我去考最后一名呢?”

“他去带动其他人,谁去带动他呢?自然就是你了。”

“自然个鬼啦!为什么你不去带动一下?你明明是第一,就不能起一下模范带头作用吗?”

“我看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这个‘千年老二’之所以现在堕落了,就是因为我啊。”欧阳帆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档案,“他高一所有的考试,得到的都是第二名的成绩。只有在自己和第一名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会认为自己有希望争夺第一名的位置吧?但是问题就在于,每次考试,我都能拉他三十分以上,长此以往,他就没有了奋斗的动力,连第二名都不想要了。”

“那你为什么不故意放点水啊!小考你都要拉别人几十分,太不给面子了吧?”我看着档案上极高的分数,想到欧阳帆还要比他高几个层次,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三十分还不算放水吗?他自己实力不够,这都追不上,能怪我吗?”

“你这是什么发言?”

“况且,如果我真要是控了分,比方说,把分差控制在了十分以内,那我还有现在这种待遇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学校第一才有这样的待遇吗?”

“全校第一就能有我这样的待遇?你是把高中看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就算分数再高,学生也还是学生,即便是第一,也是受学校规矩约束的,这道理你总是知道的吧?”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难道没和你说过吗?我能够像现在这样,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的。虽说我们是小地方的重点,但在全国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前几名里也偶尔能见到我们学校学生的名字。但那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近几年来,我们学校的成绩不断在下滑,生源也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可能重点的头衔都要没有了。如果你是校长,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学校里有个能够考全国第一的人,你会怎么样?”

“等等,你说你是……”我的脸扭得更厉害了。

“你这表情,是不相信我吗?”

“不,我只是单纯被吓傻了。不过你这样的成绩,为什么要待在这么个小地方?去大城市不是更好吗?”

“我自有自己的理由,况且校长是绝不想让我走的,他会用尽他所有的方法把我留下来。而如果这时候,我说‘我想转校’,校长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你用这点来威胁校长?”

“这可不能说是‘威胁’,毕竟,我也答应了他维持校园纪律。当然,是以我的方法——这是我提出来的条件。”

“维持……纪律?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扯远了,继续说之前的计划。我让你考最后一名,就是希望你能用半个学期的时间,从全校的‘史上最差’,到期中的年级前几。如果有这么个神话在,那个人就没有理由不努力了吧?而你们两个人的例子,就会带动整个学校的向学……”

“为什么我提升大,他就一定会好好努力啊?”

“因为你不如他。”他从一旁又拿出了一份档案,“你的智商不如他高,转校前的成绩也远不如他,在他面前,你的地位还不如一只失足踩死的蚂蚁。”

“可要是这样的我考的比他好,他岂不是会更消极?”

“所以我需要你比他更努力。再过几天就是月考了,月考成绩公布之后,你就需要无时无刻地学习,或者假装学习——主要是让他看见你在努力。你要让他知道,他比不过你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比他更努力。”

“不停地学习?你是要谋杀我吗?”

“这是什么难事吗?”

“‘这是什么难事吗?’你这问题问得很有问题啊!而且即便如此,也不能确定他就一定会努力啊,一不小心,人家就自闭了。”

“你可能还不了解情况,他……”

这时,从欧阳帆那儿传来了电话铃声。

他拿出电话,小声地和另外一头的人交谈。谈了一会儿,欧阳帆站了起来,但嘴上的话依旧没有停下。过了大概五分钟,欧阳帆才放下手机。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那个考试的事就定下来吧,好好努力,别考得太高了。”

他说完这句便,便拿着桌上的档案走了。

不靠谱啊!虽然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办前一件事时也是给了个不靠谱的解决方法,而运动会时候的那几十号“问题儿童”,虽说大部分是通过正当方式解决的,但也有些是通过欧阳帆的“私下交流”解决的。这人真的有好好在想办法吗?

话虽如此,月考的时候,我还是照他的方法做了。

除了几个简单的题目外,其余题目我都是专门挑错误的选项,答最典型的反面案例。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全校的倒数第一。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每到下课和午休时间,别人都能看到我学习的身影。我自然也不能单纯在演,毕竟不学习的话,我或许就真的会变成倒数第一。

不过,用空闲的时间看书和刷题,就能让我一跃成为年级的前列吗?感觉有点不大现实啊。

“不可能。”当我拿这个问题去询问欧阳帆时,他马上回了我这么一句。

“啊?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计划怎么办?”

“不要着急,我也不是想要你自学成才。你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安排的话,每天的五点半和双休日的时候就来我家,我来帮你补习。”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话说你口袋里到底放了多少东西啊!),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把它递给了我。

我虽然还不知道这补习的效果如何,但我很明白一点:我的空闲时间都没啦!不过双休日的话,还能抽出点时间看番的吧?

“不过这样的话,你得和你的家长打一声招呼啊……”

“不用,我直接去就可以了。”

我不想提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联系就更不可能了。

“是嘛……”欧阳帆皱了皱眉头。

不过要补习,也得等到放学之后啊。而且欧阳帆让我在放学后半小时再去,意思是让我在教室里多自习半小时咯?真狠啊,这个男人。

这么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个“千年老二”的脸呢。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张凌云来着?他的照片我倒是见过,不过证件照嘛,可信度也就那样,还是得看看真人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明明都同班同学一个月了,却还是记不住样貌和名字,这是和欧阳帆呆久了,产生了什么副作用吗?

“你看那小子,还在看书呢!”

“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他真以为努力可以改变一切?”

“本来就没什么智商,还要记那么多东西,也真是难为他咯!”

我听见从教室的一角传来了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他们完全没有不让我听见的打算,恰恰相反,他们这么大声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听得清楚。

“这小子,不会是被欧阳帆打傻了吧?他上次出手是重了些啊!”

“别提那个人,他也不是什么好狗。”

“抢不过别人的第一,我看你好气哦!”

“我都跟你说了,这个人有问题的,你看看他高考能考多少。”

“哟哟哟,酸死我了!云哥考试没人家厉害,酸起人来倒是有一套!”

“欸,你他娘的……”

名字里带“云”字吗?我悄悄转头过去。

我看见两个正在嬉笑打闹的男生,其中一个高瘦,方脸,长着一副小人面相,他笑起来时,脸像是被扭在了一起,五官显得小而畸形;另一个同样很高,不过身子要显得结实些,他的马脸和那双不用眯就显得很小的眼睛可以说十分具有标志性,而这两个标志性的特征则让我一眼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个张凌云,和照片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本人更加真实。

看起来不像是曾年级第二该有的样子啊。难道是因为纵欲过度,名次下滑太厉害,导致容貌都发生了变化?可容貌这玩意儿和成绩没关系吧……

“嗯?你在看什么呢,小子?”

张凌云突然看向我,脸上的笑容一下换作了狰狞,语气里也透露着明显的不满。

我赶紧把头扭了回去,希望能够用这个行为来制止可能发生的争端。

但是,这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见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便从座位上走出来,冲着我喊道:“喂,和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我并不打算回他。俗话说“祸从口出”,万一我说错了什么话,只不过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如果选择沉默,兴许他吼几句,也就满足了。

但事实证明,我又一次想错了。

“你丫的,是看不起我吗?”他越走越近,直接走到了我桌子旁边。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书上,身子也整个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接着把自己的脸凑到我的脸的旁边。我没有转过脸去看他,但也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视线。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直接一拳打过来,还是对着我的耳朵大吼?

但他既没有打我,也没有吼我,而是伏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和我说:“你这个样子,真他妈是恶心到我了。”

他拿起我的书,一把把它扔到了地上。他揪着我的衣领,直接把我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这下一闹腾,班里的谈笑声一下便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不知是出于本能的恐惧,还是出于本能的好奇。

“凌云,别这样,被老师看见了就不好了。”

“我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你也看见了吧?这小子刚刚臭屁的模样!”他的声音响了很多,恐怕隔壁班都能清楚地听见他在说什么。

“你冷静点……你……”

他的同伴本想劝阻他,但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赶紧把手收了回去,后退几步站好,站得笔挺。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吗?难道说,是哪个老师来了?等下,如果是在这个学校,如果是在这个班的话,那么情况应该是……

张凌云还没发觉同伴的异样,脸上便被什么砸了一下。那一下似乎不轻,张凌云松开抓着我的手,用它按住自己流血的鼻子,身子也向后倒了下,向后踏了几步才算站住了脚。

“他妈的,是谁……”

没等他抬头,那砸了他的人便冲了过来,直接把他摁到在了地上。

“你还真敢做啊。”那人对着被按倒在地的张凌云说道。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动作都不敢做。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干,静静地看着压在张凌云身上的欧阳帆。班里更加安静了,而这一次,大概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吧?

欧阳帆没再多说什么。他从张凌云身上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刚刚扔出的东西,接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张凌云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同学,接着看了看趴在窗沿看戏的别班的学生,然后看了眼欧阳帆。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餐巾纸,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止血。

班里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嘈杂,走廊上的人群也开始流动。里里外外,小声的交谈和大声的喊叫混杂在一起,世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他们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或是很快地理解了刚刚的情况,而我这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受不住刚刚那一出。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脑子里也只剩下了刚刚的画面,以这样的状态,我怎么能静下心来继续我的“学习计划”呢?

先去厕所里洗把脸冷静下吧,我这样想着,缓步走出了教室。

门口的人流相当拥挤,就像是大城市里早晚高峰时的地铁车厢,我想要在人群中站稳都是一种挑战。

这是因为刚刚的动静太大,把好事的人吸引过来了吗?我所能见到的大多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们大概是从别的楼层过来,专门来看戏的学生。

我说这些面孔“大多是完全陌生的”,是因为其中还有我所认识的人。他们之中,虽说大多只是同层的同学,不过是看着还有点印象,但有这么一位,他确实是我认识的人。

林辉英正站在我们班级的后门门口,他在人群中像是一座灯塔,又像是一座桥墩,即便是这样的人流,也休想将他藏匿、将他动摇。

要过去和他说点什么吗?不,这样的人群,完全就挤不过去吧,而且就算我成功地与他相遇,又能说点什么呢?

可我还想从他那儿知道一件事,虽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此时的我却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上来是干什么的?虽说我大致也能猜个大概,毕竟他是学生会主席,听见楼上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要上来看看情况,即便这并非一个主席分内的责任。可如果不能亲口听他说出原因,我就无法安下心来。就像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却一定要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才能确信一样,我的好奇心不可能因为自己主观的猜想而得到满足,哪怕这猜想在我看来是比较合理的。

这一理由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有力,但我果然还是忍不住想去问他。

我拨开来往的人群,像游泳一样在其中穿梭。我尽我所能地提高速度,生怕他没有了呆下去的兴致,转身下了楼。而即便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我依旧费了好一段时间才接近到他。

“林辉英,你怎么在这啊?”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我朝他喊道。

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向还在人群中蠕动的我打了个招呼。

“陈屹,你来的正好。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能说明下情况吗?”

“啊……这个有点难解释呢……”我从人群中拔出了最后一脚,终于是在林辉英身边站定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上来。”

“楼上动静这么大,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毕竟是那个人所在的班,要又伤到了什么人可就麻烦了。”他向我们教室里看了眼,我也跟着看了过去。目光的那端是正坐在座位上的林晓梦,她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没有完全消散,眼里却又透露着担忧,而蒙受这份担忧的,则是……欧阳帆?

我很想说服我自己,林晓梦所关注的是欧阳帆身后的张凌云,或是作为他的同桌、刚刚事件的受害者,而现在又不知为何走出教室的我,但自从上次目睹了上次林晓梦打算给欧阳帆送信的场景,我便不得不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林辉英自然是注意到了自己妹妹的举动。他摇了摇头,但又觉得这不足以表现出自己的无奈,于是又叹了口气,说:“她就是太善良,总以为什么‘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转头过来,将目光移回了我的身上,问我道:“那么,来说说发生了些什么吧,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啊,是这样的,我本来正在看书,无意地看了张凌云一眼——是那个人吧?我还不确定呢。”我用手指了指还在处理鼻子的张凌云,“然后他就过来找我麻烦,开始大声叫嚷起来,接着欧阳帆进来,把他‘制止’住了。”

“那个人又打人了吗?啧,又是这样……”林辉英的眉头紧锁在了一起,“那个确实是张凌云没错,以前也能在一些颁奖仪式上见到他,但他为什么来找你麻烦呢?”

“可能只是看不顺眼我在看书吧……”

“这人高一的时候就有点不大正常了,到了高二,居然都成这样了吗?”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个人又是为什么要打他?”

“呃,可能是因为我算是他的‘小弟’,为了不让自己这个‘大哥’丢了面子,才要帮我这个‘小弟’解围?”

所说这样的说法显得欧阳帆过于的自私了,但这也是为了不暴露我们俩的真实关系。况且,如果我说这是欧阳帆出于正义而做出行动,林辉英应该也不会相信的吧?

“哼,那个人。”他冷笑一声,“这件事我会跟老师们反映的。那个人他们管不住,但张凌云他们还是可以管的,不过为了不让别人说什么闲话,学校也只会口头批评一下吧。”

他的不满从他的话语中溢了出来,而他恐怕并非单单对欧阳帆感到不满,同时应该也是对校方感到不满。

“那么,我就先下去了。如果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就来找我……不,还是去找教导主任吧,我并不能真的帮助你什么。”

他挤过拥挤的人群,艰难地走到楼梯口,接着任由自己的身影被人群所吞没。

看上去很失落啊……但我倒是心情舒畅呢,毕竟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而且,我也算是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信息吧,关于欧阳帆和林晓梦的。

“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是抱着这样的感情吗?这么说,是我多虑了吗?不过也是,一个是不怎么喜欢和异性说话的班花,一个是各个方面看都有问题的不良学生,这两个人怎么会……

喂喂喂,我这反派一样的内心活动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想太多,先去把要做的事做了吧。洗脸已经不需要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靠那种物理层面的方法来提神了。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快点回教室,然后开始学习。学习……我这是已经爱上学习了吗?不是吧……

不过,我以前还没有发现,原来看书的时候,时间也能变得短暂。一天下来,我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学习上,这种体验绝对不能称得上是愉快,但却确实十分奇妙。

如果把学习的过程比作是一个加速运动的过程,那么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就是移去了让它移动的力,这样的话,想要回到之前的速度便要花上一段时间,更别说比原来快了。但是,如果我一直施加着力,那么我就一直会出于一个加速的状态,最终达到的速度与经过的路程是前者所不能比的。

但是,持续的加速运动代表着需要施加持续的力,运动的时间越长、距离越长,我所要施加的力也就越多。那么我所施加的力是什么呢?那就是……

“我的体力啊!”我累得整个人趴在了桌上,“我的体力槽空了啊!学习了一整天,我的脑子都要炸了!”

“你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吧?”欧阳帆看了眼表。

完全没有要来安慰我的意思啊……

“倒是没有什么安排啦,就是……”

“那么五点半出发去我家吧,地址还在你那里吧?要是弄丢了,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你真的有在为我考虑吗?哦,对,你本来就没有在为我考虑。”

“现在是五点二十四,你等个六分钟再出发吧,被别人看到我们同路就不好了,尤其是你还要去我家。”

他提上了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今天你想补什么呢?我们选课都是一样的,这倒是挺方便的。”

“这时候就这么民主了?让我想想……”

“数学是吗?好的,我知道了。”

“连这种民主都没有吗!”

他没有继续跟我聊下去的意思。他背身朝着我,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便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门框里。

完全不听人讲话啊,这个人。我把头搁在手臂上,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间。

不过,欧阳帆的家啊……他家会是什么样呢?这个人从来不在学校里买东西,根本不知道他的消费水平有多高,而且平时大家都穿着校服,根本不能从穿着方面看出别人的经济状况。

我翻出那张写着他家住址的便利贴,又确认了一下上面的信息。虽然我还是很认得路,但对于上面写着的这条街的街名,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之前买东西的时候有去过。

这么说起来,我们住的不算很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了。那条街离徐叔的小区不过百来米的距离,走过去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样我从欧阳帆家回去也不用花多时间,平时去串门也方便些……可我为什么要去串门啊?我们感情有那么好吗?而且为什么要去他家串门啊,现在的话,“去他家”和“去学习”是能划等号的吧。

我看了眼表——离三十分还有四分钟。还是什么也别想,先休息个四分钟吧。我闭上了眼睛,想着四分钟之后再睁开眼……

不行!不能闭眼!我猛地睁开眼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呼,真是好险啊,刚刚差点就要变成“啊睡过头了”的剧情了。错过和欧阳帆的会面时间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如果错过了学校的关门时间,我可能会不得不在教室里度过一个夜晚。但好在我见的多,这种情节早已经是相当熟悉,这才没有落入这样的陷阱。

既然不能安心休息,那么我就早点动身吧,早个几分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拿上书包,跟我抽屉里的老婆们道了别,接着出了教室。

校园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还在向校门走去。门卫大叔已经看起了新闻,见有人经过门口,也不多在意,瞥了一眼后便继续看起自己的电视。

大门的外面是和里面一样空旷的街,见不到人,见不到车……不,只能见到一辆车。

那是一辆廉价的旧车,车身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刮痕,漆色也因为岁月的洗礼而显得模糊,是那种十分不起眼,看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车。至于我为什么会注意到它,那是因为……

像是注意到了我的到来,那辆车的车门被打开,一个人头从车的另一侧探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学校里有什么事吗?”人头这样向我问道。

说起来,确实是没有和他说过啊,关于我晚些走的事。

“今天我有点事要办,要晚点回去,你先走吧,徐叔。”我对徐叔这样说道,“还有,我接下来几个星期可能都要晚点回去,你以后也不用来接我了。”

徐叔从车后走了出来,好靠近我些,听清我在讲些什么。

“你要晚点回去?是学校里有什么安排吗?”

“是,因为……你也知道,上次考试……学校为了提高我的成绩,所以要给我补课。就是这样。”我现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大概合理的理由。

“是学校的老师给你补吗?别信外边的那些什么老师,他们只是骗钱,学校里的老师才可信。”

“是学校里的,你别操心。”

“那就好。补习的地方在哪儿,我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走着去就行了。”

虽然徐叔不知道那个地方是欧阳帆的家,但为了不留下什么把柄,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欧阳帆终归是个不良学生,如果被徐叔知道了这一点,他估计是不会再让我去那里了吧。

“你要走着去?坐车不行吗?走路又累,又没有坐车快,为什么不……”

“因为路上有其他要办的事。”我希望这个理由能让徐叔接受。

“路上有事要办的话,坐车也可以……”

“不行,我不能坐车。我还是走路去吧。”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点的理由能让徐叔信服,于是决定走得干脆些。

我迈开步子,向街道的那端走去。

徐叔也没有阻拦我,也没有再多问我些什么。他默默地钻回了驾驶座,又默默地把车开走了。

我继续在街道上走着,暗自又回忆了一边欧阳帆家的地址。

是个怎样的家庭呢?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