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吗?”欧阳帆看着自己刚刚记录下的文字,低着头问我道。

“呃,有哪里不对了?”

“我们一开始以他为目标,是因为什么?”

“你这个‘我们’用的……明明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的吧?”

“回答我。”

他这并不是生气,不过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但却让我不禁颤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的“强者”吗?真是可怕……

“我们是因为……因为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而自己又不参与活动,这就影响了班级的和睦与稳定,破坏了校园的……”

“就是这里不对。”他拿起笔,在纸上点了几下,“我们似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并不是喜欢指使别人。”

“呃……什么意思?”

“你跟他对话了这么久,还没发现这一点吗?他并不是喜欢以旁观者自居,然后给别人挑刺,他是看不起别人,才会去数落别人的不是。”

“这点我当然发现了啊,但这和我们要办的事有什么关联呢?”

“这就意味着,我需要重新调整下我的方案。你在谈话的时候,我想了一些针对他问题的方案,但那是以他是一个围观者为前提的。他如果是因为看不起别人才这样的话,那么就要以此为起点进行调整了。这么说起来,他的那个精神问题的档案,说不定……”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起了档案。

我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在那里捣鼓。

我要这样站到什么时候?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小弟”,如果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等等,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华生,你过来看看。”

华生……你是有多投入,还把自己当成是侦探了?

我凑上前去,发现欧阳帆用黑笔在纸上划出了两处“拔河”。

“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看到这个词,想到了自己以前拔河的场景?”

“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抱歉,一点也没有,福尔摩斯先生。”

“第一次出现‘拔河’这个词的时候,他是想以此来作为一个例子,但是他前面已经举了例子,这里却又再举了一个,这是不是因为他特别想说这件事?”

“喂喂喂,你这是过分解读了吧?高考出题老师也没你这么解释的。”

“再还有,这后面的那个‘拔河’出现得也很唐突。如果要举例什么集体活动的话,明明可以举其他例子,可他偏偏要说‘拔河比赛’,这是不是能说明‘拔河’对他而言很特殊?”

“这只是因为他之前举了这个例子,这时候又要提了,正好记得‘拔河’这个例子,就很自然地说出来了吧。”

虽然我的这套说辞很像《死神小学生》里的那种套路对话,一般这么反驳的想法都是正确的,但这是现实,没有那么巧吧?

“既然有这样的可能性,就有调查的必要。”

“你是太心急了,想快点解决吧?我知道你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吧?虽然我很想快点结束这档子事,早点看比赛就是了……”

“你这是怕麻烦吗?要是不快点搞清楚他的状况,我们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啊啊,我知道了,我之后会去问他的。”我朝他摊摊手,摆头去看跑道。200米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虽然谈不上有趣,但也比听一个疯子说疯话要好得多。

“你这不是会去做的语气。”欧阳帆皱了下眉头,接着站起了身,“算了,我自己去查。”

“‘大哥’,这边请。”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瞥了我一眼,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副“这孩子算是废了”的样子。他慢慢地走下观众席,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多着急。

欧阳帆渐渐地走向远方,他远去的背影便是我自由的宣言,虽说是暂时的……

“Bravo!”我暗自喊了一声。那么,接下来,我就要……

“陈兄请留步。”

喂喂喂,这个声音是……不是吧,刚刚送走个老爷,现在又要对付这么个小老弟,看来这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喘口气。

我测过身去。胡燚就站在我的右后方,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透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期待。

“贤弟。”我向他摆摆手。

他小跳着到我跟前,又冲我抱了一次拳——这次倒是没有报错拳,不知道是他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还是碰巧抱对了。

我回了他的礼,同他一起坐下。

“陈兄,先前的讨论被人打断,这次无须有这般顾虑,大可共享学识,岂不美哉?”

“甚好,甚好……”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只想起身给他一脚。

“陈兄可否有思考过社会同公民的关系,或是国家同公民的关系?这其实也能归到我之前所说的集体和个体的关系,但这两者更有实际意义,所以我这里想要特别拿出来说一说。”

“愿闻其详。”

“我认为,公民作为个体的存在,其在社会这个集体中担任着最为基本的、也应当是唯一的元素,他的发展总是和集体相关的。个人的发展其实就是集体的发展,因为集体是由个体组成的,只要个体有进步,集体自然就会有所提升。打个比方……”

他又要来举例了吗?这次总不能是拔河了吧……

“比方说是拔河。作为一个全员都要出力的项目,一个人力量的提升,就是一边总体力量的提升,您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哦,当然,虽然我这里举了这个例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赞同它的存在。我之前就表明过了,我并不认为‘活动’的存在是合理的。”

我没有回他,而是回想着欧阳帆之前的那番话。

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来提这个例子?他是没有其他的例子了吗?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他要再说一句有关“拔河”的话,我即便想给他开脱,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了。

“这么说起来,‘拔河’这个项目真是讨厌啊,说白了就是看哪边体重加起来更大嘛!而且一个人努力了也没有,其他人要是不想出力,也是不能赢的。哦,当然,我这里……”

刚这么想就来了一句啊!这不就是明摆着要我问“你真喜欢拔河啊”吗?难道我是在玩一款名为《高中online》的读心游戏吗?

“贤弟对这个似乎很感兴趣呢。”

“嗯?陈兄说集体和个人这个话题吗?啊,这是因为我从初中开始就有所研究,我当时想……”

“呃……我是说……‘拔河’……贤弟似乎对这个……”

他原本配合着讲解而摆动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表情也像是凝住了一般,这让我误以为自己在无意识中发动了“时间暂停”,但跑道上跑动的运动员则证明了这不过是我的幻想。

我记得在大多数作品中,如果有哪个人突然像这样僵住不动了,那么他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招式,就是要生气了。当然,这里肯定是后者的情况。

喂喂喂,我是不是该准备逃跑了?他要是像之前那样发起了疯病,那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我悄悄地离他远了些,又悄悄地稍稍站起了身,以便能够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是,他没有如我所料地发病。他突然整个人垮了下去,接着,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封住自己的嘴,并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喂喂喂,这是什么情况?档案上虽说他会出现犯恶心的症状,但是那不是在参与集体活动的时候吗?欧阳帆,你这档案不靠谱啊!

“喂,没事吧?我先带你去......”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已经坚持不住,开始呕吐了起来。

喂喂喂,这很不妙啊!我倒是很想帮他一把,但不巧的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救生课上有讲过吗?不对,哪里有就生课会教怎么处理呕吐啊!

总之,先去找医务室的老师......不行,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要是他又出什么事,没有人照看的话就麻烦了。

但是,如果我留了下来,又有谁去叫老师呢?他现在的这幅样子又该怎么处理呢?

欧阳帆之前为不容易被发现,特意选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这个决定却无意间造成了现在的窘境。学生们都在看比赛,加油助威的声音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而离我最近的一个学生同我也有百米开外的间距。

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不过我这时又转念一想,既然是呕吐的话,那它总有个停下的时候。我只要等它停下来就好了......吧?

他都已经吐了两三分钟了,再过一会儿大概就能......

不等我想完,胡燚突然倒了下去。他倒在了自己的呕吐物中,并依旧在呕吐,身体也在不停地抽搐。这光景,只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胡燚要死了!

“喂!谁来帮帮忙!这里有人......”

很明显,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正享受着运动会的各位自然不会注意到,在观众席的不起眼的一角,正有两个身处危机的人,他们的热情同样成就了他们的冷漠。

我不知道胡燚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欧阳帆放弃了计划,突然从半路折回来,或是哪个好心人能够突然出现,帮助我度过难关。

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吗?只要在心里默念三次“英雄参上”,英雄就会出现。虽然这只是某部作品的幻想,但我确信它有着真实的魔力。

“英雄参上!英雄参上!英雄参上!”我默念着。

“发生了什么?这位同学他怎么了?”

出现了,英雄!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随即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是!林辉英!”

“没功夫打招呼了。他这是怎么了?”林辉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抱起躺在的胡燚。

“我也不清楚。我们本来在聊天,然后他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毫无征兆吗?总之,先送去医院吧。在这之前,先把他送去医务室做一下处理。你先去医务室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再叫一下救护车,我随后就到。”

“好的!”我奋力跑向医务室。

一段时间后,我们总算是安顿好了胡燚。虽然胡燚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但情况较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我和林辉英站在医务室的门口,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有段时间没见了呢。”林辉英率先开了口。

“啊……是啊……”

我本想表示感谢,但这时感谢的话显得过于唐突,于是决定暂且不说,等有了机会再说。

“我听见了一些流言,不,如果大家都这么说的话,也算不上是流言了吧……我听说,你和欧阳......那个男人之间……”

“欧阳帆?”我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啊,确实,之前和他起了点摩擦,结果……哈……”

我苦笑了一声,摊了摊手。林辉英则是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跟你说过,不要跟他有什么接触,没什么好事……不过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是有人故意整你,你才会和那个人坐在一起的。”

“嗯?这你也知道?我记得没有和人说过座位的事。”

“但是流言却是无话不说。”他说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可惜我不过是个学生会主席,管不了那么多,帮不了你。以后如果有我能帮忙的问题,尽管向我提。”

他看了眼表,“啧”了一声。

“我运动会那边还是事要布置,这位同学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便小跑着离开了。

“哦……”我轻声的回复显然追不上他的身子。

结果,那句简单的“谢谢”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他完全不给我道谢的机会。等下次见面再补上吧,虽然这似乎有点蠢。

“喂,陈屹,说明一下情况。”从某一处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

我当然是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欧阳帆,你怎么会……”

“注意下你的举止,他还没走远呢,被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指的是林辉英吗?不过的确,我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不自在感,这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我把双手交叉着放在大腿前,身子弯曲着,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那么,我亲爱的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你和林……那个人跑过来,就过来看一下。”

“不愧是大哥,办事还真是快啊。”但我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似乎败露了些什么,“你认识林辉英吗?你刚刚是说了他的姓了吧?”

“他是学生会的主席,认识他很奇怪吗?”他淡定地答道。

“可你刚刚改口了吧?你在隐瞒着什么吗?说,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一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边逼着他说出真相。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靠在了门边,透过门的缝隙观察起了医务室的内部。

“为什么那个胡燚会躺在床上?他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啊,发生了什么?”

啧,干脆不理我吗?不过他这就是明摆着有隐情,知道这一点,就足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我跟他聊了会儿天,顺便,拿你说的那个‘拔河’试探了他一下。”

“然后呢?”

“然后,他就吐了起来,然后又是整个人倒下去了,身子也在不断抽搐。”

“哦?那还真是……”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要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医生吧。”

“你在说什么呢?这么有趣的事,你都要放过吗?”

他的声音突然有了精神,眼睛里也迸发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光明。

“这哪里有趣了?人家身体出问题了,就不能让人家好好治病吗?我们再这样乱搞,要是再出个什么岔子,我们这个责任可担当不起啊。”

“你先看看这个。”

他递过来一份档案袋。我将它打开,发现里面只放了一张表格和几张照片。照片上印着两队人,左边一队身后展着“二年四班”的旗帜,而另一边则是“二年八班”,他们正在进行拔河比赛,而一个长得很像胡燚的人就在其中。另外几张照片的内容大同小异,记录的应该都是这两班人比赛的场景。

至于那份表格,上面打印着的则是某场拔河比赛的成绩。“二年级组……第一名:二年八班,第二名:二年四班……”接着便是获奖的参赛学生的名单与一些总结性的话语。在“二年四班”的后面,我发现了胡燚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胡燚的状况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已经不是‘可能’,而是‘绝对’了吧?”

“你的想法是什么?胡燚因为输了一场比赛,没拿到第一,就因此而自闭了?一场比赛而已,至于这样子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能看得开的。而且,我认为,导致他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并非单纯的比赛的输赢,但又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

“有再多的想法,都不如直接问本人来得快。”

他指了指医务室的门,朝我甩了下头,意思是要我进去。

“你是要我去问他?不行不行,这种揭别人伤口的行为,我是做不出来,还是你去吧。”

“我和他没有任何的交集,加上我有那样的身份,他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

“那就不要知道真相好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背后隐藏着的故事吗?”

“想……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去戳别人的痛处,而且万一他因为这个,又出了什么状况……”

“想要得到怎样的成果,就要冒怎样的风险。”

“这个风险我不能冒!我们的好奇心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满足,但他也可能会因此更加颓废。”

“那你是希望我冲进去,揪着他的领子逼问他吗?”

“当然不是!你是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

“要不就是你进去,把话套出来,要不就是我进去,把话撬出来。”

“就没有第三个……”

“没有。再过一会儿,救护车就要到了,你不会希望我作为‘朋友’,跟他一起上救护车,然后让我在车上逼问他吧?如果车上不行,我就到医院去,如果他出院了,我就跟他去他家里……”

“你是有多执着这件事!”

“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呢?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就直接进去了。”

“不给我点思考的时间吗!好吧,你别冲动,我进去就是了。”

虽然我觉得刚才欧阳帆的一套话不过是些不可信的狠话,但我也不敢保证他就真的不会这么去做。毕竟,他是有和整个学校对着干的胆量的。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不等里头答复,便进了屋。

胡燚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身形憔悴,他见进来的是我,便挤出了一丝微笑。他本想开口,但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一是我不希望用他套“某兄”“某弟”的说话方式来谈这件事情,一是我要做的事并不怎么光彩,如果让他先说了话,我怕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我向医务室的老师轻声地打了个招呼,她则点头向我致意。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便起身出了门,留下我和胡燚在屋里。

我从一旁拿来了一把椅子,把它搬到了床边,接着坐了下来。

“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谢谢……”

“不用谢,应该做的。不过,在救护车来之前,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这时档案袋还在我手上。我从里面取出了照片,把它递到了胡燚跟前。

胡燚看了照片,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原本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这下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

果然是有隐情吗?在他吐出来之前,我急忙追问:“那次比赛发生了什么?你一谈到这件事就这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要……再问了……”

“你这样一直隐瞒,这样一直逃避,又怎么能解决问题呢?你难道要一辈子都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下?”

“我……别……”

“说出来吧,虽然我可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但你也能好受些。”

“别逼我了……我……我不会说的……”

“难道你是犯了什么错,才不愿意说的吗?我不会笑话你,所以……”

“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着实吓了我一跳。

“既然你没有错,为什么害怕说出来?告诉我吧,你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做的都是对的。”

“这是当然的!我没有错!”

“对,你没有错,所以就说出来吧。”

我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自认为这样会让他平静下来一些。

他大口喘着气,身上开始冒汗。即便隔着衣服,我也能感觉到他的背上已经布满汗珠了。

“我们本来都说好了,不看结果,就是玩玩,所以我才会答应他们上场的啊……要不是那个吴子晗突然受了伤……明明知道我不行,明明知道是最后一场了,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我虽还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也大概能想出来这一事件的经过:似乎是某个队里的人在决赛前受了伤,就让胡燚去顶替他的位置,而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都说是我的错?我明明已经尽我全力了,我明明也想赢,但为什么……李韬,要不是你先开口,他们也不会……李强,你明明是个老师啊,为什么和那些人一起……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来帮我吗?”

“他们……”

“他们只是想找个人当替罪羊!说什么‘我们是个集体’,说什么‘输赢都无所谓’,都是……一次比赛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两年……我因为这件事,被他们……你能想象吗?我被他们用那种语气,用那种眼光……两年!”

虽然他的语言相当破碎,但我大致知道了整个事情是什么个情况:胡燚因为某人出了意外,而被拉去参加了比赛,输了比赛后,班里的人就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认为这是他的错,认为他没有集体荣誉感。这就是胡燚那么讨厌集体的原因吧?这种感觉,我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朝他点点头。

“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一定会再发生的!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会……”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不,你刚来,还不懂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

“那我就尽我全力去改变他们,不论什么方法,即便是拳头。”

“陈屹……”

“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看着我,似乎想要说话,但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等他下定决心,门便突然被打开了,接着进来几个白衣男子。

“是这位同学吗?快,把他抬进车里。”

这是医院的人来了吗?来得真是时候啊……

带头的那位见我坐在床边,便问我道:“同学,你是他的朋友吗?有时间和我们走一趟吗?”

躺在床上的胡燚急忙拉住我的手,回那位道:“他还有其他事,就不麻烦他了。我也好了些,用不着别人陪着。”

接着,胡燚便被送上了救护车。在车门关上之前,他费力地直起身来,用微弱而又坚定的声音向我说道:“我相信你。”

我目送着救护车离去,心情较之前更加的沉重。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责任”的无形之力,它已不知不觉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欧阳帆见我呆站在那里,也不打算打断我的思绪,只是自顾自地翻起了他那几张“资料”。

“去找接下来的几个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对欧阳帆说。

“怎么,有了干劲吗?”

“也不能说是干劲吧……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去做。”我停顿了一会儿,“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吗?我们弄清了真相,他也能够勇敢地说出这件事了,可是,他对于集体的恐惧、对于回忆的恐惧,依旧没有改变。”

“但向前迈了一步,就会向前迈出第二步。你让他迈出了那一步,接下来的几步,他自己会走的。”

“感觉,很微妙呢……”

“倒是你,你也迈出了第一步了,为什么不快点迈出下一步呢?你答应了别人的事,别这么快就忘记啊。”

“你听得还真仔细啊……”

“你们声音那么大,我没法听得不仔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把它展开拿在手上。

“下一个是十班的一个叫张凯的人,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角色,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点精神来吧。”

“哦……”我应付着和了一声。

不过,说到“拿出点精神”,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欧阳帆,我给咱们俩想了个队名。”

“哦?可我们要队名有什么用呢?你对外身份只是我的‘小弟’,如果真要叫,也只能叫什么‘欧阳组’。”

“那当口号总可以吧?解决事情或者开始做事的时候喊一句,不觉得很有感觉吗?”

“那么你想出来的是什么口号呢?‘小虎小虎,生龙活虎’?我们可不是什么‘冒险小虎队’,即便是,也还差一个女生。”

“这是我无意间听到的一句歌词,我觉得蛮合适的。”

“但愿你听的不是《痒》。”

“迈克尔.杰克逊的《镜中人》听过吧?里面不是有句‘Make that change’吗?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他没有回答我,但他那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已经是最好的答复了。

“试一下吧!就当是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就采用吧?那么……”

我拍了下欧阳帆的肩膀。

“一,二,Make that change!”

“呵……”欧阳帆冷笑一声。

“喂喂喂,怎么就我一个人在喊!还有,你刚刚那个冷笑是什么意思?”

“十班的话,应该离这个入口比较近……”

“喂,别无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