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沒有和你一起來嗎?”我問歐陽帆。

他搖搖頭,連“沒有”兩個字都不願意說,眼睛也只顧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本《島上書店》,不願意抬起來看我一眼。

“這是本好書,就是人物關係有點亂。”他突然說。

“或許是吧。”我對書的話題沒有多少興趣。

"你真應該去買一本來看看。”他左手一動,帶動着書頁向左側翻轉。

“以後會看的,”這個話題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歐陽帆舉起一旁的咖啡杯,悄無聲息地抿了一口。他接著說道:

“不過,你現在成了店長,忙這忙那的,估計也沒有多少空閑的時間了吧?”

他口中所說的“店”便是我開的這家咖啡店。大學畢業以後,對經營有些許興趣的我在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決定開一家咖啡店。至於為什麼選擇咖啡店,一則是利潤還算可觀,一則是我對咖啡店的這種浪漫優雅的氣氛很是喜歡。

“生意不是特別好,空閑的時間倒還真不短。”

“你這是謙虛還是客套?”他朝正在抹桌子的喻鸞看了一眼,“都招新人了,還說什麼生意不好——還是說你打算把這家咖啡廳改成收容所?”

“人家是大學生,來我這裡打零工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自然。

“可你還在招人。”他指了指掛在門口的牌子,上面寫着“招聘服務生兩名”的字樣。

我嘆了口氣:“我在你面前藏不住什麼心思。”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眼光卻還在喻鸞的身上轉悠。那種眼神,分明是看出了藏在她身上的秘密。

“她叫什麼名字?”他問我。我不敢出聲。

但我的沉默不過是讓他更確信自己的判斷。

“小姐,麻煩過來一下。”他朝喻鸞喊道。

聽見有人叫她,喻鸞自然是走了過來。

我見形式不妙,打算離遠一些,正準備走,卻被歐陽帆一把拉住了胳膊,我根本動彈不得。他這分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先生,您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她還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只是要點一份小蛋糕呢。

“請給我來一份這個,”歐陽帆在“本店推薦”那一欄里隨便點了一樣,“以及,告訴我你的名字。”

聽到最後一句話,喻鸞怔了一下,正記着餐名的手也停止了動作。

“別緊張,小姑娘,我這可不是為了搭訕才這麼問你的,好歹我也是一個已婚人士。”他舉起戴着戒指的那隻手,“我難道沒和你說過嗎?——不過你是新來的,自然是不知道——我和你們店長可是老交情了,這家店我也是經常來。而我問你的名字,也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 自己的一點小好奇。雖說這不是什麼必要的事,不過還是請你告訴我吧。”

她猶豫片刻后,還是選擇了開口:“喻鸞。”

這個小丫頭沒有任何的防備之心!

“謝謝你能告訴我。那麼,現在......”他看了一眼喻鸞手上記着餐名的紙,“還請你儘快把我的那份‘動物園曲奇’送來,謝謝。”

喻鸞答應下來后,便走開去了。

歐陽帆則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抿了口咖啡,依舊看起了書。

“真巧啊,一樣的名字。”他說。我沒有回他。

“都五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她嗎?”我依舊不回答。

“既然現在這麼放不下,為什麼當初要......”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但我明知道自己的這話是在扯謊。

“不過我也不是沒有責任。我光顧着我那頭,你這裡沒能幫上什麼忙......”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歉意,原本勝利者的神氣也消失了。

“這事跟你沒有什麼干係。”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過去的種種。

我們倆都不再說話了。

但我還是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你最近生活得怎麼樣?”我開了個很土氣的開頭。

“挺好的,工作那邊都還順利,家裡少了個林輝英,也算安靜了不少。”

“輝英啊......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完全放下那件事嗎?”

“畢竟是這麼大的事。”他的聲音低了些。

“喂喂,難道你也沒有放下嗎?明明我們之前什麼都做了。”

“我如果沒放下的話,現在也不會有我手上這枚戒指了。”

“嗯.....那麼,他這次是去哪兒?國內最近貌似沒有什麼大型的比賽。”

“巴黎。貌似是法國那邊自己國內的比賽,不過舉辦方還是邀請了他,大概是特邀嘉賓什麼的吧。”

林輝英在圈子裡的名氣很大,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不小的名聲,畢業的時候在圈內更是名聲大噪,如今,這類大型比賽也是接踵而至,他也不時要去外地參加比賽。

“那麼.....”

“他妹妹鐵了心要當老師了,我勸不住她。”

“這樣啊......”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在他面前我藏不住什麼心思。

“不過說起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一會兒的工夫,都五年了。”我又指了指他的那杯咖啡,“再不喝就涼了。”

“你說什麼五年?是咖啡的牌子嗎?”他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舉起咖啡杯,照例只抿一口。

他放下咖啡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我也看向窗外——外面下着大雨,除了窗上的水汽和雨珠外,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要說的話,還是說六七年比較對吧?”他說著,從口袋拿出了一個小玩意兒,放在手上把玩起來。

“啊,這個是......”看到他拿出的這玩意兒,我感到了些許的驚訝,但也只是些許而已。

他拿出來的小玩意兒是一個小胸針,上面畫著一個鏡面人的圖案,而我對其中的含義再熟悉不過了。

“你一直帶在身上嗎?”

“一直帶着。”

我捕捉到了他嘴角的一絲笑意。我的嘴角也露出了同樣的笑意。

“你以前一直說這玩意兒太幼稚。”

“但我不還是一直戴着的么。”

我也從口袋裡拿出了同樣的一枚胸針,放在手心裡好好端詳了起來。

“該說是懷念嗎。明明是個小年輕,卻像老頭子一樣懷念起青春時光了。”

“但好歹也有六七年了,稍微懷念一下也不要緊吧?”

這時,喻鸞端着餅乾出現了。

“您點的‘動物園曲奇’。”

“哦,謝謝。”

喻鸞放下餅乾后,我便支她去忙了。

歐陽帆拿起了兩塊餅乾,把其中一塊遞給了我。

我接過餅乾,把它放進嘴裡咀嚼起來。

“好吃。”

“真會抬舉自己......”

我慢慢地咀嚼,甜味混着回憶一同進了我的身體,在我的體內慢慢彌散開來。

那是我高二時候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