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口发射出一团耀眼的雷光,那和何塞使用的魔法很相似,威力却显然高出数倍之多,细密的电光之丝连接在炮口和雷球之间,原本压缩着的形态在出膛的瞬间猛然拉直。脱离了炮口,那团能量在空中膨胀为巨大的光弹,挟着毁灭性的破坏力冲向紫黑的肉山,为了尽量不殃及周遭的建筑,操纵者选择了攻击怪物的上半部,平射固然有更大的把握将其消灭,可那样无疑会殃及整条街的房屋。

可那团看上去无坚不摧的光弹在接触怪物的本体之前就遭到了难以撼动的阻挡,经高压喷射而出的血肉在那前方对峙着,尽管在和高速旋转的纯粹能量球接触的瞬间就被撕得稀烂,肮脏的筋肉四面溅射开来,却仍凭借几乎无穷无尽的量顽强地挡住了攻击。

随着电球的强光被黑血稀释,人们看清了将血肉如龙炎般喷射出去的东西,那是一个真正的龙头,或者说,那个形状是真正的龙头,连着脖颈,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构成的材质虽然仍是那充满不洁感的紫黑肉质,却发出高等龙的气息。它一边汲水般抽取自身来抵抗那团威力无比的光弹,一边补完剩下的龙形。它的上半身已经初具雏形,两翼的形状虽然模糊,但肉眼已可以辨认,只剩下半身还是光滑臃肿的肉球,看起来像一只顶破蛋壳,却还没爬出来的小龙,可它的身躯要比一般的成年龙种还要庞大。有东西顺着它的喉部滑上来,直入龙首,那依稀是一个人的形状,片刻之后,两颗和这巨大身躯不匹配的小小眼珠从里面钻出来,诡异地出现在龙头的两侧。

拉杰尔敏锐地感知到了怪物的变化,他太了解龙了,他毫不怀疑这东西正在成长为一条高等巨龙,若不是他还留在怪物的体内,它应该很快就能完成这变化,尽管如此,他不能留在这里,四周的肉壁在变薄,怪物正在与来自外面的攻击对抗,这是脱离的绝好机会,如果接下来它被逼得太紧,恐怕要竭尽全力先把他融化吸收掉,拼着受一些伤也要成为完整的龙了。

悬浮在空中的细小铁珠不断钉入前方的肉壁,要将魔力附在铁上射穿这样的防御,足够的重量是关键,凭这点小小的冲击根本无法成功。那些无一例外嵌在了肥厚的肉体中,连那些冒着烟的口子也瞬间被弥补上了。

拉杰尔握紧了左手。

那些高温的铁珠向四面八方爆开无数的细丝,一颗接一颗,或者几颗一起,那是数不清的微小创口,对怪物而言,实际的伤害微乎其微,可这足以激起它不小的痛觉,它的神智仍然不足以做出判断,只是本能地开始调动周围的肉加强这边的防御。拉杰尔早已退到另一边的肉壁旁,狠劈两剑划开一个交叉的口子,背过身飞摔出去。

黑血化为雨幕笼罩了士兵们,被那血触及了裸露的皮肤的人瞬间痛苦地哭喊出来,连串的紫色水泡撑破皮肤,那里的肢体在几秒钟内连着骨头烂作肉泥,五年前的灾难场面在此重演,怀抱恶意的龙之血永远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操纵大炮的阵型开始动摇了,没有人愿意为了消灭这怪物付出一条胳膊或是腿的代价,在没有人指挥督战的情况下,这些士兵选择了暂时退缩,他们四散开来,远离这个毫无遮蔽的广场中心。平民已经全部撤走,接下来的战斗是拖住怪物的行动。

那团电光失去了力量的供给,和炮口相连的细密雷束全部汇入本体,一瞬间光芒大盛,开始了压倒性的推进,直逼怪物的龙头,那头颅的嘴已经张大到极限,几乎到了要撕裂开来的程度。暴射的血肉狂流如小型山洪般猛烈,却仍然难以抵挡摧枯拉朽的攻势,只是竭力维持着不让那电光在嘴里爆发。

“看起来能成。”拉杰尔躲在一根石柱后面看着这一幕,他用带着手套的指头抠去黏在身上的肉块,远远地丢出去,那些玩意却纷纷蠕动起来,向母体爬去,他伸出脚碾碎其中的一块,用力直到靴底和地面紧贴,漫出大片的血水。

“见鬼。”他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关于脚底下那东西,而是在他眼中,那怪物的身体又产生了某种新的,可怕的变化,它的下半身停止了龙化,正迅速地缩水,大团组成它身体的材质被输送到上部,由下而上鼓起一个个结节,在怪物已然龙化的肩头隆起两块,很快也显露出了龙首的形状。

两股较小的血流汇入中间大张的巨口,三个头喷出的泥浆般的血肉洪流硬是阻住了阿苏那尖端魔法兵器的攻击。集结了百人之力的大电球势头仍未衰竭,不甘地扭动着,疯狂地磨碎筋肉,蒸发黑血,广场上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拉杰尔知道,那多出来的两个头明显是仓促应变的结果,怪物的形体虽然庞大,按照最初的比例也不过能只化作一条巨龙,而它为了在大魔法的攻势下自保,不得已增加了其他的反击手段,这代价就是它的陆行能力几乎成了零。残缺的龙躯之下,无数的短小触手支撑着这怪物,勉强保持住不会倒下的程度,它没有多余的部分补完双腿了,作为“成为龙”的交换,自由重塑躯体的能力恐怕已经丧失了。

他权衡着自己所有的手段,就算怪物正处在最危急的状况下,他也找不到将其抹杀的方法。他的怪力可以徒手扼杀猛兽,而这怪物偏偏不可触碰,使用魔法操纵剑所能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而且瞬间就能恢复。这不是一般的魔兽,这种东西就算交给先代的大英雄也解决不了,可他有些恼火,因为这家伙在他的手中抢走了性命而发怒,现在它走不了了,剩下两只没有发育完全的翅膀连滑翔都做不到,无论如何,耗也要耗死它。

电光最终黯淡下来,无可奈何地在怪物的身前爆开,破碎的血肉漫天飞射,坠落在地,重新汇入怪物的躯体,展开在地的巨大网络构成它几乎无限的循环,正是反复利用了自己半液态的身体,它打赢了这场攻防。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它了,带着对生者的漆黑怨恨,它将为这城市带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