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游

说是找个人谈恋爱,但哪有那么容易?

佘幼薇的开导还是起到了一点点作用,至少让苏云卿又回想起了最初想要当一名班主任的心,多了份斗志。至于其他的,就当是闺蜜间的玩笑了。

见她脸上的愁容少了,刚还挺精神的佘幼薇又萎靡下去,仿佛是消耗了大量能源的机器人。

“说了太多积极向上的内容,我的丧气指数直线下降,你得赔我!”

“……刚还说我是怨妇,你就不能做点表率吗?”

“我们能一样么?你可是怀抱着崇高理想的人民教师呢,而我只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不用干活就能活下去什么的太棒了。”

“你啊……”

对于这个学妹,苏云卿摇了摇头。

往嘴里趴了几口饭,佘幼薇又说:“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世衍’的小鬼?”

“他怎么了?”

薛世衍她当然认识,因为秋瑜的关系,两人还有不少交集。

不过让苏云卿意外的是,自己这个丧气值满满的学妹怎么也知道薛世衍,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他今早上还过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呢,呵呵……不愧是当年风靡东华路各大酒吧夜店的‘火凤凰’,魅力不减当年嘛。”

“他打听我什么消息?”

苏云卿自动无视了后面那段话。

“也没什么,就问问你喜欢什么,平时爱去哪里之类的,哼哼……”

“他问这些干什么……你都告诉他了?”

“哪能啊,我是一碗刨冰就能收买的人么?”佘幼薇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我就说和你不熟,敷衍过去了。”

“如果是两碗刨冰呢?”

“嗯,可以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为了区区刨冰就出卖姐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三碗?”

“这是刨冰的事么!”

“也对,至少三顿金拱门才行。”

“你过的到底是有多惨……”苏云卿哭笑不得。

她没有把薛世衍打听自己的事放到心里去,所想不外乎是哥哥为了妹妹想讨好一下班主任,这事儿她不提倡,佘幼薇敷衍过去也是好事。

吃完饭,苏云卿还要准备下午的课程,顺便回寝室睡个午觉。佘幼薇表达了一下羡慕之情,回到自己那个闷热的医务室,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

“喂,臭小鬼。你想知道的事情打听到了,说好的三顿金拱门别忘了啊……”

论“出卖”姐妹,她一点儿不含糊。

其中也有看好戏的成分。

【丧气的人设有我一个就够了,云卿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另一边,薛世衍挂断电话,看着纸上写的一个个名词陷入了沉思。

李秋妤从他背后冒出来,趴在肩膀上喃喃自语:“啤酒、摇滚、飙车、电吉他……这都什么东西啊?那个校医靠谱吗?”

“应该……吧?”

薛世衍也没有多少信心。

“她不是说和苏老师只见过几次面么?怎么一下子就打听出来了?我看这肯定是假的,诓你呢。”

李秋妤说的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这纸上写的东西没一件和苏云卿的形象相符。

看来只能另想主意了。

把纸揉成一团,薛世衍暗想果然不该找那个不靠谱的校医,丧气又贪小便宜,一点儿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还不知被冤枉了的佘幼薇盘算着三顿金拱门能省多少钱、打包多少回来合适,这边的薛世衍和李秋妤商量了一下,决定亲自去弄明白。

“苏老师那边我来搞定,至于你……你还是什么都别做了。”

“诶,为什么?我也可以帮忙啊!”

“让你套秋瑜的话不就没成功么?我现在对你的业务能力很怀疑啊,李干员。”

“再给我一次机会嘛,薛书记!”

“别,你待着就好。上次要不是你突发奇想裸……咳咳,游泳,怎么会搞出后面那么多事。”薛世衍说。

李秋妤颇不服气,表哥这么说就好像自己很没用一样。但她也没再纠缠,而是打算偷偷搞。

【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虽说要亲自出手,可直截了当去问又太直白了。薛世衍本想找夏果出出主意,不过到她班级找了圈发现没人,有学生说她在学生会工作,这些天都快忙疯了。

“干嘛这么拼啊……”

很难想象夏果会对不感兴趣的事这么认真,刚好又有一个花痴女生说学生会的会长是个很帅的高三前辈,人好又体贴,还常来接夏果。

“说不定他们是男女朋友呢!”

花痴很羡慕。

薛世衍眉头一皱,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让门口那两个学生一脸疑惑。

“我们说错什么话了么?”

“谁知道?”

要了解一个人的喜好,首先要从生活着手。

薛世衍是高中部学生,苏云卿是初中部老师,两人在学校里很难碰面,就算像上次那样跑到初中部去,又该怎么自然地接近呢?

很快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每年五月海蓝中学都会组织一次夏游,让学生们扩充课外见识,也让考生有个短暂放松的时间。顺应当今全球气候变暖、环保绿色的潮流,这次夏游的主题是“美丽大自然”,地点是城北的生态公园。

坐车到了城北,各个班级的学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批次进入公园。

六个年级几千名学生当然不能一次性全拉过来,校方让两个学部各自抽签,分三天轮流来游玩,幸运的是,抽到第二天的就是初中三年级和高中一年级。

与荷花公园这种老公园不同,这座城北生态公园占地更庞大,园内的风景和设施布置的也更合理,是很多潮男潮女喜欢来的地方。除了游玩之外,海蓝的学生们还要充当“一日护林员”的工作,在园内巡逻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并制止不文明的行为。

趁着同学们在工作人员的讲解下学习植物相关的知识,薛世衍偷偷溜掉,往初中那边跑。

初中生首先被分配到了捡垃圾的工作,一人拧着一个塑料袋沿着道路两边走,看到路上或草丛里有乱扔的果皮纸屑就捡起来,捡得多的还有奖励。

不过总的来说这座公园还是蛮干净的,毕竟是新公园,又有个高大上的主题,一般人还真不好意思在这里乱扔乱吐。

出了植物馆的薛世衍在外面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秋瑜她们的班级。

苏云卿领着学生们在中心湖这边“执勤”,湖中有座人工岛,湖上还有泛舟的人。眼巴巴看着别人都在玩,自己却在捡垃圾,9班一些学生很不爽,其中尤以符珍妮为首的女生团体抵触情绪最严重。

“这算什么夏游啊,分明是来打白工的嘛!”

“学校肯定收了钱了!”

“我早上还化了妆的呢,要知道是来干这个我就装病不来了!”

塑料袋里的垃圾没几个,爱美的女生们纷纷抱怨,觉得自己这样子太土气太掉价了,像个欧巴桑一样。

特别是那些游客里很多年轻人,每当看过来,她们就觉得脸皮发烫。

“还是去年好,去年是去博物馆呢。”

“至少不用捡垃圾。”

符珍妮看了眼周围的姐妹,尽管心里同样不爽,但嘴巴没像她们那样抱怨。

她知道抱怨也没有,偷懒就行了。

个子娇小的沈萌春跟在秋瑜身边,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至于苏云卿则在队伍的最前面,时不时转过头来给学生们加油打气,炎热的阳光照下来,额头渗出丝丝细汗。

符珍妮看了看这几人,无聊地掏出手机。

“咦,那个人不是……?”

这时,她边上一个姐妹忽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符珍妮闻声转过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连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到。

——那个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八、恩怨

那天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符珍妮只记得和姐妹们去游泳馆,在那里遇到了秋瑜同学和碍事的家伙,后来脚抽筋,自己呛了好几口水晕了过去。

【这么丢脸的事……】

在医务室醒来,姐妹们对谁救她上来这件事三缄其口,眼神充满着怪异。

倒是她自己在想了很久之后,忽然觉得嘴唇上有某种温厚的触感。

那是什么……

冰冷的池水,仿佛没有尽头般一直往下沉,从嘴里呼出的气泡遮住了视线,模糊中,只能瞧见愈发遥远的水面上浮动着暗淡的光斑。

有什么东西托住了自己的腰。

接着遥远的光斑被一道黑影挡住,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周围寒冷的池水,以及嘴唇上灼热的温度。

想到这里,符珍妮脸红的像是玫瑰一样。

然而胸口却积聚着熊熊怒火。

【这……这个家伙!】

愤怒之余,她又有些惊慌。这个人过来干什么?对了,他是高年级的学生,今天除了初三之外,还有高一也来了这座生态园。

他是高一的?

可他只有一个人,其他高三的学生呢?还是说——

这个人是专门过来找自己的?

“就是那个人吧?”

“对啊对啊,就是他。我记得叫……什么世衍?”

“呵呵呵……”

姐妹们玩味的声音让符珍妮格外难受,就像血管里有几千只蚂蚁爬来爬去,瞬间出了一身汗。

薛世衍没注意到这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一眼就瞧见里队伍前面的苏云卿,刚走几步,一个人影突兀的横插到面前。

“你……!”

这是女生压抑着情绪的低吟。

一对凌厉的眼睛猛地落在他身上。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待看清面前这人的样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怎么忘了这个人也在……】

两个人对目而视。

“你、你给我过来!”符珍妮不由分说把薛世衍拉向一旁,惹得身后的小姐妹们窃窃私笑。

然而这些都不能阻止她了,她绝不可以再让这个家伙胡作非为,使自己丢脸。

薛世衍原本是来找秋瑜的,想商量商量待会儿怎么打探到苏云卿的喜好,这下子计划被符珍妮打断,只能脚步趔趄的跟着走。

【现在该怎么办?】

符珍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占净便宜的薛世衍有些手足无措。

——发生了那些事,就算被拆了也不无辜吧?

一想到那天在这个低年级女生身上做过的事,纵使情非得已,他也不自觉把自己摆到了理屈的位置,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姿态。

不过他没注意到李秋妤也跟着偷溜了出来,见他被拽走便心中一动,将目标放在了苏云卿身上。

“诶,你们……”

苏云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刚要阻止,李秋妤热情地凑了上来。

“啊!你就是苏云卿苏老师吧!我叫李秋妤,是秋瑜的表姐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又开始胡乱用典故,笑得贼开心。

另一边,符珍妮把薛世衍拽进了公园里的健身馆,二话不说刷了卡,扔过来一套跆拳道的衣服。

“穿上,跟我过来。”

城北生态公园的健身馆主要以养生和轻运动为主,馆内没有需要很多力气那种大型器材,大多是练瑜伽或拉丁舞,适合休闲锻炼,在一般健身爱好者眼中属于“不务正业”的另类——里面甚至还有茶室,可以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外面的枫树林。

同样的,这个健身馆也没有教授跆拳道的课程,很显然这些都是符珍妮自备的。

一头雾水的在更衣室换好了宽松的跆拳道服,薛世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类似道场的练习室。

没多久,符珍妮推门进来,身上的校服也换成了跆拳道服。

“你这是要做什……”

“别废话,把这个戴上。”

一双拳套被扔了过来,她手上还有另一双。

跆拳道加拳击手套?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不容他多想,符珍妮已经把拳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她赤着脚原地跳了跳,简单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对木讷的薛世衍冷声说:

“看你也是练过几招的,江湖事江湖解决,不论输赢,从今往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啊……?”

“奇怪为什么要戴拳套么?呵,我怕把你打死了。”

等等——

虽然穿着跆拳道服却戴拳击手套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槽点,但更奇怪的难道不是你说的话么?

还‘江湖事江湖解决’……你以为你在拍古装剧啊!

是不是开打之前还要互报一下名号?

正常点啊!说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就一副要打擂台的架势?就算……好吧,之前无奈之下做的事站在女生的角度是挺过分,可能不能用点现代人的处理办法啊!哭闹啊、理论啊、哪怕直接甩我一巴掌也行啊!突然就拳脚相向是哪门子的套路啊!

薛世衍肚子里一年份的槽点都快吐完了,然而符珍妮只是双手贴在腿侧,十分规范地鞠了一个躬,铿锵有力地说:

“海蓝初中部三年级生——符珍妮,请赐教。”

哈——???

你还真一板一眼的自报名号啊!

而且前缀还是学校和年级名!

哪怕你随便胡诌一个霸气的道馆名也比这个威风啊!

“嘶——呼——”

薛世衍深深吸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根本是个武侠中毒的中二少女。】

眼看不打不行,他无奈的把拳套戴在手上,想再劝一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的符珍妮已经脚下一滑冲了过来。

大喊一声“卧槽”,薛世衍侧身躲开,但对面的鞭腿早蓄势待发,如游龙般横扫过来。

冷不防腹部被踢中,他眼珠子一凸差点把早餐都吐出来。还没完,符珍妮含愤出手,每一下都用了全部的力量,薛世衍连连中了数招,骨架子都快散了。

这个低年级女生果然很厉害。

“喂!你每次打我都用的是腿啊,这拳套到底有什么用!”

“……心理安慰?”

符珍妮偏了偏头,冷着脸说。

【可恶!】

对面用拳都是虚招,真正的攻击全是她那两条匀称有力的腿,舞起来就像长枪似的,或踹或踢气势逼人。

然而就当薛世衍这样想,决定无视拳头重点防御双腿的时候,符珍妮直接一击直拳揍在他脸上,要不是有拳套的缓冲,恐怕牙齿都要崩飞几颗。

“这就不行了么?让我丢尽脸面的你不止这点程度吧?”

“别得意!”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薛世衍,他咬牙忍住痛,一个猛冲冲向符珍妮,还未近身又被踹了回去。

“真难看啊,学长。”

符珍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略带失望。

这就是让她丢脸的男人么?

矛盾的心态中,她既希望能狠狠教训这个人一顿,出出心中恶气,可另一方面,薛世衍这么狼狈的表现更衬的她之前是有多丢人,居然被这样的人屡番戏耍。

不能原谅。

要更加的羞辱他,才能一平自己胸口的怨愤。

“上次见义勇为的时候很厉害不是么?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那个小不点勾搭上的吧?呵呵,那种小不点究竟哪里好,娇小的身材?楚楚可怜的外貌??”

符珍妮把薛世衍踹倒在地上,仍不解恨的抬脚往下踩。

“对我做了那种事……还敢跑过来,到底要让我丢脸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你这混蛋!混蛋!混蛋!”

“起来啊!给我起来!躺在地上装死算什么意思,你还是个男人吗!”

“还是说,你其实是个抖M?你这变态!”

“你够了没……”

“知道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起来!继续打啊!”

“我说你够了没有!”

一直抱头承受着伤害的薛世衍怒气值MAX,手腕一转抓住踩在头顶上的裸足,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让符珍妮猝不及防,重心失衡“彭”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犹如历史的重演。

“你给我让开!”

“呵呵……你刚才打我打的很爽?也该让我爽一爽了吧?”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薛世衍露出“狰狞”的笑容。

身下,符珍妮衣衫不整,两只手被无助地擒在在一起,牢牢固定在头顶。

这个独立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