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还是跳舞

【他们在说什么呢?】

当鞠晓彤和薛世衍边跳舞边说话的时候,李秋妤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她看见表哥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比川剧变脸还要丰富,到后来,也不知道鞠晓彤说了什么,薛世衍更是眼珠子一瞪差点儿跳起来。

【不行,我不能看着表哥被欺负!】

李秋妤心中忽然涌出了勇气。

一方面她看出来了,之前鞠晓彤追她主要原因是因为表哥,而不是自己,二方面,今晚来这里的决定是她做出的,所以她得负起责任来!

想到这里,李秋妤走上前去,从中间将鞠晓彤与薛世衍分开:

“晓彤姐你怎么只和我表哥跳舞啊,也陪陪我呗!”

眼见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秋妤横插一杠,鞠晓彤顿时皱起眉头。

“欸,干嘛皱眉呀,难道晓彤姐不喜欢和我跳舞么?”李秋妤怪里怪气地说,“那我更要和你跳了,因为我就喜欢看别人不情愿的样子,嘻嘻。”

——这小丫头!

另一边,被解放的薛世衍松了口气。尽管心中怀着被夏果知晓此事的担忧,但此时此刻,他反而更想要找黎冬瑶问清楚:她为什么会到一个拉拉酒吧来上班?

这件事如果让学校知道了,可不是一句“兼职”就能应付过去的。

幸好在他被鞠晓彤缠住的时候,也有人向黎冬瑶邀舞。她最初拒绝了一两次,但显然无法一直拒绝下去,所以当薛世衍被李秋妤“解救”出来时,她仍没有走出太远。

悠扬的爵士乐进入高潮部分,薛世衍谨记刚才鞠晓彤的提醒,没有直愣愣冲到黎冬瑶面前,而是做出跳舞的动作,很自然地替换了黎冬瑶的舞伴。

他托着对方柔软的小手,紧盯着类似面具下的双眼。就在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黎冬瑶忽然带着他一个旋转,下一刻,他对面的舞伴由黎冬瑶交换成了鞠晓彤。

“哟,又见面啦。”

鞠晓彤笑着说。

薛世衍看向旁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鞠晓彤和李秋妤就来到他们边上。在刚才那一刹那,黎冬瑶与鞠晓彤通过眼神交流,完成了舞伴的互换,而同样被蒙在鼓里此刻才发现的李秋妤,更是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不是我不努力,是敌人太狡猾!

舞池中的人都在爵士乐的带动下翩翩起舞,薛世衍瞅准一个机会转身拉住黎冬瑶的手,并在与表妹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下,再次将舞伴给换了回来。

“薛世衍同学……”

自两人今晚遇见后,黎冬瑶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语气中是浓浓的无奈。

可同时,她也仿佛放下了什么顾虑,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唇绽放出一个笑容:“既然你要跳舞,那就跳吧。”

薛世衍还没反应过来,黎冬瑶就攥住他的右手,同时用力将他给推了出去。

180°旋转一圈,再回过神时他又被黎冬瑶拉回来,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面具下的眼睛。这时,薛世衍耳边突然听到李秋妤的惊呼声,他扭头瞥了一眼,只见她被鞠晓彤抓住一侧的手和脚,像大风车似的旋转了一周,一边飞,还一边发出惨叫:

“你这个坏女人,有必要玩这个高难度的吗啊啊啊啊——!”

鞠晓彤瞅准了薛世衍,对他露齿一笑,随即将手中的李秋妤给抛了过来。

“妈妈咪呀!!!”

薛世衍接住半空中飞过来的李秋妤,刚将对方放下来,自己却又被鞠晓彤给拽走了。

“你没事吧?”黎冬瑶问脸色惨白的李秋妤。

李秋妤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坏女人!我,我要报仇!”说着,搂住惊讶的黎冬瑶,一边跳舞一边朝鞠晓彤冲了过去。

“小样,还要来一次吗?”鞠晓彤嘲笑。

“姑奶奶不发威,你当我是多啦A梦么!”李秋妤很不爽,非常不爽。向来只有她戏弄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戏弄过了?!

想着,她就一个火箭头槌撞入鞠晓彤怀中。

鞠晓彤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使出这么“不优雅”的动作,但好在反应够快,双手托着怀里的那颗脑袋向旁边一卸力,李秋妤就晕头转向直直撞在了薛世衍的肚子上。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鞠晓彤得意洋洋地说着,却不料薛世衍兄妹俩虚晃一枪,作出一个假动作,李秋妤趁势从后面搂抱住了她的腰。

一个阴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你听说过,一个天旋地转的‘舞蹈’吗?”

李秋妤扎了个马步,两条胳膊环住鞠晓彤的细腰,同时蹲下了身子——

仅仅一刹那,这个动作的完整画面就从鞠晓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时,一滴冷汗也悄然流下。

她当然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这哪里是什么舞蹈!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

反抱过胸摔!

“你,你冷静一点!”住手啊!这根本不是跳舞!

然而已经被摔跤魂附体的李秋妤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报仇,把自己刚才丢的脸找回来,于是深吸一口气,两条纤弱的手臂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尽管比不上夏果,但她也是练过的!

此时鞠晓彤的双脚已经离地,由于行动受到限制,她根本无法从明显练过的李秋妤的擒抱中挣脱开。

看眼鞠晓彤就要翻转180°和地面来次亲密接触,被李秋妤动作震惊到的薛世衍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哪里知道李秋妤会出这招!

这时迟那时快,薛世衍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住鞠晓彤的肩膀反向将她往自己这边拽,同时黎冬瑶也跑了过来,将李秋妤从鞠晓彤身上扯开。

音乐的高潮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薛世衍将惊魂未定的鞠晓彤搂在怀里,抹了一把冷汗:

“这疯丫头,疯起来真是吓人。”

“谢了。”

鞠晓彤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人的脑袋朝上长的,这说明自己的脖子没有被摔断——

但很快,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就僵硬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薛世衍身后。

“小彤彤,我有打扰到你吗?”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如寒冬中凛冽的风雪,刮在了薛世衍后颈。

八、修罗场?

李可脸色阴沉,鞠晓彤急忙从薛世衍怀中挣脱出来,刚要解释,她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袖子一抹就转身跑掉了。

“呃,你们两人的关系是……?”薛世衍此时此刻,异常尴尬。

鞠晓彤瞪着眼睛,二话不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要追上去。

薛世衍一脸懵逼:

“诶等等,你拉上我干嘛啊?”

“作为当事人之一,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但我觉得,她更可能直接一刀劈死我!”

“放心,我会厚葬你的。”

“喂!”

薛世衍顿时不淡定了:合着我就是个挡刀的?!

鞠晓彤说是这样说,但也反应过来以李可目前的状态,恐怕不会相信她心中认定的“情敌”的说辞。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人——

欸?李秋妤那丫头呢?

鞠晓彤望了眼四周,刚才还在这的李秋妤却不见了踪影:原来,在预感到即将上演的修罗场时,李秋妤这丫头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鞠晓彤意识到这点,气的胸闷:

“下次再见到她,非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我认为你说的有理。”薛世衍黑着脸,颇为认同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

“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表妹,你说有没有关系!你这当表哥的是怎么教的,搞事比谁都凶,遇事比谁都怂!”

我是她表哥,又不是她爹妈!

薛世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说了,她小时候就出了国,谁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做派是从哪里学来的。

鞠晓彤看向黎冬瑶:

“瑶池,你可得帮我作证!”

“欸,你们已经相互认识过了?”

薛世衍此刻才意识到鞠晓彤和黎冬瑶这对组合的奇怪之处——

黎冬瑶曾表示过不想在现实中与网络上的朋友接触,她认为现实就是现实,网络就是网络,纵使薛世衍曾一度想要将“瑶池小仙女”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夏果,但出于尊重黎冬瑶的心理,他始终把这个最大的八卦憋在心里。

然而从刚才第一次遇见两人,他就隐隐觉得奇怪:这两人除了网上的身份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黎冬瑶无意中得知鞠晓彤就是“铜墙铁壁”后,更不会主动靠近,所以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立即察觉出不对,但比起这个,黎冬瑶出现在这个酒吧打工的事实显然更加让他震惊,于是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细节。

而现在,当鞠晓彤亲口说出“瑶池”这两个字的时候,薛世衍才恍然大悟,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黎冬瑶会改变主意呢?

他认为,以黎冬瑶在网络上不留丝毫现实信息的谨慎程度,若不是她主动自爆,鞠晓彤是不可能知道她就是“瑶池小仙女”的。

大概是从薛世衍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黎冬瑶摇头说:

“那是个意外,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鞠晓彤,“需要我具体做些什么?”

她的语气略显生分。

因为直到现在,实际上黎冬瑶仍不太愿意在现实中与网络上的朋友们相识。之前那个意外可以说是冲动,也或许是有点急了,总之,如果可以,她还是想维持原本的样子,让网络与现实互不干扰。

但事已至此,黎冬瑶明白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当她亲口说出鞠晓彤的网络ID时,一切已朝着不可逆的事态发展了。

鞠晓彤当然不可能知道黎冬瑶复杂的心理活动,也没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一来,两人毕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哪怕网络上再熟稔,也难免有些不适应。二来,一个人在网络上和现实中的表现有差距是正常的,尽管都是同一个人,所处环境的不同,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

她说:

“就和小可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就行,你也知道她那脾气,只有这家伙的话,她肯定是不会相信我的。”

被粗暴归为“这家伙”的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自己刚才还算是出手相救呢,鞠晓彤刚才还表达了谢意,结果一被误会就立马翻脸,真是“见色忘义”!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冤枉更让人委屈的事了。

黎冬瑶想了想,刚才那事毕竟自己也有参与,而且再怎么说鞠晓彤和李可两人也是她在网络上的挚友,于是便答应下来。

得到肯定的回复,鞠晓彤立即心情舒畅,仿佛马上就可以解决突如其来的修罗场了。事不宜迟,她紧接着便带上作为“当事人”的薛世衍,以及作为“证人”的黎冬瑶,匆匆忙忙离开了舞池,奔向她家那个小醋坛子。

三人没多久便到了包间外面,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个人带着哭腔控诉:

“那个臭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和那个狐狸精搂搂抱抱的,嚣张至极!呜呜呜——太过分了,明明今天是圣诞节,明明知道我在,还做出这种事,我,我……我要把她横三下、竖三块下切成十六段!然后再剁成肉酱喂狗!”

被扬言要“剁去喂狗”的鞠晓彤表情不自然地站在门口,仔细注意的话,还能看到她额头渗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细汗。

“哈,哈哈……气话,都是气话。”鞠晓彤说。

薛世衍心想,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显得像是真的了。

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实在多余,所以鞠晓彤不再多说,拉着身旁的薛世衍和黎冬瑶就直接走了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机,李可转过头来。

她眼睛红彤彤的,看见鞠晓彤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来见我!”然而话音刚落,她又看到一旁的薛世衍,以及抓在薛世衍胳膊上的、鞠晓彤的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刹那间更红了。

那是愤怒的血红——

“你,你个王八蛋臭女人,还敢把这狐狸精也带过来!”李可暴怒。

“等一下!我是来和你解释的!”

鞠晓彤连忙说。

【解释你个大头鬼啊!】

李可原本是要这样大吼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有人反应比她更激动——

“……哥!?你,你们这是……?”秋瑜瞪大了眼睛。

“小可口中那个狐狸精,是你?”夏果只觉眼前一黑,连说话的嘴唇都微微颤抖。

女装就算了,还泡她闺蜜?!

还把她另一个闺蜜给ntr了!?

不是夏果不冷静,是现实太过于魔幻。她怀疑是不是世界出了BUG,亦或是这就是一场梦,所以才出现眼前这荒诞剧般的吊诡场面。

而薛世衍这边。

当他一进门,看到包间中另外两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要遭重。

不好好解释清楚的话,刚才那句“横三下、竖三块下切成十六段!然后再剁成肉酱喂狗”的话说不定真会实现,到时,还要额外加上一堆曾叫“薛世衍”的身体组织。

这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