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假面

“咦,这不是晓彤姐吗?”

“班长大人?”

“薛世衍……?”

“薛,薛世衍?!”

舞池中,巧遇的四人看着彼此,均是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李秋妤反应最快,刚要拉着薛世衍逃跑,就被鞠晓彤给拽住了后领。鞠晓彤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样做,但目睹了女装的薛世衍,她本能地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世衍盯着侍者打扮的蝴蝶——即黎冬瑶——感觉下巴都快惊掉了。黎冬瑶咬着嘴唇,此情此景被薛世衍撞见,羞得满脸通红。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跑,冲入身后的人群中。

薛世衍一个激灵回过神,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见表哥跑了,李秋妤向下一蹲挣脱后领上的手,紧接着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逃跑。鞠晓彤没想到这妮子跟泥鳅似的,大意之下被她得逞,于是也追了上去。

舞池中到处都是热情跳舞的人,映入眼帘的,不是一双双尽情伸展的胳膊,就是一张张洋溢着宣泄欲望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下,薛世衍很勉强才没有跟丢黎冬瑶,但过程中,也被一只只手碰触到,偶有嗨爆了的人,还扭过他的脸啃上几口。

就在这时,摇滚的音乐渐歇,DJ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

“现场还有单身的姐妹吗?接下来可要抓住机会了哦!现在,请各位单身的姐妹戴上自己的面具,去邂逅自己的命中人吧!当然,不是单身的姐妹也可以参与,只要你不怕晚上睡地板——哈哈!Music,走起!”

酒吧里炫目的彩光转变为暧昧的紫,与此同时,一曲八十年代的爵士乐悠扬的响了起来。

刚才舞池中拥挤的人群渐渐往外走,但还是有许多留了下来。留下的人纷纷将随身备好的面具戴在脸上——有羽毛修饰的假面,有性感妖娆的蕾丝假面,甚至还有人掏出了奥特曼的面具。

薛世衍被周围的变化给惊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待在原地的黎冬瑶。

此刻黎冬瑶脸上也戴上了一副面具,她的手被薛世衍抓住,还吓得往后缩了缩,待看清薛世衍的脸后,面具下的嘴巴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小姐姐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么?”

这个声音,不是黎冬瑶的!

这人穿着和黎冬瑶同款的侍者服装,体格又相似,再加之周围光线暗淡,所以被薛世衍误认成了黎冬瑶。

侍者小姐没注意到薛世衍尴尬的脸,轻身贴了过来,手还放在了他腰上:

“那在你找到目标之前,就让我陪你跳支舞吧。”

假面舞会是这家酒吧的每晚固定项目,是给那些单身或寂寞的人提供相互认识与接触的机会。为了避免出现找不到人与自己跳舞的尴尬,酒吧里的侍者会同时下场,主动接近那些不善交流的人。

只是这位侍者小姐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呢,自己就有工作干了,还是别人主动找上来的。想到这里,侍者小姐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

她穿着紫黑色的连衣长裙,个子高挑匀称,一张略显窘迫的脸精致又秀气,竟莫名有点可爱。

【还不错嘛。】

侍者小姐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不到舞伴呢?

不对……

“啊,你怎么没戴面具?”侍者小姐终于发现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这可不行哦!‘邂逅之夜’要戴面具,这是规矩!”

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淡粉色的羽毛面具,替薛世衍戴在了脸上——面具由酒吧有偿提供,结束后可以带走。当然,也可以自备。

【业绩get!】——侍者小姐雀跃的想。

侍者毕竟只是为客人缓解尴尬的辅助,所以带着懵逼的薛世衍跳了两三分钟后,侍者小姐就拍拍他肩膀,鼓励似的往前推了推:

“好了,接下来自己努力吧!加油哦!”

加油?

加什么油?

全程,薛世衍都是懵圈的状态。

【算了,先找到班长大人在说!】

薛世衍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叹了口气,转身朝舞池中那些人看去:和自己一样,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其中也有一些穿着侍者衣服的,或和客人跳舞,或站在舞池边缘。

从刚才那位侍者小姐的言行来看,穿着和她同样衣服的人应该是这家酒吧的服务人员,即黎冬瑶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明白了。虽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但薛世衍通过观察,很快就明白了穿着这身制服的人在做什么。

所以——黎冬瑶此刻肯定也还在这个舞池中!

薛世衍走在舞池中,与一对对翩翩起舞的假面伴侣擦肩耳朵。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些侍者打扮的人身上,试图寻找隐藏其中的黎冬瑶。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站在舞池边缘的侍者。这人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下意识别过头去,这异常的反应立即让薛世衍心中一动。

——这些穿着同样服装的工作人员是给客人提供帮助的,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回避薛世衍的目光呢?

会回避他目光的人,只可能是黎冬瑶!

想到这里,薛世衍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脚步渐进,那位戴着黑色蕾丝面具的侍者愈发不安起来。她左右望了望,似乎想跑,但在那之前,薛世衍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

“是你么?班长大人。”

尽管嘴上这样说,薛世衍心中却已有了八成把握。

侍者小姐不说话,转身想走。

薛世衍又怎会让她再次跑掉,便伸手去拉。

可就在这时,就在薛世衍就要够到侍者小姐手腕的瞬间,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牢牢抓在了薛世衍的手腕上。

薛世衍不由一愣。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旁边响起:

“表哥救我!”

六、跳舞

李秋妤也不知道为什么鞠晓彤要追自己。不过对方都追过来了,她除了逃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或许是平时恶作剧做多了,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反应。

她倒是知道这里的规矩,在逃跑过程中就将面具给戴上了——这本来是给薛世衍准备的,她来这里之前,就计划着忽悠薛世衍参加“邂逅之夜”,看他出糗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最后用上的却是自己。

她寄希望于这样可以蒙混过关,然而鞠晓彤也不是笨蛋:脸遮住了,我就认不出你衣服了么?

两人一追一逃,引得舞池中许多人侧目: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法?就在工作人员察觉到不对,准备制止两人时,李秋妤发现了表哥的身影,于是立马跑了过去——薛世衍这身衣服是她买的,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果不其然,当李秋妤发出求救的信息后,薛世衍惊讶地说:

“你怎么还在这?”

他以为这时李秋妤应该去找秋瑜了。

李秋妤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走?但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听到了那紧追不舍如幽灵般的脚步声。

“表哥,替我挡住她!”

李秋妤躲入薛世衍身后,如受惊的小兔子。

薛世衍正奇怪这丫头搞什么,迎面就看见一个女人跑了过来。他迟疑了一瞬,紧接着便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认出这人是谁。

不就是刚才和黎冬瑶在一起的鞠晓彤么?

此刻鞠晓彤也戴上了面具,所以他才反应了一会儿。

薛世衍不知鞠晓彤什么时候和自己表妹有了过节,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黎冬瑶。

他朝黎冬瑶看去,可能是由于工作身份的原因,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跑掉,而是看似不急不慢地往远处走,目前还没有与薛世衍彻底拉开距离。

薛世衍刚要追上去,鞠晓彤已经来到他身边。

李秋妤躲在他身后,不禁打了个哆嗦,然而想象中鞠晓彤扑过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然而一把抓住了薛世衍的肩膀:

“抓到你了。”

欸——?

兄妹俩脑子里同时冒出了问号。

【原来,她的目标是表哥吗?】——李秋妤恍然大悟。

抓住了薛世衍后,鞠晓彤瞥见远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正表情严肃地盯着这里。为了不引起麻烦,她只能用力搂住薛世衍的腰,做出跳舞的动作:

“小子,是你吧?”

【???】

薛世衍有了更多问号。

“配合一点,”鞠晓彤俯过身,在他耳边说,“因为你表妹的原因,负责看场子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不想被丢出去的话,先和我跳舞。”

听到这句话,薛世衍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打着耳钉的女人面向这边,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注意到薛世衍探究的目光,女人的表情更怀疑了,似乎就要往这边走。

“别看她!”鞠晓彤把薛世衍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跟着我的动作,快!”

薛世衍不得已,只能在鞠晓彤的带动下扭动身姿。

“呼……暂时安全了。”

“暂时?”

“记住,现在是假面舞会的时间,任何有违规矩的行为,都会被看场子的人给‘请’出去,”鞠晓彤一边贴着薛世衍跳舞,一边说,“她现在只是暂时打消了怀疑,但我们肯定是被重点关照目标,别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你那表妹!”

鞠晓彤说着,瞪了眼躲在不远处的李秋妤,“我不过是想跟她问点事,她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像是我要吃了她似的。结果我们就被注意到了。”

薛世衍明白耳钉女人那副表情的原因了。

事实上,若不是一开始他将别人误认成黎冬瑶,并与之跳了一段舞,他也会被有心人士注意——当然,现在也被注意到了——而且,刚才若不是被李秋妤打岔,他强行拉住黎冬瑶的画面,恐怕在其他人眼中也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我们得一直这么跳下去?”

薛世衍问。

鞠晓彤笑着说:“不就跳个舞么,瞧把你急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有事要问你。”

“问我?”

“本来打算从你表妹那里问的,不过现在你在,干脆直接问你好了。”鞠晓彤搂着薛世衍的腰,向右跨出一步,“你——”

“是变态吧?”

此话一出,薛世衍差点摔个跟头。

“你,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哪有人一开口就说别人是变态的!有礼貌吗!

薛世衍忿忿不平,然而鞠晓彤却慢悠悠地说:“明明是个男的,却穿这么风骚的裙子,扮成女人跑到拉拉酒吧来……你倒是给我一个你不是变态的理由?”

【……】

薛世衍突然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的确,仅从行为表象来看,任谁都会把他看作是一个变态。

“如果我说这是不得已的,你信吗?”薛世衍叹了口气。

“你还不如说你是为了艺术。”

鞠晓彤嗤之以鼻,“毕竟国人最伟大而且最永远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

仅是女装的话,鞠晓彤或许还不会用这么讽刺的语言。

但不光女装,还借此混入拉拉酒吧,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世衍羞得耳根发烫,发现自己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然而也就在这时,他脑子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等会儿……你刚才说这是什么酒吧来着?”

“拉拉酒吧啊,怎么?现在装不知道啦?”鞠晓彤不屑的哼了一声。

“拉拉……不会是那个拉拉吧?”

“还能是哪个拉拉?”

“呃……”

“哼哼,装傻也是没用的,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么?如果让这里的拉拉们知道有个男人混进来,你猜会发生什么?”

这种事,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很恐怖好吧!

薛世衍顿时冷汗直流。

不过两人毕竟认识,鞠晓彤不会真把薛世衍给卖了:“呵呵,瞧把你吓得。放心吧,我不至于那么损,但是!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很失望,我肯定会告诉给果果的。”

告诉给夏果?!

这恐怕,比现在当场暴露身份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