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唉呀妈呀!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两人是在高中入学前的军训上认识的。初到这座城市的她,与其说对那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倒不如说,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特殊印象。

他们只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始终明确自己目标的黎冬瑶,没有闲暇顾忌其他。

“这么说,他是你初恋?”

初恋么。

因为一个尴尬的意外,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闯入了各自的生活——但肯定的,一开始黎冬瑶对那人并没有好印象,甚至一度认为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变态。

后来,两人一起排演节目,一起赶稿,在黎冬瑶的心目中,对方的形象渐渐改变了。

他,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你告白过么?”

并没有。

黎冬瑶反而是拒绝了告白的那个人。

最初被告白的时候,黎冬瑶心中还有气,还认为他是个讨人厌的混蛋、自以为是的神经病。有时她会想,如果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如果那人向自己告白的时间再往后延迟一点,延迟到自己不那么讨厌他了的时候,自己——

还会拒绝他么?

当夜深人静、自己熄灯钻进被窝后,黎冬瑶的脑子里偶尔会转着这样的念头。

【还是会的。】

她肯定的想。

只是……恐怕不会有当初那样坚决,那样果断。

“所以,你们没在一起?”鞠晓彤端着水杯,透过杯中摇曳的液体,看着对面的蝴蝶。

蝴蝶的面容在水波的晃动中,变得模糊。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吧?”

“是么,”鞠晓彤摇了摇杯子,“我倒认为,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肯定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世间不是任何事都尽如人意。”

蝴蝶耸了耸肩,脸上是鞠晓彤看不懂的洒脱。

她皱了下眉,调侃说:“你年纪看上去不大,说话这么老气可不好。趁着年轻,该追求的就尽力去追求,即使失败了,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只能说,目标不同吧。”

“你的目标是什么?”

“嗯……”蝴蝶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许久之后才笑着说,“赚很多钱,然后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错的目标。”

“是吧。”

“但我还是认为,至少该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然,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听到鞠晓彤这句话,蝴蝶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认真地盯着对方,轻声说:“这样只会让大家都苦恼,何必呢。”

鞠晓彤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平时,她也不会说这么多管闲事的话。然而或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她忽然觉得蝴蝶这样太累了,让她有些看不下去:

“偶尔,也为自己任性一下吧。”

她能看出来蝴蝶是那种严格律己的人,会来这里上班恐怕也是被生活所迫。这样的人生光是想想就让鞠晓彤浑身难受,即便有“何不食肉糜”的倾向,她也想劝蝴蝶放纵一下。

这时,酒吧的灯光忽然一变,变得五光十彩。伴随着一阵动感的音乐,DJ的声音在酒吧内响起,在她的言语调动下,酒吧里的人一个个欢呼起来,举起酒杯扭动上半身,而更多的人,走纷纷走向了酒吧中央的舞池。

鞠晓彤看着气氛骤变的酒吧,忽然对蝴蝶说:

“从到这里上班后,有到过舞池里跳舞么?”

“店里有规定,上班时间不能擅离岗位。”

“哦,是么。”

鞠晓彤说着,忽然穿过两张弧形长桌之间的过道,走到蝴蝶身边,一把将她拉着往舞池走:“走,我教你跳舞。”

大概是没想到鞠晓彤会来这招,蝴蝶一时有些发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有些走调:“不是说了吗,我不能擅离岗位的!”

“就是因为不允许,所以才更要去做!”

鞠晓彤用很大的声音吼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声音传达到蝴蝶耳中。

“相信我,这样会很刺激!”

挤到舞池中央,周围全是精神高涨的人。在音乐的节奏中,鞠晓彤将蝴蝶拉到自己面前,面带笑容的大喊:

“来!跟着一起跳!”

“你这个酒鬼!”

蝴蝶十分无奈,然而她的声音几乎立即就淹没在了周围喧嚣的声音中。

鞠晓彤看到她嘴巴在动,知道她肯定在说一些骂自己的话,于是立即把脸凑过去,还做出倾听的样子: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这样的声音我可是听不见的哦?”

“我说,你这个烂酒鬼!”

“咦,你要喝酒?”

“我说你喝醉了!笨蛋!”蝴蝶有些气恼。她也不知这到底是酒精的影响,还是线上线下真的有这么大的不同。

然而鞠晓彤仍旧故意装作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大点儿声啊!这样的声音,是传达不到的!”

“不想理你了!”

“再大点儿声!”

“你……故意的吧!”

“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铜墙铁壁!”这一次,蝴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

“……欸?”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从旁边窜过来,撞到了鞠晓彤身上。撞人的女生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紧接着又有一个长发女人狼狈地提着裙子追了上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顿时面面相觑。

“咦,这不是晓彤姐吗?”李秋妤眨眨眼睛。

“班长大人?”长发女人迟疑地说。

“薛世衍……?”蝴蝶的表情十分古怪。

“薛,薛世衍?!”鞠晓彤顺着蝴蝶的视线看过去,看着那长发妖娆的美女,惊得下巴就快掉了。

薛世衍……

不是个男人吗?

欸?

一刹那,鞠晓彤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李秋妤第一个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趁几人还在震惊中,便一把拉住薛世衍的手,试图开溜:“那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们继续,继续哈!”

然而还未等她走出一步,自己的后衣领就被人给拽住了:

“你给我站住!”

呜呜呜——

李秋妤在内心泪奔。她不过是贪玩了一些,谁让表哥非要追自己呢,不追的话自己也不会跑,更不会慌不择路一头扎入这个尴尬的地方。

现在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到齐了。

【我的妈呀!】

她简直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只希望这件事过后,表哥打自己屁股的时候能往轻了打……

八、隔厕闹剧

秋瑜等了很久,薛世衍都没有回来。

在这期间,她喝光了两杯果汁,吃掉了剩下的水果——毕竟薛世衍说了,等他把李秋妤找回来三人就走,不能浪费了不是么?

但距离她吃掉最后一颗草莓已经又过去十分钟了,薛世衍的人影都没见到。

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走丢了。

例如: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拐走了什么的。

这样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一开始不就有个“阿姨”对他挺热情的么?秋瑜很是吃味的想。她有些搞不懂,明明薛世衍都完美伪装成女性了,还能招惹到异性的目光。

难道这是一种天赋?

她掏出手机,刚想拨对方的电话,可此时酒吧的气氛忽然变得:灯光变得花里胡哨,原本悠扬的音乐也被刺耳的重金属取代。这样子,反而有点儿像秋瑜印象中影视剧里的酒吧了。

看酒吧里那些客人习以为常的态度,这应该是某个保留节目,例如到了某个时间点,就转变风格。秋瑜猜测着。

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即便打电话,估计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想了想,她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而卫生间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刚才吃了那么多水果,又喝了两杯果汁,她也有些生理需求要释放出来。

和刚才不同,此刻酒吧里闪烁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秋瑜从卡座便的阶梯下来,差点儿摔个跟头。好在旁边有人及时伸出手,她才免于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机会,心惊之余,也对出手相助的那个女生道谢。

穿着短裤丝袜的女生表示不用介意,她个头比秋瑜稍高一些,打扮却很潮,脖子一侧还纹了只蝎子,看上去就很“社会”。

女生画着烟熏妆,好奇地将秋瑜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伴随着酒吧里的音乐很有节奏感地大喊:

“你,要去,跳舞,吗!”

秋瑜被这个女生的打扮给震慑到了,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女生嚼着口香糖,点点头,一边做着颇有节奏感的动作,一边往舞池那边走去:“那,古德儿拜,以后走路,小心,一点,耶!”

尽管这个女生奇奇怪怪的,但秋瑜还是体会到了对方的善意。

到了卫生间,秋瑜在一个隔厕的马桶上坐下,刚要给薛世衍打电话就听见又有人进来了,还直奔她这个隔间。

砰砰砰!

门板被大力地敲打,坐在里面的秋瑜呆若木鸡——什么情况?抢厕所?

明明自己左右两边的隔厕都没有人,可外面那人仿佛就认准了这间,不达目的不罢休,大有要把门板给敲碎的趋势。秋瑜瑟瑟地坐在里面,脑子一片浆糊,但她还是鼓起了一丝勇气,对外面的人说:“这里有人了,你到旁边去吧。”

但外面的人并不会打,继续敲打着门板。

秋瑜怕极了,这分明是遇到了醉鬼!

她咽了口唾沫吗,想着赶紧给薛世衍打电话,让他来解救自己,然而手指刚要按下去,敲门的声音陡然升高了一度,彭的一声巨响,吓得秋瑜将手中电话给丢了出去。

厕所的地面是瓷板铺的,十分光滑,她就这么一丢,那手机就呲溜一声穿过门板下面的空档,到了外面。

秋瑜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机滑出去后,外面敲门的声音倒是停下来了,可能那人也在疑惑:我敲的……是自动贩卖机?自动贩卖机还卖手机的?

但很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一个有些醉醺醺的女声:

“小丽,快给我开门!我,我憋不住,要吐了!”

你有说话的功夫,倒是到旁边去看一看啊!

而且,谁是小丽啊!

为了拿回手机,秋瑜深吸一口气,来到门后,决定拉开门的瞬间就冲出去。为此她在脑中模拟了作战计划:打开门,首先根据刚才手机滑出去的方向锁定手机的位置,紧接着在那人急着进来的瞬间,从对方空档处钻过去,捡起手机就跑!

嗯,完美!

认真在脑中复习了几遍细节,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秋瑜猛地一拉门板,视线瞬间锁定了躺在外面瓷砖上的手机。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外面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松就将她这个单薄的小身板给重新拉回了隔厕里。

“小丽,我要吐了,帮我顺……”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趴在马桶边上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秋瑜的脸登时绿了。

她想走,然而即便是在口吐芬芳的时候,这女人仍紧紧拽着自己手腕。一时半会走不了,她看这女人样子又挺狼狈,没办法,只好临时扮演了一下“小丽”的角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时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才惊觉到——这人,不就是一开始对薛世衍很热情的“阿姨”么?

【哼哼,活该!】

她一边帮女人顺着气,一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慢慢的,女人嘹亮的歌声渐渐停歇,只是仍趴在马桶上喘息,浑身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秋瑜按了下马桶,把里面的秽物冲掉,嘴上忍不住抱怨:

“不行就别喝那么多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死了!”

还连累自己在这里照顾她!

这都什么事儿啊!

然而这时,异变再生!外面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吵闹的声音传入隔厕中秋瑜的耳朵里: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的舞步在我看来,就是垃圾!耶!”

这个声音秋瑜有点耳熟:不就是之前那个有点古怪的烟熏妆女生吗?

然后另一个声音又传来:

“不过多学两年,以为自己牛逼,我告诉你大江东去浪淘尽!笑到最后,才够牛逼!”

“耶,你要跟我尬舞吗!”

“要打,去练舞室打!”

“我今天就要在这里教训你!耶!”

外面的火药味很浓,秋瑜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太倒霉,怎么打个电话,就这么多状况?

隔厕外面的两个女生似乎掐到了一起,还猛地一下撞到了这间隔厕的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秋瑜在心里想,这门也够倒霉的,刚才被手边这女人猛敲,现在又被两个女人的战火波及——等会儿,不会倒霉的其实是这间隔厕,自己才是被连累那个?

接二连三的状况,都快让秋瑜迷信起来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怎么除了刚才那一声巨响,外面就没动静了呢?

不,也不是没有动静,她还能听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声音,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到一些滋溜滋溜的声音——像是在吮吸什么东西。

透过门板下面的空档,她看到了四只脚。

其中两只穿着灰色的运动鞋,把另一人压在门板上,脚尖微微翘起。另一双脚上穿着红色高跟鞋,背朝秋瑜站着,随着灰色运动鞋的动作而不时左右走动,在瓷砖上踩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们,在干嘛?

秋瑜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

这和她印象中的打架……似乎有点不同?

然而几人都没注意到,先前长发女人将秋瑜带入隔厕时,并没有将隔厕的门栓别好,此时又在外面两个女生的剧烈运动下,门栓渐渐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