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播放着上个世纪的老音乐,厌倦现在流行的金属朋克摇滚乐的柴德,开车时,就会播放这些他珍藏的老古董,但本人也会戴上一副很潮流的墨镜,显得很矛盾。

就是喜欢循环地听同一首几遍这个坏毛病,有时让人受不了,来的路上,已经停了同一首曲子好几次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在驱车前往东区的路上,岚仁慈手撑住下巴品味着旅途的风景,周末高速公路上太堵了,他们正在抄一条极少人知道的捷径前往东区,曾经发生过不少暴动而被迫废弃的工厂。

乞丐、地痞流氓、无业游民、地摊小贩……。

即使是在如此周遭的环境下,也总是能见到零星的人群在周围游荡,以及些许生活的痕迹,与这地区的产生了感情的人们,始终都不愿离去。

但是不久之后,这片地就会被政府夺取,用来重建新的工厂和住所。

可惜作为观赏景色而言,给人的体验属实糟糕,岚仁慈抬起缓缓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象征着熬翼市心脏的标志性建筑,高大的心脏,无时不刻彰显它的光鲜靓丽,尽管从创立之初来已有些许的年头,可它看上去依旧崭新。

城市中的人向往着能进入心脏内部,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就只为一睹,那走在科技时代前沿的风光,以及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

然而,这个“心脏”正贪婪地吸食着人们的油膏,没收他们的土地,抽走他们的水源,却无能为力。

“我说,柴德啊”

说到这,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白色的身影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啊,怎么了?”

“你还是一有空,就去看望他么?”

“谁?”

柴德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是他最喜欢的儿童牌草莓奶油口味,甜度不高,老少皆宜,即使岁月在这位孤狼身上留下无可磨灭的伤疤,但他依旧是童真的老男子。

奈何认识的人太多,以至于柴德一时猜不到岚仁慈想要说谁。

“……那位无论在哪,都会给大家带来笑容的家伙”

岚仁慈忧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隐晦地提示了一下柴德,然后就是两人之间的一段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柴德率先打破了沉寂。

“有啊,一有空闲就会去看望一下他,你问这个来干什么?”

“就是不知怎么地,有点想念他了……”

目光依旧看向着那建筑,可思绪早已不在那里。

“没问题啊,正好这些天来因为太忙,都没有空了,这次找到人之后,就能休息两天,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嗯”

只是在简单的答应之后,俩人之间似乎就没多少话题了。

沿途的风景如同一张张刚洗好的照片,在岚仁慈的脑海中如电影片段地播放着,没留意到单曲循环的曲子,已经难得地切换到了下一首了。

“喂,仁慈,喂?有在听吗?”

漆黑一片的思绪,只有幻灯片一样的人生不停地播放着,工业污染的河流、堆满金属废料的小巷、孤苦伶仃的小女孩、遍布机械的内脏……

“喂——!仁慈!”

“啊,你在叫我吗?”

不知何时,柴德的声音在呼喊着自己都不知道,岚仁慈急忙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了提神,目光转向正前方。

“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这么认真”

“哦,没什么”

“真的?”

柴德质疑地把墨镜扒拉下了一些,好看清现在岚仁慈脸上细微的肌肉变化。

“哈,之前旅途的时候,不都是在坐交通工具等待到目的地么,就习惯了发呆,我真的没事”

目前来看,岚仁慈依然是那样的安好,没有一丝丝变化,柴德便将眼镜推了回去,继续认真地开车。

“是么,那就好”

没有再多疑,就这么一路通畅地开到了东区的安检区,在经过安检放行之后,柴德一心人可算是来到了东区。

与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景色,映入眼帘的,便是鸟语花香的田园体验,路边不远处栽种着绿化的树林,来来往往的树农穿梭在其中,能看到鸟儿在枝头筑巢,花儿在路边开放。

与冷色调的都市相差甚远,此处嫣然一笔暖色在其中,这是在其他地区难以得到的体验。

一到闲暇时刻,各个地区的人就会聚集到这里,放下心中的负担,享受着这短暂、可贵的凌静,这就是为什么,迄今为止只有东区才被誉之为度假胜地,在东区的投入可不比其他地区的少。

这便是岚仁慈开始来到敖翼所居住的地方,回到这里像是回到了家一样,不由之主地放松了身心。

可惜苦于某种原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放松。

正想和柴德说些什么的时候,岚仁慈刚转过头去却发现,柴德墨镜背后的眼色在注视一个牌子,那是一个禁止标志,上面贴着造型怪异的小人,赤红的叉贴在前面。

“诶,还是没变呢,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柴德不由地叹了口气。

标志的意思是:禁止改造人和异化者入内。

说来起源,便是曾经城市中爆发的“异化兽战役”,那一场战斗虽说还是人类获得了胜利,但死伤却是长久的和平年代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

也是在那时,战争结束后,人们迸发的恐惧、憎恨等负面情绪,便倾泻改造人身上,人类经历了一次大战后没多久,城市各地又接连爆发了几起“严重改造人犯罪事件”,除了东区以外。

因为从一开始,东区就不是很待见这一类人,相比较与和得感冒差不多的暴动概率的地区,东区暴动的概率低得可怜。

那边经历了“异化兽战役”的人们,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的空隙,这边又被内战搞得不可开交,忍受不了两头折腾的人们,便大批地移居到了较为平和的东区,这样一来,本来就严重的沙文主义就愈发不可收拾了。

“仁慈,还记得么?他曾经说最想来这里看一看,感受一下别样的风土人情,结果到死,都没有机会来这里看一眼”

“记得,那会儿……”

岚仁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柴德抢先一步打断了。

“不过你知道吗,我觉得他没有来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柴德的话语突然变得俏皮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

“听说过么?那个有望改变现状的教会最后也沉沦了”

“听说过,教会隐瞒地抚养了一名异化者的弃婴,直到最后那位男孩控制不住,出逃了以后,整个教会视乎都变了个样子似的,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教主貌似还是你的老相识?”

“嗯哼~”

说罢,柴德就把车开到停车场之后熄灭了引擎,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好了,我就把你送到这里吧,该分道扬镳各做各的事情了,三天后我会给你电话的,回头见”

“嗯,回头见”

互相招手道别后,俩人便各自走往想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柴德打开了数据终端的呼叫系统,通信很快就拨通了,小贾的声音从投屏的那边传了过来。

“老德,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额,你的宾馆钥匙就放在前台那里,出示一下你的证件就行了,我们一会儿收集完情报就会回去集合的,你稍微等一会吧”

“嗯,辛苦了,记得买点土特产给我哟”

“哈哈,那是当然的,回头再聊”

“嗯,回头再聊……”

通信短短一会儿就结束了,柴德想问所有都被小贾强答完了,欣慰的同时,也莫名对于如此空闲的时间略有些许迷茫,无意识下,柴德坐在一个小高坡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俯瞰着热闹的集市。

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不断,大人和小孩不断地嬉戏。

真是一片祥和的景色呢,寒央……如果你还活着,或许在你口中描绘的世界,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的吧?

望着街上大人牵着小孩手的场景,柴德不禁想起了莉理……也为自己教育失败而感到深深地愧疚。

见过了无数因家庭教育失败而误入歧途的孩子,他曾劝解过不少孩子回到了正途,但唯独那孩子……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孩子……

“希望你在外面能开心吧,莉理,这是我亏欠你的……呵,事到如今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走了走了”

柴德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和茅草,按照着小贾发给的地址前往走去。

——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两个模糊的身影正远远地眺望着柴德远去,一个略高的男人一个略矮女人,在柴德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后,男人不禁问起了身旁的女人。

“柴德警长……就是你的父亲?”

“准确地来说,是我的养父”

“那你的父亲呢”

“死了,在我出生的时候,我仅仅见过了他一面”

“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男人正想如何组织着语言,女人却将食指点住了他的嘴巴,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没事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在某种情况下来讲,我们不也差不多么?”

“……”

男人便没有再说话了。

“咱们算是扯平了,走吧”

女人手收回到口袋里,转身便走了,男人却留在了原地,朝着柴德离开的方向看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