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透明却又无比锋利的刀刃般,伴随着衣服的撕裂,血液在半空中以月牙的姿态呈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的表情是那样的奇怪,时间在刹那间停止了,画面静止了。

一乐勉强地睁开沉重的眼,淡蓝的天空和破旧的房屋呈现在眼前。

看向身旁,里儿少有地流露出惊讶的神情,静止画面中,恰好停在她神情最复杂的时候,她似乎扔掉她最爱的狙击枪,悬在手边半空中,一副全力奔跑的样子,似乎正往着自己跑来,不易察觉的泪花在眼中闪着光。

在自己的印象里,里儿这孩子没有哭过,连生气都很少见,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就好像永远不会改变。

她旁边跟这个不认识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脸上有点脏兮兮的,同样,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惊讶。

再先周围扭头看去,这里聚集了不少人,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看不清他们的连,但可以见到,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同样的感情,似乎在下一刻,尖叫声就会同时迸发,但是,时间停住了。

在漆黑模糊的人群里,找到了一个白色清晰的人影,和人群不同,他手里端着枪且表情严肃,一把推开人群,奋力地往这边靠拢,但是从他的视线方向来看,似乎不是看着自己,然后惊讶地发现,并不是全部人都看着自己。

人群里,一些穿着奇特的人在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朝圣的虔诚教徒。

最终,一乐看向了自己,瞳孔顿时放大。

“啊啊啊啊!!!!!!!!!”

一个锋利的刀刃笔直地穿透了自己的身躯,而溅出的血液因为时间停止的缘故,停留在了半空中,刀刃的另一端,是一团近乎漆黑的残影,面前能看出一个粗壮的躯体,和一张血盆大口。

而自己是处于倒地前的一个姿势,任凭自己这么努力都不会移动片刻。

疼痛在此刻,传遍至全身,时间开始流动,在几乎昏厥过去之际,一双手触碰着一乐的脸颊,冰凉的感觉镇压着剧烈的疼痛,一副白光遮蔽的面孔望着一乐。

看着这模糊的家伙,强烈的熟悉感不请自来,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深处记忆像被人动了手脚一样,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白光化成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一乐脑门上,嘴边叨叨着什么,声音很小,一乐几乎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这场景似乎,见到了很多次了,是在什么时候呢?

没有等到一乐想起来什么,眼前洁白的人影忽然漂浮不定,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双手揉捏、撕裂,体态逐渐变得诡异而扭曲,数对不一的深红色双眼睁开,凝视着一乐。

整个世界变得黑压压的一片,就像黑暗色温床一样,在不断地往外蔓延黑雾,贪婪地蚕食着目光所及之处。

一乐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拉近,不断地扭曲、组合着,里儿处在由现实编织而成的罗网之中……睡着,她的胸口并不是有节奏地搏动,而是在有奄奄一息般微弱的浮动。

一乐瞳孔放大,麻痹感自头皮而下直渗透到大脑,汗珠划过她的额头,她伸手一抹,那并非汗水,而是漆黑的粘浆,她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什么,而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的时候……

“我的手!”

那手就像腐败的枯木般干缩,骨节裸露在外,并且不受控地往她的面前舒展有握紧——那不是她的手!她想要惊呼出声,却发现这只手连同左侧悄然出现的另一只手一同勒紧了她的脖子。

“你以为你可以守护身边的人吗……?”

从眼角的余光中,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探入她的视野里,——那便是她自己。

“你以为你安全了,你以为你是最特别的存在,你以为他们肯定还活着,连同过往的伤痛都能一起忘却……”

恶魔的耳语不绝于耳。

“看……你什么都做不了。”

话毕,恶魔粗暴地抽出你胸口锋利的刀刃,疼痛扩散全身,里儿的胸膛就在你的面前,被这一柄棘刺狠狠地戳穿,双目被划破,内脏和你从未品尝过的汁液溅在了你那白嫩的脸庞上——这场景让你从梦中惊醒。

从噩梦中惊醒的一乐猛地从床上弹起,把周围的空气狠狠地吸入肺中,感到腹部一阵幻痛,但是很快这股痛感就被大脑扼制,然后逐渐消散了,身后的衣物不觉间已经汗湿了。

一乐拿起枕头旁的手机,划开解锁屏幕,上面显示着的时间是五点不到,一乐抬头敲了敲头顶的床板——没有人回应,意料之中,里儿一直有早期的习惯,每天都会早早地起来锻炼,去天台打拳(?)什么的。

“卡托斯?”

许久的沉静,这家伙除了出行的时候,基本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这让一乐很头疼,不过有时候,安静点反而更好。

用力地揉搓着紧锁的眉头,冰冷的现实都在陈述着,刚才所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而梦里所见的一乐没有记得多少,但是却痛感和低语仿佛就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样。

一乐起身,走向了卧室窗台前的书桌上,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各式的实验器材,拾起了一瓶好封闭的小试瓶,试瓶中存有着蔚蓝色的液体,窗外刚升起的朝阳透过试瓶,显得死气沉沉。

叹了口气,一乐便放下试瓶,进行了简单的习俗。

温暖的水拂过一乐冰冷的面庞,镜子中那个熟悉、有点病白的脸,渐渐地,恢复了些许的血色,忽然,她的嘴角边展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对着她打了声招呼,而一乐意外地反应冷漠,还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嘿~”

在经历了更加诡异的东西之后,内心居然以外的能接受。

“我回来啦!嗯?一乐姐起床啦,真是少见啊”

恍惚间,一乐瞪大了双眼。

“啊,里儿你回来啦”

镜子中倒印着里儿的脸庞,还是那样灵动的双眸,还是那样的天真烂漫的笑容,她泛红的脸颊和尚未抹去的汗水,证实了一乐的想法。

一乐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确实,发生的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一乐姐做噩梦啦?脸色怎么这么差?嗯?你在干什么?”

细心的里儿很快就注意到了异常,她就是这么细心的一个孩子,可一乐也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望着镜子里那个做着同样动作的自己。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怪异的梦罢了,只是梦里的东西看上去都很……真实?我也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不过我不记得梦的大体”

里儿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条蔚蓝色的毛巾,仔细地擦去一乐额头的汗珠时,一乐忽然掀开自己的衬衫,露出有腹肌的肚子,神情专注地看来看去、上下其手。

“所以,你是梦到了你变胖了?”

“我是梦到我被捅……里儿你过来一下”

“啊?”

里儿把身子探到一乐身边,她今天还是以前的那样的打扮,超短牛仔裤搭配短袖衬衫,嫩白的大腿在超短牛仔裤下展露无遗,纤细的腰杆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只是强有力的肌肉线条略有煞风景。

汗水在里儿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红润的小脸蛋看上去可口动人。

一乐看着里儿,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抛开实际情况不谈,里儿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无论哪个方面都很有优秀,阳光开朗也很健谈,肯定是受很多人欢迎的类型,一乐站在她的身边,存在感都会显得很贫弱。

但很可惜,她就一点不好。

“你啊,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啊~啊~一乐姐我知道错了~”

一乐肆意揉捏着里儿的脸蛋,尽管嘴边喊着求饶的话语,脸上却是掩盖不住孩童般的快乐。

“我要出去晨跑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做好早餐,和往常一样”

话毕,一乐松开了手,拿起一条毛巾便出门了。

“一路安全!早点回来”

里儿在后面挥手道别,便转身走向了厨房,打开冰箱思索着早餐要吃什么,然后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拿起大盒的牛奶,仰头喝了起来,喝牛奶喝出了酒鬼痛饮好酒的气势。

“哇~渴死我了,真爽!”

——

一乐来到了不远处的河边,漫步在平滑碎石铺成的小道上,早晨并没有多少人,所以很安静。

微凉的风窃窃私语着,将河流的气息,以及河岸边盛开的清新花香,纳入怀中,朝着道路扑面而来,嗅着空气中河流与花香,一乐缓慢的停下了脚步,靠在了河岸边的栅栏上。

清澈的河面上几条鱼成群结队地游过,岸边的鲜花在风中摇摆着舞姿,略微暗淡的晨光像是金色的粉末,撒落在各处。

“五月……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看着河面,一乐却陷入了沉思,记忆所到之处,漆黑的河水旁满是肮脏的泥沙、水面上飘着怪异色彩的油渍发出臭味,以及各处漂泊而来的生活垃圾,晚上各类蚊虫的叮咬。

这就是她的老家,小的时候,父母总是拿着蚊拍和驱虫喷雾绕着自己转,那个时候和一家人合作拍蚊子,是一乐最简单的快乐,而现在,父母费劲了心思,终于是把自己送进这所城市。

“不知不觉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爸妈现在过得什么样了……”

此时,一只特别的金黄色蝴蝶从面前飘过,很少见的蝴蝶,一乐伸出手指,蝴蝶也顺势落在了指尖,闪动着金黄色的翅膀,似乎在炫耀着它不一样的翅膀。

指尖轻轻举起,蝴蝶便张开金色的翅膀,飞往了别处,蝴蝶自由起舞的身影让一乐有些羡慕。

“真美啊,不知家乡的河岸边,还有没有蝴蝶呢……”

进城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结识了很多人,获得了很多,也失去了不少,遇见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惧怕,但是现在,她的生活却变得一团乱,而这源于她身上所背负的力量。

现在的她,正处于迷茫的时候。

这份力量的背后,牺牲了仅仅跟她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那些人,以及,那些为了这份力量而疯狂的人们。

好沉啊,这强大背后的重量——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力,而忽视了这背后的份量。

想起,那个自己说过的话。

“你以为你是最特别的存在……”

是啊,我曾经是最特别的存在,不是吗?或许,现在也是最特别的存在,但怎么样,都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那些人的动作、那些人的话语、那些人的目光,都会让自己感到害怕。

那些,不过都是属于“夜行兽”的,不属于“南一乐”的。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平静的河面泛起了层层波澜,原本清晰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在栅栏边的一乐看着波涛的湖面,“夜行兽”握着匕首扭曲着肢体,面具下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

似乎,河面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从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阵阵铃声,一乐拨通接通,开口的声音是一名女性的声音,而那是她的老板,鹤子浦。

“一乐,吃早餐了吗?”

“啊,鹤姐啊?正准备回去吃呢,什么事?”

“有人指名要找你,一个男孩,和你一个学校的”

“哦,他啊,那我尽快到!”

“嗯”

挂断电话后,一乐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便向家的方向跑去。

至少,现实的她疲于奔命,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早晨的小道又再次陷入了寂静,河面再次安静了下来,一个身着漆黑一副的人影映射在河边,但是很快就随着波澜的平静而消散了。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