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時生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因為噩夢出了一身冷汗,白色t恤黏噠噠地粘在身上,他一把脫掉衣服,丟到床邊,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摁開了手機。

18:30,正好是齊霍下班的時間,和其他警察不一樣,齊霍從來不在警局加班幹活,無論是多麼緊迫的案子,他也要回家慢慢思考。

“老是和那群傻子呆在一起腦子都要銹了,回家泡個澡還能活泛點。”

齊霍嘴上這麼說,但其實洛時生心裡明白,他每次都準時回家只是為了讓時生能夠感受到一點人氣,對此洛時生也會時常做晚飯等他回來吃以示感謝。

“我不是為了你做飯的,只是總是點外賣不太健康。”

這在齊霍的眼中是再拙劣不過的表演,洛時生挺喜歡做菜的,看着食材從最原始的狀態變成一盤盤佳肴呈上飯桌,這是除了打遊戲以外唯一能讓他有些成就感的事了。

和齊霍一起坐在沙發上,聽他吐槽警察局裡的破事,這些已經變成洛時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齊霍是他與這個社會還有交流的唯一通道。

他把午睡前解凍的排骨從冷藏室里拿出來,與將姜蒜等調味料一同放入砂鍋中,扭開了燃氣灶,看着火焰在砂鍋下搖曳着,要進行下一步的操作還需要等一段時間,為了打發時間,洛時生雙手抱胸在腦中梳理着郁菁菁的案子。

具體的屍檢報告齊霍晚上會帶給我,張光宇雖然現在嫌疑最大,但與實際情況卻有着無法調和的矛盾。

洛時生點開微信,戳開齊霍的頭像。

【今天晚上你買點排骨吧,我煲了個湯把前天買的排骨用了。】

以往都是秒回的齊霍這一次卻破天荒地沒有立即回復。砂鍋開始冒熱氣,排骨的香氣順着排氣孔飄到洛時生的鼻中,他滿意地點點頭帶上隔熱手套揭開了砂鍋的蓋子,放入午睡前切好的蓮藕。

郁菁菁從小缺失父愛,這種女人會偏好成熟的男性,對於父親這個角色會有異樣的依戀。

排骨湯在鍋中咕嘟咕嘟地響着,洛時生看了一眼手機計算着煲湯剩餘的時間,5分鐘后關火調味,出鍋以後撒點香菜。

郁菁菁愛的男人對柳巷很熟悉,但他卻不能出現在那些餐廳中,他與郁菁菁的交往是一個秘密。

成熟男人、無法見人的秘密。

婚外情?

“滴滴。”洛時生的微信上出現了一條來自齊霍的消息。

【我今天晚點回去,發現了新的嫌疑人。齊】

洛時生關上灶火,帶上隔熱手套把砂鍋搬到茶几上,摁下了電飯鍋的煮飯鍵。

完事了。

無論是做飯,還是案件,都即將畫上句號。

 

警察局

“張春岩說除了她弟張光宇外,店裡唯一的男性就是店長楊晨了。”安小麥站在齊霍面前向他彙報着剛才審問出來的細節:“郁菁菁還是楊晨領過來的,他們兩個開始的時候就表現得很熟悉。”

齊霍敲了下安小麥的腦袋,把車鑰匙丟到他的手裡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齊隊,你要去哪?你等等我啊!”安小麥放下審訊筆錄拿着鑰匙趕緊追上了齊霍的背影。

“郁菁菁性格並不適合做導購,楊晨要是通過正常流程是不會錄用她的,她的下班時間是晚上九點半,與通往她大學的末班車時間衝突,每天打車對於這個女生來說太貴了。”齊霍仔細地回憶了一下A市的公交車時刻表,說出了上面的推理。

聽到齊霍的話,安小麥趕快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翻到了記錄楊晨情況的那一頁。

“楊晨,43歲,某快銷品柳巷門店總經理,已婚,有一子,有一輛別克昂科雷 車牌號是遼BXXXX  登記地址是東崔明園3棟3號407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東崔明園這個樓盤是在郁菁菁的大學附近吧!”

安小麥看了一眼地圖點了點頭后說道:“齊隊,您真是神了啊!不愧是當年警校的天才之一。”

“你要是把拍我馬屁的功夫用在思考上,你也是天才。”

齊霍把剛才從程蕭祺那裡新鮮出路的屍檢報告往後座上一丟,坐在副駕駛上繫上了安全帶。

“要是能趕快結案就好了,好想趕快回去喝老洛煲的排骨湯。”

“嗯?齊隊你說什麼?”

“沒什麼,開好你的車。”齊霍慶幸自己的自言自語沒有被別人聽見,與洛時生做室友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分享的秘密。和洛時生一樣,安小麥也是齊霍在警官學院的後輩,雖然比洛時生大一屆,但是以能力來評價,洛時生永遠是安小麥望塵莫及的存在,好在安小麥的情商比較高,這也是齊霍把他留在身邊的主要原因。

“齊隊,你說這楊晨真是聰明,小情人就在家附近上大學,這路上就能和她膩在一起還不會被老婆發現,一舉兩得啊!”

齊霍沒有說話,維持原狀是掩飾出軌最好的辦法。楊晨每天照常上班,定時下班,在自己的老婆孩子面前繼續經營自己好好先生的形象,卻讓不倫的種子在工作場所中肆意成長。這個狡猾的男人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享受這種由風險所帶來的快感,他有什麼必要用殺死郁菁菁的方式來得到她的身體?再通過一段時間的甜言蜜語與做作的關心,這樣的女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人有時不能用公式分析。”

齊霍的腦中閃過洛時生的這句話,洛時生雖然每次都是通過各種線索尋找邏輯,但卻從不分析犯罪動機。齊霍搖下車窗想點根煙,摸遍了渾身上下卻找不到一根。看到齊霍的動作安小麥心領神會,從兜中掏出一包開了封的黃鶴樓,正要遞給齊霍,齊霍晃了晃手說道:“室友受不了煙味,我好久沒抽煙了,正好是個機會,就趁機戒了!”齊霍杵着下巴望向車窗外,一輪殘月掛在車窗外的夜空中,慘淡的月光還不及都市燈光的千分之一,無數霓虹燈粗魯地點亮了夜晚,齊霍看着燈光想象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懷念着他還在警校的日子。路旁一排排路燈被瘋狂的拋在身後,安小麥扭開了廣播,裡面正播報着哪裡堵車的交通情報。這座城市的發展日新月異,齊霍每天東奔西跑對這些變化已然麻木,可對於他那位一直窩在家中的室友洛時生來說呢?再一次出門的時候,他會不會迷失在這座他曾經最熟悉的城市中呢?這座他生長紮根的城市已然拋棄了他,就算他跪下來懇求,時代也不會為他停滯。齊霍眼前浮現起洛時生還在警校時的樣子,扭過頭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安小麥。如果不是洛時生咎由自取,坐在齊霍旁邊的本應該是洛時生,他原本會成為一名比齊霍還要優秀的警察,如今卻在家中自甘墮落,歸根到底還是他過於軟弱。

齊霍覺得這世界上只有三種人——活人、死人和殺人犯;洛時生卻強行也將殺人犯歸類到人中,這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齊隊,我們到了!”安小麥的一句話把齊霍從思考中拉出來,他打開車門直奔掛有3號鐵牌的樓,掃視了一下整個4層,407的燈是熄滅的。

“齊隊,張春岩說5天前楊晨就不來店裡了,這孫子,不會是跑了吧!”安小麥把車門鎖好咒罵了一句,齊霍擺擺手示意安小麥和他一起上樓,走到4層,對安小麥擺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把耳朵貼到407室的防盜門上,裡面寂靜無聲,齊霍敲了敲門,也沒人回應。

“直接發通緝令吧!齊隊,估計跑遠了。”

“跑?拖家帶口能跑到哪去?明天派人去問問他老婆,今天跟局裡彙報一下就收工了。”齊霍看到楊晨門口擺放了幾瓶沒有動過的瓶裝鮮奶,洛時生也定這種牛奶,每天早上都會有專人來送,他看了看幾瓶牛奶的貼在瓶身的生產日期,最早的一瓶是9月12號的,這種牛奶都是前一天晚上生產,第二天早上進行配送的,看這個數量,估計真的有幾天不在家了。

“在人家防盜門前苦等也不是辦法,咱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等會兒你通知一下交管科,把楊晨的車牌號報過去,別讓他出市。”

“好的,齊隊,我這就打電話。”安小麥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從數量繁多的聯繫人里找到了交管科的電話。齊霍眯着眼睛看着夾在門縫裡的各種傳單,也掏出了手機輸進去一個號碼,等了一會兒后電話那邊才響起了聲音。

“喂?”“阿坤,你幫我查一下楊晨的手機通訊記錄,看看這幾天他有沒有和郁菁菁通過話。”

聽筒那邊的人沒有回答,留給齊霍的就只剩下掛斷的滴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