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奈何橋(The bridge to decomposel,而雨無痕淚滿衣大佬翻譯成Putrid way,似乎後者更好)。

在空城有着這樣的一條規定:若一個人死後因為某種理由而同時被天堂和地獄拒絕入內、靈魂被迫囚禁在不斷腐敗的屍體中。那他就應該被放逐到空城之外的一個名為“無葬之地”的、數十平方公里的島嶼。

這個規定實行了多久已經難以考證,但無葬之地因為屍體數量的不斷增多而最終被插上“棄神共和國”的旗幟這件事,確實在三個小時前引起了轟動和戰爭。雖然無葬之地的屍體們歡呼着宣告獨立,但在空城的住民看來,所謂的棄神共和國只不過是連惡魔都會反胃的絕望俱樂部,連名字都帶着自嘲般的幽默感。而扣上國民帽子的屍體們將死靈魔法當做空氣般呼吸,沒人願意深思他們身體內部已經腐爛到了何種地步。就連蛆蟲也會尖叫着逃離——這是有關於他們的推測。但只有極少數重口味的低劣食屍鬼才會將它說出。他的同類們大都有着自己的尊嚴,而且不希望在進食的時候想起那句話。

空城對於無葬之地的厭惡可見一斑。

所以當棄神共和國借奈何橋反攻空城的時候,空城住民的抵抗熱情異常高漲。長達五十公里的奈何橋被中間八公里的主戰地區分成兩段,一邊是高舉火把和酒瓶的空城志願部隊,而另一半則是黑壓壓的屍體大軍。奈何橋上的照明工具已經被全數擊毀,大部分是因為某些醉鬼的錯把法杖當做火把直舉——沒錯,對於參戰的空城住民來說,這只是一場允許肆意攻擊的聚會而已。巨人酒商高喊着販賣低濃度的天使之淚,聲音完美壓過周圍群眾的喧囂。可惜的是廣告無論在哪都只是僅供參考,那些天使之淚基本都是用白蘭地兌醋做成的假貨。經驗豐富的客人們直接購買白蘭地,然後看着旁邊原本憤怒的蠢貨因為指出假貨而被酒商拿出的Pfeifer Zeliska嚇到尿褲子。不過從他身後的人仍然保持冷靜來看,那應該只是用於恐嚇的模型。

主戰地區忽然發出一聲爆響,人們面向衝天的火光發出波浪般的歡呼,有大膽的傢伙試着咬了一口被炸飛到自己旁邊的、八分熟的同伴的屍體,然後就開始哭喊着“屍體被施加了死靈詛咒”懇求巫醫的治療。他身旁一位來自中世紀的紅衣主教不忍心再看下去,於是用審判烈焰將他的罪業全部點燃,然後在舞蹈着的火人周圍撒下隔離用的鹽圈。有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用魔法攔截飛向這邊的屍體,但總有漏網之魚。腐敗的詛咒藉由屍體開始在空城志願部隊之間擴散,感染者尖叫着化為棄神共和國的一員。象徵著氣象魔法的烏雲開始聚集,並在半分鐘后降下猶如矛雨般的複數天雷——然而由於施法者忙着處理屍體留在自己身上的抓痕,這個魔法開始失控並無差別地襲擊奈何橋上的一切。

後方的增援部隊陷入混亂,而前方的主戰部隊也只能逐漸敗退——他們頂多以為要面對的只是人類的屍體,卻沒想到天堂和地獄對異生物都如此冷漠。巨噬蠕蟲(出自克蘇魯神話)咆哮着舞動死去的身軀,噴出的唾液砸在等離子護盾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雪人高舉着還在滴血的肉團,像是阿羅迪斯-查普曼(有名投球手,球速達到時速169公里)附體般將它投向空城。戰鬥法師在動力外骨骼的幫助下在拜特星野獸的屍體間跳躍,不時投下能夠切斷死亡能量補給的術式,最終卻因為雙腳陷落在層疊的內臟中而被暗精靈生吞活剝。死去的神風特攻隊在廝殺中越發狂熱,他們高喊着“為了天皇”將詛咒炸彈綁在身上並沖向空城志願部隊。慘叫聲此起彼伏,最後被屍體們的合聲淹沒。

空城……空城……

我們是棄神共和國……我們要讓拒絕我們的傢伙用痛苦償還……

血肉……眼球……內臟……腐爛……

拒絕……

我們……拒絕生命……

屍體們排山倒海地沿着奈何橋前進,經過之處不留絲毫生機。空城志願部隊的火光逐漸減弱,並向著空城的方向撤退。奈何橋橋體大部分淪陷在黑暗之中——屍體軍團距離空城的繁華僅剩十公里。一旦讓他們進入空城,這場戰爭將會演變成對空城住民極為不利的巷戰!

代理人……

撤退着的志願部隊、在大廈之中眺望的富豪、在酒吧通過電視了解戰況的顧客們——除了借戰爭獲取利益的投機分子,空城關注這場戰爭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這個名字。

那或許是唯一能讓空城免於戰火的希望……

——奈何橋淪陷程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五的瞬間,奈何橋正中央上空,高度兩千米,武裝直升機內。

“各單位,我是代理人,收到請回答。”

對講機里傳出代理人的聲音,語氣的冷淡彷彿在說奈何橋上的慘狀也只不過是計劃的一部分。搞不好真的是在計劃之內啊……這樣想着的駕駛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聽着對講機中接連不斷的回應,他也跟着開口。

“Nepenthes(豬籠草),收到。”

……

“在此我下達新的命令。”

代理人說道。

“第一,檢察院根據名單,對已逮捕的、涉嫌褻瀆職務的葬儀部職員進行人數清點,並繼續追查潛逃人員的下落。”

“第二,警察廳現在開始,對在防禦戰爭期間在空城掀起叛亂的組織進行取締。依照現場情況,允許執行人員剝奪犯人的生命。”

“第三,萊法姆,你可以登場了。”

“……命令收到。”

坐在機艙後面的萊法姆將最後的薯片碎倒進嘴裡,然後一邊擦嘴,一邊在旁邊由包裝袋堆積而成的小山中翻找。三秒后,他找到了他想要的黑色盒子,並輸入六位數密碼將它打開。一支裝着藍色藥物的針筒靜靜地躺在裡面的緩衝墊上。

維度連接恢復劑。

喚回“萊法姆(法語音譯,原意為飢餓)”的禁藥。

萊法姆看着恢復劑,眼前忽然閃過當時尤瑞卡即將被機械手帶離的畫面。他沒有感受到當時感情的絲毫,但正因為如此,此時的回憶才顯得莫名其妙。他嘆了口氣,然後拿起針筒,將尖端對準自己手臂的血管。他刺了進去。

一秒。

“可以了。”

萊法姆開口說道,而駕駛員點了點頭,打開了艙門。冷冽的寒風灌入機艙,門外的夜色間群星閃耀,彷彿與下方的血肉模糊處於兩個世界。萊法姆稍微調整,然後身體前傾,墜入了夜空。

五秒。

重力發揮着功用不斷給予加速度,萊法姆微眯着眼使其不在寒風下乾涸。左邊和下方是一片低吼着的黑暗,而右方是橙黃紅藍的空城光芒,在那邊的角落還能看見微弱的火光。那是敗退的空城志願部隊。

十秒。

藥物沿着血管逐漸擴散,接觸的細胞歡呼雀躍着重新建立通往異維度的連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能量流入載體,藉由物理形式開始對現界進行干涉。

飢餓。

十五秒。

飢餓、飢餓、飢餓……

二十秒。

飢餓、飢餓、飢餓、飢餓、飢餓、飢餓、飢餓、飢餓、飢餓……

二十五秒。

飢餓、尤瑞卡的臉再次閃過、代理人、奈何橋、飢餓、安定區、棄神共和國、記憶、飢餓、抱歉、體內的死者、喰刃女僕、飢餓、七七七號大街、靈魂、人類、飢餓、空城底線、合作、失去美好的尤瑞卡、飢餓、醜陋的世界、維度不同、飢餓、壓抑力量、壓抑飢餓、萊法姆、飢餓、飢餓——

自由落體第三十三秒。

……

La faim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