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當我轉身望着自己20年來的奮鬥，才發現比起彼岸市區醉人的景色，自己更加喜歡腳下下水道那戰慄的黑暗。”
整部小說讀到這裡戛然而止，讀書人把這本名為《奮鬥20年》的書放在膝頭，嘆了口氣。
坐在屋裡，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外面嘈雜的汽車鳴笛聲，似乎是在提醒着讀書人此時是白天。
這所臨街的公寓跟往日沒有什麼不同，一百餘平的房子包括一個大廳一間廁所和兩個朝陽的大卧室，此時讀書人就待在其中的一間卧室里。
讀書人再次嘆了口氣，把目光聚焦在躺在地板上的“大物件”上。
失去焦距的瞳孔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他的死亡是讀書人情理之中卻意料之外的結果。
只有一個方法讓自己脫罪，不過那個方法或許會讓自己一輩子沉浸在愧疚之中。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讀書人想起自己朋友教給自己的話，“現在而言，我的唯一目的就是更好地、無罪地活着啊……其餘的事情……對不起了。”
讀書人又強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
一.
“這種天氣出門……果然只有找罪受啊。”
柏頁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拿出濕巾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昨天剛下過的大雨，雨後的清新已經因為高溫悶熱一掃而空。
陽光刺得皮膚生疼，柏頁看着遠處的過山車軌道升騰起來的、看起來有些魔幻的熱氣。
現實其實也夠魔幻的。
即使是熱到這種程度，依舊那麼多人會在這時候擠在遊樂園這種人多嘈雜的地方。他們內心真的喜歡這麼做嗎？柏頁有點好奇地在心中問自己。
不過沒等他繼續思索下去，在他等人位置不遠處的長凳上，一個小學生大小的女孩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淺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有點虛幻，精緻的面容和瓷白的皮膚讓他覺得她像一個精緻的洋娃娃。
漂亮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人覺得是那樣耀眼。
不過，比起這些，更加耀眼，或者說扎眼的是她穿着大概是她爸爸的白襯衫，長長的衣擺不僅包住了她的屁股，甚至都蓋過了膝蓋。
“這是多麼粗心的家長，一點都不顧及女兒的形象嗎？”
就在他好奇地繼續觀察她的時候，女孩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與他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我、我又沒有戀童癖，幹嘛啊這是。”
察覺到自己有些過分關注對方了，柏頁趕緊轉開目光，不過他眼的餘光依舊能注意到，那個注意到有人注視她的女孩子的眼睛眯了起來。
“柏~頁——！”
黃柯帶着白色的帽子，把一個購物袋緊緊捂在胸前向他跑來，纖細的腳腕隨着一步步走路從裙下露出來。
“給~”
她把背着的左手伸出來，遞給柏頁一個超大號的香草冰激凌。
“真麻煩你了……呃、不對，我是說……謝、謝謝。”
接過冰激凌的時候，柏頁碰到了還帶着她體溫的手鏈，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恍惚。
黃柯被他謹慎的樣子逗得想笑，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靠得離他更近了。
“那個什麼……摩天輪的票我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只要去領號就、就可以……”
不知道是有點激動還是香草冰激凌糯軟冰涼的口感，柏頁一時語無倫次。
“嗯，那麼我們就在這等一會吧？”
黃柯輕聲說。
“好、好的！不過……”吃了一口之後他才注意到這之前忽略的一點，“你的冰激凌呢？”
“才不要跟你說，走吧走吧。”
她盈盈一笑，拉着柏頁的手向摩天輪奔去。
柏頁心說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原來有緣的話，真的無論多遠都能重聚到一起啊。
人群中散發出的汗味、黃柯洗面奶的味道衝著他的鼻腔，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二.
緣分這種事，柏頁其實是不相信的——至少在今天之前。
黃柯不是柏頁的女朋友，準確點來說，是前女友。
她跟柏頁是高中同學，學校興趣小組認識的。
那個時候柏頁是個沉迷於動漫美好幻想的宅男，偶爾愛看點推理小說，等到文學小組招人活動的時候，他屁顛屁顛跑去報名了。
結果當他跑到學校前一天為應付上級檢查才收拾出來的老倉庫的時候，恰逢夕陽斜照，風吹得落葉沙沙作響，還沒散掉的灰塵把老倉庫搞得朦朦朧朧，興趣小組一個成員也是唯一一個成員獨自坐在窗戶旁邊。
他至今都記得夕陽給她柔順的黑髮鍍上一層紅色，聽到有人開門，黃柯盯着小說的眼睛困惑地眨着，因為小說劇情而撅起的嘴還沒恢復到本來的樣子。
“這是……放學后美麗的邂逅。”
柏頁從動漫里放學后的教室，聯想到自己抱着孩子拉着眼前人的樣子，腦子一抽，跟這位成員，也就是黃柯表白了。
可是從確定關係那一天開始，柏頁就後悔了。
從沒談過戀愛的他以為戀愛會像動漫講得那樣充滿着酸臭，自己與女朋友你儂我儂引得周圍單身狗側目以待。
然而與女朋友在一起會消耗他過多的時間，不能放下學業的他為了讓對方開心只得減少自己的補番時間，自己因為太害羞，動漫里羞恥的台詞一句也說不出口。
總之……為了討好一個人而去討好一個人，並且還扔掉了自己的愛好，時間長了，他身心疲憊。
然後，逐漸了解對方的兩人因為性格的不合經常爆發衝突，甚至演變到即使是很小的事情也會特意拎出來吹毛求疵。
再然後……這段幻想中很二次元的戀情持續了半年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自分手時之後有三年沒見面了。別說留下一個聯繫方式，黃柯第二年家就搬到別的城市去了，柏頁想找也找不到。
都說初戀會留給人無限的遺憾和美好的幻想，柏頁也不例外，分手之後，他反而覺得自己更加喜歡黃柯了。
證據就是……今天早晨他在通宵補番昏昏欲睡，突然收到黃柯的好友驗證還詢問他住址的時候，激動地直接從公寓的床上滾了下來。
三.
“你還記得我吧，突然加你真的是很唐突，沒想到你秒回了。”攢動的人頭已經停了很長時間，兩人靠着圍欄無聊望天的時候，黃柯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哪裡哪裡，我也是剛好看到手機……”
柏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使得它不至於因為激動而失真，結果聽起來搞得就像是便秘的時候屏住呼吸從牙縫漏出來的聲音。
“約會的地點果然還是選得太倉促了，”環視着周圍的人群，黃柯輕聲說，“人太多……”
“哪裡哪裡，反正對於大家來說，跟誰一起到這個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吧。”
聽到從她口裡說出的約會二字，柏頁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延遲了一拍。
“在跟你分開的這麼久時間裡，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了呀，交新女朋友了？”
“哪裡哪——怎、怎麼會！”柏頁提高嗓門否定，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找過新的女朋友！”
“是……嗎？”
“當然了！除了屏幕裡面的女朋友，現實中從來沒有考慮過。”
“呃……”
“對不起……我有點得意忘形了。我是說動漫里的美少女……這個喜歡並不是那個喜歡……”
柏頁覺得自己解釋的冷汗都要下來了。
“嗯。在看到你一瞬間，回想起你高中的樣子，我也多少感覺安心下來了呢。”
“哪裡啦，我倒覺得我沒怎麼變。”
“高中的時候大家嫌你又多事又孤僻，沒人願意主動接近你。”
“.…..那麼我還是有些變化的。”
“但是我知道的，其實你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只不過沒人能理解罷了。”
“是、是這樣的……”
知我者前女友也，柏頁激動地眼淚都要飈出來了。
“就是可惜喜歡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總之我比之前有了很大變化就是了！”柏頁提高聲音轉移話題，“你也是，從那之後變得更加漂亮了。就像、就像——”
柏頁像烏龜一般伸長脖子，拚命從腦海中挖取詞彙。
“——就像動漫里的美少女一樣？”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就後悔了，因為黃柯的臉色明顯地黑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眼前彷彿有一個插着翅膀的小人給他比出了一個“0分”的評語。
“沒有啦，”她低下頭，“我其實長得並不好看的。”
“是啊是啊——啊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你大概懂我的意思吧？”
話題不出意料地陷入了尷尬的境地，柏頁理智地住嘴，恨不得把自己看了8年的動漫一部部倒出來仔細找撩妹的情話。
藉著話頭，柏頁第一次鼓起勇氣把她從頭到腳名正言順地打量了一遍。
三年後的黃柯跟他記憶中並沒有什麼區別，一回想起他，柏頁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一副的一身白裙的畫面，在跑步的時候偷偷看着她露出的素白腳腕，還有她纖細的手腕上永遠掛着一串串珠手鏈……呢？
“你的手鏈呢？”
柏頁回想起剛剛接過冰激凌的時候自己還觸碰到了她的手鏈，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哎、哎……？”
“從剛剛開始我就在拉你的衣服，你完全沒有注意，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我必須打擾兩位一下了。”
陌生的聲音從柏頁左邊傳來，柏頁覺得自己的衣服被扯了好幾下。
“別鬧了，小朋友我有事情的——”
“即使是關於手鏈的事情也不聽？”
“啥？”
柏頁轉過頭，然而左邊除了隔開排隊遊客的鐵欄之外什麼都沒有。
“身高問題真是不好意思了，能麻煩您低頭看一下嗎？”
柏頁低下頭，剛剛那個金髮的小學生雙手叉在腰間，直視着他。
一反剛剛柏頁認為的她是個可愛的角色，她剛剛的聲音傲慢到就像是君主在巡視自己的臣民一般。
至於柏頁為何沒注意到她……是因為她拚命昂起的頭才不到柏頁的胸口。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又失禮又浪費我的時間。”
她神經質一般眯着眼睛，拉長聲調一板一眼地發問。
“Sorry……”
看到她藍色的眼睛，柏頁的英文脫口而出。
“嗯這樣，看來你不僅想嘲笑我的身高，連我的國語都要嘲笑嗎？”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擺出一副“你是腦殘嗎”的表情，看起來是打心眼裡不想跟柏頁好好說話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
明明自己沒有錯，柏頁還是低下頭不自主地道歉，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小女孩的襯衫在胸口位置大大的“好運來外賣”，儘管咬緊牙關，嘴角還是抽了一下。
似乎是捕捉到了他這微笑的面部表情，小女孩的眉毛蹙在了一起。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女朋友的手鏈掉在地上了，別傻乎乎地光看着她的臉，稍微留意一下外面的環境吧。”
即使是用眼的餘光，柏頁也能察覺到黃柯的臉紅了。她伸出手，接過小女孩給的手鏈。
看着他倆的模樣，小女孩的眉毛之間的距離似乎更加進了。
“那真是謝謝你了。不過小朋友你的父母……”
沒等柏頁說完，那個穿着超大號制服的身影瀟洒地轉身，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了。
“那、那我們繼、繼續走吧？剛剛說的……”
轉回目光，有點語無倫次的柏頁盯着已經快要到達的檢票口。
臉還紅着的黃柯似乎有點出神，經他這麼一說才回過神來，點頭同意。
四.
“景色真漂亮……”
載着兩人的摩天輪廂逐漸爬到最高位置，在山上俯視，整個城市被初生的陽光鍍上一層白色。
“你知道嗎，小五郎竟然還記得我哦~”
從上摩天輪起就像一隻歡樂的翠鳥一般哼歌的黃柯停止哼唱，把視線從遠處的風景轉移到對面的柏頁身上。
“小五郎”是兩人還在交往的時候共同餵養的一隻學校流浪貓，因為它極其具有象徵性的八字鬍和額上的小撮毛而得名。
“這次回去的時候，依舊像當初那樣喵嗚喵嗚地蹭個不停，嗨嗨嗨，你還記得它當初蹭你的時候你滑稽的樣子吧？”
酒窩在她的嘴角綻開，黃柯托着下巴，端坐在座位上的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比夕陽下城市的弧光還要耀眼。
“現在想想，如果……還能回到過去的話就好了。”
停了很久，黃柯輕聲補充。
空氣中飄着一股令柏頁無比懷念的花香氣味，如果柏頁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嗅到這個味道的時候，他聽着自己最喜歡的那首《Undoing Time》，那隻名為小五郎的中華田園貓縮在他的膝頭打盹，而散發出花香味道的主人，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其實我一直想說，我現在已經變得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否已經成長為——”
說到一半的話被打斷了。
從黃柯身上傳來的劇烈的心跳聲，接二連三地衝擊着柏頁。
讓人耳根發癢的吐息，惹人愛憐的表情，與自己對視着的眸中閃爍着的灼灼情意，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恍惚間，柏頁又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味。
五．
“這麼多年化妝品的品味依舊沒變，你會不會覺得我這種人非常廉價？”
“沒有啦，平凡樸素一點不就挺好嗎？”
周圍的空氣異常地灼熱，但是柏頁的手上卻傳來少女手的冰涼觸感。
“平凡樸素……”黃柯頓了頓，擠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實際上幾年前我家裡的條件非常差。碰巧那個年齡段的女生都喜歡化妝，為了債務甚至要舉家搬遷的爸爸……仍然能攢下很少的午餐錢給我買一些廉價的禮物。”
“舉家搬遷……之前的不告而別而是因為這個嗎？”
柏頁的耳朵捕捉到了這句話的重點。
“嗯……”大概是回想起了不想被提及的過去，黃柯發出深深地嘆息，“讓自己沉迷於文學作品的世界裡也好，後來的不告而別也好，都是因為經濟原因。”
“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傷害了很多人，錯過了很多人，等到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身邊只剩下這個廉價的化妝品了。”
咬着嘴唇，低垂着睫毛，黃柯的眼睛濕潤起來。
“我偶爾也會想想自己快樂的日子，但是那種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斑駁的樹影映在她精緻的臉上，柏頁看着黃柯的臉，從她的話語中，柏頁突然覺得自己與她之間隔了千萬個世界，自己好像從不認識她。
然而，就在剛才，面前這個女孩，主動對他敞開了她的世界。
“其實我覺着吧，”柏頁一字一句斟酌自己的話，小心翼翼地安慰着面前的女孩，“重要的不是這東西本身的價值，而是帶給你價值，假設它帶給了我珍貴的回憶，即使它很廉價，我也依舊覺得珍貴無比。”
“真……真的是這樣嗎？”黃柯的表情有些迷惑，又有些受寵若驚，或許是因為他的發言而受到感動，
“當然，”柏頁雖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仍然隨着自己的靈感一句句複述着，“你看，這樣的夏天，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覺得不那麼無聊了啊——”
話音剛落，黃柯的舌頭又一次伸進了他的嘴裡。
“嗨……小心翼翼地迎合著別人的感受，獲得到的感覺也不錯呀……”
嘗到了甜口的柏頁閉上了眼睛。
六．
亂七八糟的項目兩人都不想去嘗試，於是便肩並肩走出遊樂場。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去你的公寓拿本書再去吃飯嗎？”
一路上，每每想起黃柯說這句話時濕潤的眼睛，柏頁就不得不強迫自己想一點別的事情壓抑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
“我期待了很久了，大文豪的房間，一定會有很多我感興趣的推理書吧？”
黃柯笑嘻嘻地問。
地鐵坐了兩站就到了柏頁公寓所在的白龍路，這條路因為鄰近大學，有不少學生選擇在這裡三五成群合租廉租房，而不同於這些學生的是，柏頁所住的是這邊少有的精裝修公寓。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望着黃柯的星星眼，柏頁猶豫着。即使放在昨天，甚至今天早晨的夢裡，柏頁肯定不會想到更不會相信，自己在青春期痛失的初戀會這樣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不僅在遊樂園親吻了自己，竟然還與自己手拉手走到公寓門前。
女人的心思，就像是海底的針，自己或許永遠捉摸不透吧。偷瞄着盯着自己手鏈的黃柯，柏頁深吸了一口氣，帶着黃柯走向他的公寓。
“剛剛跟你講過吧，我的公寓是跟田野合租的，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同學，我們兩人一間，所以……可能會有點亂……”
柏頁訕訕地笑着，拿出鑰匙開了門。
“柏頁你回來了嗎？我剛起。”
打開門，黑漆漆的走廊傳來了男性的聲音，“大白天的你拉什麼窗帘啊。”
“這位是阿豪，你在這等一下，稍等打個招呼就行。”
柏頁壓低聲對身邊的黃柯說，大步走到窗邊拉開窗帘。
“夏天天亮那麼早，我走的時候就拉開了好不好，這事你得問田野，他向來起得最晚。不過味道好大，你喝醉之後把什麼東西燒壞掉了嗎？”
正午的陽光灑進室內，柏頁看到一顆亂蓬蓬的爆炸頭。
“我睡一覺酒就醒啦，”爆炸頭笑嘻嘻地說，“倒是你小子，可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有這麼一個漂——”
他調笑的表情還留在臉上，臉色卻變得煞白。
“怎麼了？”感受到自己身後的黃柯也小跑過來抓緊自己的袖子，柏頁有些小緊張，更有點莫名其妙。
“老田他……”
順着舍友哆哆嗦嗦的手的方向看去，空調的排風口一片漆黑，像是發生了設備損壞或者漏電的爆炸，而他們口中的田野，就倒在空調的旁邊。
“這下我們的麻煩可真大了！趕快叫救護車吧，實在不行直接拉去殯儀館，要是警察插手這事……”
“閉上你的嘴！”柏頁厲聲訓斥，“我早晨就早早出門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清楚，這事可跟我沒關係。”
“你這甩鍋甩得也太熟練了吧！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被他們查處‘那些事’來，我們一樣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我送人回家，你來處理賬本你這白痴！”柏頁衝著阿豪嚷嚷着，“等到老丁回來你們就打電話報警吧。”
堪稱完美的約會流程就這麼被打斷了，不過這也無可奈何，當務之急先讓自己的新晉女朋友回家，柏頁就這樣想着猛推開防盜門。
“咚——”
“我剛剛就好奇為什麼大白天這戶要拉窗帘，所以說，你們不僅沒有個時間概念，連做人這點基本的素質都沒有嗎！”
隨着熟悉的聲音的響起，從門后探出一個矮矮的身影，她提着一盒外賣怒氣沖沖地問。
“大概……呃……修理一下你的劉海可能會好一點吧？”
跟上午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的身影重疊了，柏頁望着她標着“好運來外賣”的帽子，訕訕地回應。
“啊哈！差不多給我適可而止吧！”這個脾氣不好的小女孩把擋在前額的劉海撥到腦後，怒不可遏。
“為什麼又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在這等了你一個小時？你是個約會無能不會交流連接外賣的電話都不會接的白痴廢物嗎！”
“我可不知道什麼好運來的電話！”柏頁氣憤地反駁，“你要是問我的室友的——哎？”柏頁猛地停住話頭，“訂餐人叫什麼名字？”
“田野，就是《冬天裡的一把火》的田野，對，我知道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但是捉弄人很有趣是這樣沒錯吧！一個小時的時間浪費起來很有意思對吧！”
柏頁不動聲色地抖了抖，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擋門的動作，然而這個細微的舉動還是被眼前的小女孩所捕捉到了。
“讓開！在遊樂園送了一上午的訂單工資已經因為它被扣光了，我要親自把這份炒麵送給他，然後糊在他那張不知好歹的臉上！”
完全沒有理會柏頁的阻攔，她徑直地衝進屋子。
“那啥小朋友——”
客廳里的阿豪試圖把沙發上的被子蓋在屍體上擋住屍體不讓他被看到，然而太晚了，她已經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