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死去的時候,看到的是怎樣的光景呢?

當然,不知道。

自己並不知道母親在哪悲慘的死去,甚至剛剛才知道,母親開的這個天野偵探事務所,接的主要是黑活。而她死於一次幫派內部的傾軋。

而在自己面前款款而談的,是四個三下。似乎委託人說的有點多了,他們在向自己滔滔不絕的講述着,想看到我絕望的表情和哀嚎,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收拾掉我。  

逆光的小巷裡,他們的身影幾乎把小巷堵死了,血紅色的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奪路而逃是不可能的,自己只能聽着他們輕描淡寫的說著母親遇害的消息,還帶點三流的成人笑話。  

  那時候的自己,壓抑着自己顫慄着的內心,拔出了藏在裙下的手槍,隨着一聲短促的巨響和陌生的震動,為首的那個人的腦袋硬是被打碎了,裡邊的東西飛濺的到處都是,沒有頭的屍體像是斷線木偶一樣頹然倒下。其他的三下在第二個人也被打倒之後望風而逃。當時的自己踩着被打倒的那個人的頸椎的時候,周圍的世界變得血紅而遙遠,心臟在飛速跳動,血液在體內狂奔着,什麼東西瘋狂的往喉頭涌動——然後,隨着兩聲槍響,結奈和她以前嘲諷的那些沒出息的人一樣,扶着牆吐了起來。  

剛剛的兩槍打爆了這個人的頭,這已經不完全是反擊了,這是赤裸裸的殺害。結奈倚着牆,小腿上沾滿了鮮血。她看着眼前遍地鮮血的慘態,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雖然今天能夠有幸躲開這幾個人,但是學校應該是去不成了……以後也去不成了吧。結奈昏昏沉沉的大腦如是想着,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書包都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  

那之後的自己一個人蜷縮在事務所的沙發上,周圍擺滿了便利店買來的飯糰的包裝袋,世界變成了一片灰暗,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味道,內心被挖去了一大塊,再也填補不上。  

自己學生時代的小小抱怨也好,小小憧憬也罷,在這樣沉重的現實之下完全消逝了。自己的母親悄無聲息的死去了,而自己知道這個消息居然是通過被人雇傭來擺平自己的小混混。這是多麼讓人啞然失笑的殘酷事實。  

從那個時刻起,自己和過去的自己,就被迫形同路人。自己以前的一切都化為灰燼,而新的天野結奈,將踩在屍山上浴火重生。  

————

12月29日 午 11:30

 結奈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耳畔還是熟悉的汽車的引擎聲。

昨晚病情完全穩定了,天邊漸白的時候,自己還是回到了家裡。  

似乎看到的一切和大約二十四小時之前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房子里傳來的其他的聲音——屬於另一個人的生活的氣息,昭示着眼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決定性的不同。  

“艾麗莎?”  

聽到了結奈的呼喚,那個聲音的主人遲疑了一下,接着就從盥洗室的方向跑了過來。  

“早上好?……咦,你的衣服?……” 

 結奈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她往下一看,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並不是慣常穿的那套從初中就買來的哥特服,而是一套黑白相間的女傭服,和自己以前在奇怪的地方看到的一樣,頭飾,袖口,圍裙一應俱全。  

“……這……這是你做的?”  

艾麗莎用無辜的眼色望了回去。結奈馬上就相信了。緊接着,比起說去追究到底是誰幹的這件事情,不協調感和久違的害羞感衝上了腦門。   

“那這個……?不,絕對不是我自己穿上這樣的衣服的?我也沒有夢遊症,對吧?關鍵,我從來沒買過這樣的衣服呀?啊?”結奈慌亂的擺了擺手,言不達意。  

“噗哧,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要不然你試着穿着這件衣服過一天試試?”  

“我……那個?是?……”結奈大腦里一片混亂,她做了幾個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手勢之後,垂下了頭。  

“……好吧。或許意外的好呢。”她此刻內心裡只能這樣迷迷糊糊的說服自己了。反正就現在自己的活動情況來看,這件衣服非常的合體,輕便和舒服——姑且試着穿一天也不錯? 

 這時候,事務所的門被人敲響了,門一打開,日向就鑽了進來。  

“結奈姐姐你還好嗎~咦?你的衣服……噗噗,結奈姐你有這麼可愛的衣服呀!”  

“不是!這個!那個!”突然襲來的第三者讓結奈漲紅了臉,她徒勞的揮着手想要去解釋什麼。艾麗莎卻制止了她“別動的幅度太大,在激動的話縫的線可能就會崩掉了喲。”  

聽到這句話,結奈無力的垂下頭,確實,剛剛自己情緒激動的時候,身上傳來了一些刺痛。她捂住了自己的臉。接着她聽到了閃光燈的咔嚓一聲,日向把她的窘態拍了下來,PO進了討論組。  

“噗噗,染血女僕好評。”這是貓老大的留言。  

“……”這是樂序的留言。  

真名沒有回復這個段子。可能還在睡覺。  

“……日向,你來的時候,他們有什麼想讓你向我傳達的嗎?”結奈聽到了手機的震動,但是並沒有看討論組的信息,她連忙開始轉換話題。  

“……實際上真名找到了幾個躲起來的三下。想讓你們去解決掉。結奈姐,你的身體……?”  

“明白了。我即刻出發。”結奈稍微活動了下身體,身體比起昨晚來說好太多了,失去的血液和營養也補了回來。何況,幾個三下的話,根本不足為懼吧。

早點消滅他們,就可以迴避很多悲劇的發生。就可以少讓幾個天野結奈出現。這些悲劇的始作俑者,難道就不該承受失去了一切的結奈的怒火嗎?

至於女僕裝這種小事,穿起來也算不妨礙動作,所以姑且就先不管了吧。就是可能飛踢的時候露出——自己一個用槍的怎麼會用到飛踢啊?  

“結奈!……你不要命了嗎?”艾麗莎驚訝的問到。  

“……戰鬥就是我的使命呀。”結奈認真的檢查槍械的各個部分是否完好和老化,就像是昨天艾麗莎檢查她的身體一樣“如果說你是在治病救人中證明自己的話,我就是在殺人中證明自己。”  

“我可是你的醫生……嘛,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一點。……能恢復成這樣,你身體的底子也是相當好啊。”艾麗莎的語氣一開始還有些強硬,但是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地位,語氣又放緩了“不過我會跟着你們的,萬一……不。你應該沒有萬一吧。”  

“……多謝盛讚。”結奈沒有回答后一個問題。  

如果說之前的戰鬥看上去還有些兒戲的話,現在的結奈知道,戰鬥的人是在生死線上徘徊的幽靈,不知道何時,自己的喪鐘就會敲響。

也許就是下一次戰鬥。也許是下下次。  

但是即使如此,也要戰鬥。  

————

12月29日 午 14:15  

昏暗的地下室,老舊的白熾燈,箱子堆滿的到處都是,四個三下正在打麻將。  

拜這個年末狩獵所賜,原本隨處可見的三下已經變得寥寥無幾,這幾個碩果僅存的三下還是躲到了某個三下親戚家的地窖里才躲過一劫。天長日久,非常無聊,正借了套麻雀搓了起來。反正熬過這幾天,又是一條好漢不是嗎。  

“卧槽,你他媽不會出千吧!怎麼又滿貫了!”  

“你TM怎麼懷疑我的牌品?老子技術就是好!跟你講。我叔叔是地獄湯的雀士!”  

“媽的,再來,老子就不信了。哪有這麼人品好的?”  

突然,地下室的門就被踹開了。衝進來的是一個穿着女僕裝,手持AUG的女孩子,緊跟在她後邊的是個壯碩俊朗的男子。  

“統統別動,我會一槍解決你的。”那個女孩子厲聲喝到。  

那個剛輸了牌的三下憤憤的錘了一下桌子,“這女人好大的口氣,你TM老幾啊?……”  

“打麻將?”那個男人輕鬆的說著“四個人,不缺人了是嗎?那好,殺兩個人剛好湊一桌。”  

“死的是你們吧?來找茬的嗎?……嘖嘖,兄弟們,殺掉這個男的,女的怎麼搞都行——”另外一個三下也被撩起了火氣,但他感覺到下身的悸動之後,語氣為之一變。  

砰砰砰!  

話音未落,死亡之雨就給予了他死的洗禮,他的身體跳起了滑稽的舞蹈——身中數十槍,倒地即斃,屍塊和鮮血撒了一地。其他三下被眼前這幕嚇的不敢動,甚至有個三下的褲子已經濕了。  

男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手不知道為什麼顫抖了起來。表情也開始變得有些扭曲了。  

“……你說什麼?……” 

 男人隨手甩出一槍,正中一個三下的眉心,那三下咚的一聲倒了下去,再無廢話。  

“樂序,乾的漂亮!”女僕服女孩——天野結奈對樂序比了個大拇指。  

“哼哼,哈哈,嘿嘿。”樂序的嘴裡發出了難以理解的聲音。  

剩下的兩個三下見狀,啥也沒說就跪下投降了,頭磕的山響,但是還是被結奈一梭子彈射殺在地。

鮮血在昏暗的地面上蔓延開來,就像是蛇走過的痕迹一樣。  

“你們活着也就多玷污幾個良家婦女……所以還是死吧。”結奈換好彈夾,吹一下槍口。制裁這些惡人的瞬間,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和生活的豐滿。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碰碰碰碰碰——樂序突然抬起手槍,對周圍的箱子漫無目的的狂射起來——然後是碰的一聲——噼里啪啦的聲音——  

原來子彈把一箱鞭炮引燃了。  

“……快走!”結奈見狀拖着樂序準備逃跑,她發覺樂序腳下就像生了根一樣,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樂序拖出了地下室,一腳踹上門,門裡邊鞭炮期里啪啦的炸着,地動山搖。

雖然位於沙京,但是這裡——小加爾各答的建築大多都是維多利亞式的華麗建築,還有不少有濃郁印度風情的建築,這樣奢侈的小加爾各答經常會給人時空穿越的錯覺。這裡還有難以想象會在滿是棚戶區的沙京出現的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草坪和音樂噴泉,住宅區交通便利,水電網通暢,這根本就不是沙京。

結奈把拖出來的樂序丟在一邊,自己靠在牆上呼呼的喘着氣,她從來沒感覺自己的呼吸這麼費勁,吸口氣進肺里都是疼的。四肢說不出的麻木,完全沒法續上力氣,關節就像是打上了繃帶一樣難以自由活動。背在身上的槍勒着身體生疼。 這種無力的感覺,沿着心臟擠出的血液奔向全身。她看了看樂序,發現樂序抱着頭低聲的呻吟着自己聽不清的話。  

這……不像是昨天舊傷引起的結果呀。  

“結奈!你們下邊……!!!” 艾麗莎邁着小碎步朝這裡趕來,剛剛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估計這整個小加爾各答都能聽清楚了。結奈看着艾麗莎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和她臉上錯愕的表情。  

“艾麗莎?……我臉上怎麼啦?”結奈把話說出口,馬上發現了異樣,原來自己婉轉的聲音乾癟了下來,就像是舊輪胎漏氣了一樣。 

 ……不,這不是我重傷未愈,而是,發生了其他的什麼事情。

旁邊樂序一邊抓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哭一邊笑,完全沒有理由的胡鬧着。

結奈別過頭,看不下去樂序的瘋癲樣子,看來樂序還是在勉強自己參加委託,或許這次是真的到極限了吧。那麼我自己呢?我自己又怎樣了呢?她抬手想要撓撓頭——這時候,她自己也愣住了。  

 ……自己的手乾癟的像是鷹爪一樣,不是健康的淡小麥色,而是變成了陳舊的古銅色,上邊布滿了皺紋和其他的歲月的痕迹,結奈輕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不復自己熟悉的水嫩的感覺,反而像是摸樹皮。  

“……”  

“我沒認錯人……的話……你就像……老了半個世紀一樣。”  

艾麗莎吞吞吐吐,最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這是異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但是結奈馬上就能聯想到自己早上的衣服改變的事情。  

那件事情只是一個先兆而已嗎?……自己在發生不清楚的變化。而且現在來看,情況很糟糕。而且,導致的原因和以後的結果,現在一概不明。

而如果自己真的突然垂垂老矣的話……還能活幾天呢?這具老朽的身體還能開得了槍嗎?自己又該怎麼跟別人解釋這種超自然的現象呢?  

“……結奈……?”  

“能麻煩你檢查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還好,只是外表變得老化了,器官之類的現在還相對比較正常。”艾麗莎揣測着,她在結奈身上按了幾下,詢問結奈的感覺“比想象中好。但是是怎麼發生的……”

“……這是剛剛爆炸的問題嗎?比如其實爆炸物里混了粉?……”她自己也覺得這種解釋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好像我想起了奇怪的事情。”結奈想要露出一個苦笑,但是緊繃的臉上的肌肉不聽自己的使喚。唯一的好消息是,身上的傷並沒有因此而加劇,但是如果真是身體全方位衰老的話,不需要繼續戰鬥,病痛和還未完全修復的傷口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仿若風中殘燭的性命又暗淡了一些,在這蠟燭熄滅之前,還能照耀多少人呢?

這樣的自己,應該還能繼續狩獵吧。不對,自己必須要繼續狩獵,殺死三下既不是一個大單子,也不能洗刷自己的無能。不過……

“……但是這樣恐怕沒法見人了吧。”她瞟了一眼捂住臉倒在牆邊不斷掙扎的樂序。看來樂序還是被昨天的恐怖經歷魘住了,要一段時間的心理輔導才能恢復,她甚至不敢想象樂序是不是看到自己的臉而發瘋了——但願不是,這幾天樂序本來自己也神神叨叨的。  

“……嗯。這是貓老大買了說給你的。”艾麗莎從寬大的修女服里掏出一個白色的能面面具“你先……戴上吧。”  

麻木的指尖甚至感覺不到面具的觸感,結奈木獃獃地把面具貼在臉上,寬闊的視野變得狹窄了。

“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結奈強裝幽默的語氣比哭還讓人難受,艾麗莎也露出了難看的苦笑。  

“……那個?這件事情……”艾麗莎突然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三人突然聽到了不遠處衝過來的日向高呼着危險。結奈的精神馬上警覺了起來,她剛一轉頭就看到一個穿着破爛布衣的蝙蝠殺手持着一把小型手槍從不到二十米遠的樹叢里竄出來,嘴裡高喊着不知道哪國語言的土話——那種小型手槍裡邊塞了爆裂彈,一旦炸開就會彈出數不清的彈片,在很近的距離會造成驚人的傷害。  

根本不用考慮,結奈勾動了扳機,嘩啦啦的一串子彈向著飛奔而來的蝙蝠殺手激射而出,艾麗莎見狀也只能止住話頭,一抬手,隨身攜帶的那本厚書浮在空中。和之前一樣,數道黑色的激光從書中激射而出,直奔那個蝙蝠殺手——那個蝙蝠雖然一轉身躲過了第一波彈幕,馬上就被激光和子彈洗了個對穿,噗通倒地,空氣中一時間瀰漫著微紅的血霧。  

結奈深呼吸了一下,望向艾麗莎,後者回以一個堅定而溫柔的眼色。旁邊噠噠幾聲貝雷塔的槍聲之後,躲在暗處的一個蝙蝠殺手也不得不跳到眾人面前,樂序不斷的跟槍射擊,子彈打在金屬的欄杆上,迸發出耀眼的火花。“呵……”一夾子彈還未射畢,樂序突然垂下了持槍的手,喉嚨里又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他毫無預兆的攥緊了拳頭,殷紅的鮮血順着指縫流淌而出。 結奈全神貫注的看着對方逃跑的軌跡,想要用彈夾里最後的幾發子彈送他上路。  

她沒聽到旁邊的日向的尖叫聲。

“小心後邊!”艾麗莎突然也尖叫了起來。  

結奈怔了一下,她堪堪的轉過頭,然後聽到了子彈炸裂的聲音——碰!  一個蝙蝠殺手趁三人注意力在前邊的時候,悄悄的繞到了兩人身後,射出了致命的一槍。爆裂開的子彈貫穿了結奈的腹部,結奈瞪着那個蝙蝠,手裡的AUG摔到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她的雙膝一下子失去了力量,噗通的一聲栽在了地上。  

“結奈!……啊啊啊啊……”艾麗莎痛苦的嘶吼着。樂序大吼一聲,朝着擊傷結奈的蝙蝠殺手猛地撲了過去,兩個人扭打到了一起。

日向也笨拙的拔出手槍,朝着蛇皮走位逃跑的那個蝙蝠一陣點射,子彈擊中旁邊的房子的牆壁,留下了一連串彈孔。這破槍跳的比我想的還厲害呀!  

“結奈,結奈!……你還行嗎?”艾麗莎蹲下,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倒在血泊里的結奈的手,另一隻手想要去按住傷口止血,但是結奈的腹部血肉模糊,根本沒法下手。  

“……讓你們……擔心了。”結奈的枯乾的手幾乎感覺不到艾麗莎的力道,她眼前的世界又開始遠去了,自己在慢慢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連疼痛都感覺不是很清楚了。  

“……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逞強……撐住,這裡離乃木的診所不遠!”  艾麗莎說話的當,樂序已經一口咬斷了眼前這個蝙蝠殺手的喉嚨,鮮血沿着他的下巴滴在地上。而日向的射擊也打中了逃跑的蝙蝠殺手的胳膊,留下了一地的血跡。血人樂序爬了起來,不假思索的朝逃跑的那個蝙蝠殺手不斷射擊,但是那個傢伙一閃身就消失在了街角。樂序還想去追,但是日向馬上一把抱住他的腰,阻止他去送死。  

“別過去!你要是也被打傷的話,誰去保護結奈!”日向大吼道,樂序掙扎了幾下,自己也知道不行,只好狠狠的把槍摜在地上。  

短短的幾分鐘過去,沙京的小加爾各答又如常的灑滿了鮮血。  

“……艾麗莎小姐……結奈姐她……”日向急促的呼吸着,雖然給他派發了武器,但是沒想到會有一天真的會用上。

“樂序哥哥?你沒受傷吧?”  樂序默默的蹲下身,撿起配槍,鮮血在他的運動服上越浸越大,和那個蝙蝠殺手扭打的時候,被對方攜帶的刀片劃了一刀。  

“我只是稍微的止了下血”艾麗莎短促的說著,聲音不經意的提高了。女僕服的下擺被撕了幾塊當做臨時繃帶,但是這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先把車裡的急救箱拿過來……算了,快去開車,急救箱應付不了這種傷勢。”說著她抱起了結奈——這分量讓她有些吃不消,她被這重量差點拽的趔趄了好幾步。  

“……好的。”日向沒有多說話,而是打開車的後備箱,裡邊赫然還有兩個錢箱“快上來吧,貓老大還給了我一點錢,別擔心醫藥費!”  

艾麗莎認真的盯了一眼日向,無聲的點了點頭。樂序也順勢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日向把染血的AUG丟進貨倉之後,本來也要跳上車的,但是就在他準備跳上車的瞬間,他看到了第一個倒地的那個蝙蝠殺手蠕動了一下。 

一個想法突然在日向腦海里浮現了出來。

————  

12月29日 午 12:30

乃木剛完成一台手術,坐在前台撫摸着琉太光滑的臉龐,另一隻手則沿着護士服向下摸索——診所的門又被碰的一下踢開了,乃木不悅的皺着眉頭,看到血人一樣的樂序和他身後的抱着結奈的艾麗莎魚貫而入。 

以及兩個錢箱被樂序丟在地上發出的碰碰兩聲。  

玩樂被打斷了本來還有些不悅的,但是看到了兩個錢箱之後,乃木的表情舒展開了,但是馬上想到又一次錯過了和這個又俊又帥的男人玩的機會,又有些不爽。  

“等着吧,我看你們還有多少錢箱。”乃木在心裡訥訥道。沒等艾麗莎開腔,伸手做了個去吧的手勢。  

“頂住啊……”樂序望着艾麗莎遠去的方向,聽着蹬蹬的腳步聲和哐當一聲關門聲。他木然的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結奈她……剛剛從鬼門關出來,又回去了?自己這次沒保護好她?  

自己胸口的划傷雖然也要處理,但是和結奈的情況比起來算不上什麼……樂序回想起結奈的傷勢,只能想起一片鮮紅。 

 啊啊,血債血償,讓那幫沙京流氓血債血償,死一百個都不夠。我要親手殺死他們,撕碎他們的喉嚨。樂序嘴裡又冒出了鐵鏽味的感覺,隨着自動販賣機發出的哐當的一聲,他打開灌裝的冰鎮可樂痛飲起來。  

自己……沒辦法從昨天殺死那惡魔的瘋狂里擺脫出來嗎?那時候的自己生死攸關,但是……自己不是隨時都是生死攸關的啊?為什麼自己,還是如此的暴躁呢?甚至於差點在戰鬥中掉鏈子。 

 但是,像嚴冬一樣對待敵人,有什麼錯嗎?寢其皮……自己不應該這麼想。這不是我心裡的道,這不是我所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是什麼呢?小說還沒寫完,家人杳無音信,結奈身負重傷……  

“樂序先生,這邊有些事情需要你來做。”樂序的電話響了,他隨手按下了接聽,聽到的是小洋的聲音,小洋的聲音不復平時的活潑,透露出難得的嚴肅氣息。  

“……明白了,我就過來。” 

 樂序掛上了電話,握着還有點余寒的空可樂罐,朝着手術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手術室上方的【手術中】的紅燈格外扎眼,就像是要鑽進自己眼睛深處一樣。  

那紅光突然沿着牆壁傾瀉而下,在牆壁上爬行起來,地板上暈開了紅色的漣漪,旋即化作了一個大蛇,張開大口作勢欲撲。樂序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前的一切一下子變得安定下來。只有那手術中的紅燈依舊格外扎眼 ……那是血,那是血染成的,是蜿蜒在地上的,爬行在牆面的,流淌在別人體內的…… 

本該屬於我的…… 

樂序一邊這樣想着,耳畔卻傳來了呵呵的冷笑聲——那是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