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啊、啊……不……不要呀……”
驚呼的少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只見，她慌慌張張地將身體往後挪移。
倒影在蔚藍色的瞳孔中是一台銀白色的機械人型。
“……我想要的是，這個！”
手指在空中胡亂地揮舞，最後落在她的腳邊。
那是一把破損的劍型神機武器。儘管劍身早已腰折成兩邊，但其他部分可謂是相當完整。
“我不是敵人！嗯，我真的不是壞人啊，神機先生。”
深呼吸一口氣，少女大力地點了一下頭，雙手“啪“地合十。
“拜託！請把這個給我！托比亞，我弟弟目前生病了。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根據破爛神機的完整程度，收購者會給予與之相應的報酬。如此完好的神機，想必能賣出個好價錢。
“拜託了！請將這個交給我吧，神機先生！”
緩下前進的步伐，銀白色的神機舉起右手，默默地指向廢墟外面。
拿着它走吧——大概就是這個手勢想要表達的意思吧。
“多謝！這是謝禮，你收下吧。”
從衣兜里掏出一小塊秘銀，少女確認其放在神機腳邊后，便轉身飛奔衝出廢墟。
如同走馬燈一般，雷同相識的情景快速地重複播放着。
面對無言的神機，少女每一次都很努力地嘗試對話。
“托比亞”。
她的話語不時都會出現這個名詞。
不知道是第幾次，變化發生了——少女並沒有去拿走神機，只是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如此述說著。
“不好意思，神機先生。這是我最後的謝禮了。”
少女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中小得可憐的秘銀。
“為了治療托比亞的病，我實在沒有多餘的錢。”
對此，銀白色的神機大幅度向前邁出步伐，一下就捉住少女掌握秘銀的手。
“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忽然之間，神機的聲音傳入少女的耳中——或者說是傳入了她的意識當中。
“我。可以。自行製造。”
像是引導少女的視線，神機用另一隻手指向別處。特意空出的地面上，少女以往的“謝禮”全部都擺在那裡。
那一丁點的分量還不如神機自身製造的多。
“可是，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呀。”
散落在這片區域的破敗神機武器，全部都被擊退的人類所遺留的。
“不是。我的東西。你。隨便拿。”
“這樣呀，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為什麼？”
接近過來的人類都會以這架名為“怪物”的神機為目標，根本不會理會它身旁那些破損的神機。
“你不但沒有攻擊我，又讓我拿這麼多破神機。實在是幫了大忙呀。”
捕獲或者遷滅，眼前的少女根本沒有這些非分之想。她純粹是想拿走那些破爛。
“它們。隨便拿。隨便拿。”
“真的嗎？太好了！感謝你呀，神機先生！”
不知為何，少女雙手緊握神機的手臂。
“其實神機先生沒有別人所說的那麼壞。說不定，我們能成為朋友啊。“
圓滾滾的藍色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朋友？了解不能。”
“這個嘛，我認為只要好好相處，以後就可以明白清楚。”
先是眉頭緊皺地想問題，隨後少女大大咧咧地笑起來。
“我是菲莉。神機先生，你呢？”
“時刻。類別是強化裝甲。”
“那好，時刻先生。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難以了解。”
不是確定契約的使用者，而是普通的朋友。對於長時間與人類交戰的神機來說，已經出乎迴路系統的固有數據。
“如果有什麼不懂，你儘管說出來就是了。反正我們是朋友了。”
“聽上去，不壞。我想要了解。”
像是彷彿菲莉一樣，銀白色的神機大力地點了點頭。
“嘿嘿嘿，讓我們會相處融洽的。”
菲莉笑了，那是發自心裡深處的率真笑容。
“啊……我，這是？“
跟隨逐漸上浮的意識，馬維緩緩地撐開如有萬斤的眼皮。
大概是整個人倒伏在地面的緣故吧，他的視野談不上良好。
“這裡是在哪裡？”
接觸到的地面空無一物，並沒有雜草沙石之類的東西。
“……剛才，那個是托比亞的姐姐嗎？”
馬維的大腦還處於混沌當中，總覺得剛才做了一個特殊的夢。夢中的主人公是一名少女以及一台神機。
“太好了，你終於醒來了。”
猶如小鳥啼叫般清脆的女聲在漆黑一片的空間中響起。
追尋聲音的方向，馬維抬起頭來。
站在他眼前的人深深地令他大大地吃了一驚。
是時刻。
不，不對！儘管髮型外貌都一模一樣，但少女的頭髮並不是白銀色，而是柔和的亞麻色。
“時刻？你在叫我嗎？”
“不對，我叫錯了。你應該是菲莉才對。”
馬維下意識地改了口。不知為何，夢中的身影和她重疊在一起。
“一會時刻一會菲莉的，你這個人真是奇怪呀。”
少女對馬維嘿嘿地笑道。
“你所說的兩個名字我都有些印象。不過你還是叫我菲莉吧，總覺得這個名字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既然她真的是菲莉，那麼自己要問的話就堆積如山了。
“這個地方是？“
周圍的風景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明明在阿德拉的工作室裡頭，怎麼莫名其妙變換場所了？
馬維再一次打量四周。
不時有金光掠過的黑暗空間，這幅光景太過超現實了。
“是意識空間喔。“
“哈？“
過於新穎的詞彙讓馬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這裡是神機用來記錄數據的空間。“
“奇怪了，我是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呀。“
自稱菲莉的女孩沒有回答，僅僅把視線投向馬維的手腕。
“你不會想說是烈焚把我帶來這裡的吧？“
在抬起的右手上，馬維確實是看到了深紅色的圓環。回想起來，自己向烈焚下達指令的時候，就不斷出現強烈的燒灼感。恐怕是過於厲害的疼感令到自己昏迷過去吧。
“嗯嗯，烈焚先生將你的意識從路徑那邊引領到我這裡。“
彷彿要向馬維展示周圍一般，菲莉儘可能地展開雙手。
充當背景的黑暗中跳動出數道金光，無數片拼圖一般的方塊懸浮在空中。
“我與你的意識都被心靈迴路的意識空間存儲起來。由於時刻先生自身的數據比較混亂，我正着手修復它們。”
回想起來，阿德拉好像說過神機裝甲的運行數據十分亂七八糟，所以他才能輕易地透過漏洞翻查裡面的影像。
勉強弄清楚當前的情況后，馬維決定從最緊要的開始說起。
“你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我聽說，你好像被名為‘時刻’的神機裝甲操縱精神。”
然而，回憶起剛才夢境的他馬上又後悔了。
——這個會不會說得太難聽了？
“沒有呀，我現在一點異常的感覺都沒有。是誰告訴你我被時刻先生操縱精神的？”
“呃……我是聽你弟弟——托比亞·格里芬這樣說過。”
奇怪呀，托比亞言之鑿鑿地說他姐姐被神機操縱。為此，他還不斷為追殺神機而奔波。但從菲莉目前的狀態來看，她似乎是以自身的意志與自己對話。
“托比亞？我弟弟為什麼要這樣說我呀？“
菲莉歪過腦袋，看樣子不了解托比亞這樣說的原因。
“他說過神機裝甲與城邦部隊開展戰鬥的途中，作為人質的你被單方面撕票了。“
“人質？時刻先生為什麼要將我當做人質呀？”
“因為克拉克率領城邦部隊過來，所以寡不敵眾的它只好將你當作人質來挾持。”
“克拉克？城邦部隊？”
口中咀嚼着這兩個單詞，菲莉的面色陰沉起來。
“你是指那幫殺了我的人嗎？”
“殺了你？”
馬維十分詫異地張大嘴巴。
喂喂，她說的話怎麼與托比亞完全顛倒呀？
但直覺告知馬維，她並沒有說謊。
“記錄顯示，這段錄像從烈焚先生創造的路徑中流出。“
食指虛點在拼圖的海洋上，一塊數據碎片隨即飛落在兩人中間。
“不過，那不是完整版，真正的完整版我現在就讓你瞧一瞧。”
視窗中央是的佩戴眼鏡的白衣男子——被托比亞稱為克拉克的研究員。
“給我閉嘴，賤人！既然我們捕獲到這台珍稀的神機裝甲，你就再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莫非你一開始就打算捕獲神機先生嗎？“
是菲莉的聲音。透過屏幕仍然可以聽到攙雜在話語裡面的悲憤和不安。
“為了讓你不至於死得不明不白，我就告訴你真相吧。”
克拉克嘴角往上揚起，做出一個露出犬齒的猙獰笑容。
“不管是向外界散播你被神機控制的謠言，抑或是主動接近你以及你弟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捕獲那台神機裝甲而已。”
從白大褂中掏出輕便型的槍械神機，克拉克將其指向鏡頭。
“是時候送你去那個世界了。我就贈你一句話吧——記住，神機對於人類來說，不過是單純的道具，根本就不是什麼朋友。”
“砰”的一聲槍響，鏡頭立即轉換成神機裝甲的視角。
往後的發展和阿德拉播放的錄像一模一樣。
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這一次附上了正常播放的音頻。
“我的錯。菲莉。受傷了。“
缺乏起伏的語調，但不難聽出裡頭所包含的沉痛以及悔恨。
“沒有。保護。菲莉。”“救不了。菲莉。”“菲莉以外。都是敵人。遷滅。”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畫面。
“時刻先生當時為了救我，可謂是不遺餘力。”
蒼白的面上懸掛着凄慘的笑容。菲莉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可憐孤苦的薄命少女。
“他為了救我，便確立了契約。不是醫療神機的他，在機體傷痕纍纍的狀態下強行發動時間穿越。為的就是讓我可以返回到沒受致命傷的時間點上。”
也就是說，神機裝甲使用時間穿越的動機，單純是為了拯救自己的使用者。並不是為了自己可以維持領航狀態，從而讓使用者精神錯亂。
這個才是事情的真相？
之前的夢境又一次從馬維腦海飛過。
（夢裡的人物還真是菲莉和神機裝甲啊。）
托比亞所堅持的觀點豈不是統統都是錯誤？
“給我等一下！如果事件的真相真是這樣的話，現在麻煩就大了。”
為了強調自己話語的可信性，馬維一個勁地拍着自己胸膛。
“托比亞已經認定你被神機裝甲操縱了。他為了解救你，目前正去追殺神機裝甲。“
天大的誤會呀。神機裝甲根本沒有操縱菲莉的打算，它純粹是迫於無奈才會使出這種造成精神創傷的禁忌招式。
——在確定契約之前，他們更像是一對朋友。
“你知道嗎？他已經和神機裝甲交過不止一次手。”
“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恐怕是我覺醒的時間不夠長吧。“
菲莉平靜地搖了搖頭。
“無所謂。我來給你說個大致經過吧。”
努力地斟詞酌句，馬維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托比亞的事情一次性全說出來。
“托比亞有把很厲害的光束劍，並且用它和時刻先生戰鬥……而且彼此之間都重傷過對方？”
“沒錯。他們是認真的，早就將彼此當作自己的敵人了。”
光束劍“日冕”，時間加速系統——這些都是可以將對方置於死地，強而有力的神機。
“不能放任他們繼續廝打下去，我們必須將真相告知他們。”
明明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菲莉，根本沒有拼個你死我活的必要。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可以去見托比亞嗎？“
馬維下意識地為這句不明就裡的話語擰緊眉頭。
“什麼意思你是？我不覺得你的模樣有什麼問題。“
“是嗎？也難怪。單從表面基本是看出不來吧。“
菲莉用拳頭輕輕地捶打着自己的腦門。
“你應該記得時間穿越會給機體及其使用者造成記憶以及精神方面的創傷吧。”
正因為這個緣故，阿德拉才斷定意志模糊的菲莉是被神機裝甲奪取了身體。
直到剛才對話為止，馬維絲毫沒有感覺少女有那方面的問題。
“我之所以能夠正常地思考以及說話，是因為我和時刻先生的意志彼此補全的緣故——不對，正確來說是相互融合的結果。”少女晃了晃腦袋，聲音當中充滿迷茫，“現在的我究竟是菲莉還是時刻先生呢。說老實，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你不是說出謀害你的真兇嗎？而且，事情幕後的經過也是你告訴我的。”
馬維的回答脫口而出。
“如果有明確的證據擺在眼前，無論是誰都會知曉事件背後的真相吧。“
又一次搖晃腦袋，菲莉露出一面遺憾的表情。
“我只想說，我的意志已經和時刻先生融合在一起了。“
“融合就融合唄，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是很好地保持自我嗎？“
“我已經不是原本的我。”
“我不太明白你想說些什麼！”
“我已經不是托比亞所熟悉的姐姐了！”
發出彷彿會滲血的尖叫，菲莉用力在胸前收緊拳頭。
“我已經不正常了。壞掉了。徹底地壞掉了。”
“壞掉？你好歹告訴我那裡壞掉啊。別這樣凈是莫名其妙的話！”
胸口上猶如被未知的東西堵上，馬維感到十分的不爽。
“好吧。當你看完這段錄像后，你會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說。”
使勁揮出無比沉重的手臂，菲莉將無關緊要的數據驅散開去。
“希望你看完之後，不要感到害怕。“
纖細的食指一彈，旋轉的拼圖方塊掉在馬維面前。
一把穩穩地握住，馬維開始打開這段“特別”的數據。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蔚藍色天空。伴隨鏡頭抬升，這是一片和自己村子沒有什麼兩樣的景色。
“啊，這台外神怎麼可能忽然就啟——“
滿面驚慌的男人還沒有把話說完，胸前立即多出一道駭人的口子。
造成這道傷痕的是從左手生出的長刀。男人就這樣整個人仰面朝天地往後倒下。
緊接着在右手邊又出現倒下的人。
眨眼之間，手中的雙刀各自撕碎一條人命。
“敵人。遷滅。菲莉以外的人。“
吐出如同地獄怨魂一般的低喃，單方面的殺戮開始了。
兩把屠刀降臨在始料未及的村民身上。
“遷滅。遷滅。遷滅。“
左手的刀提起。
“敵人。敵人。敵人。“
右手的刀掃出。
到底死了多少人？馬維不可能有去數的心情。
簡直是魔王的行進呀。子彈又好，刀劍又好，那些神機武器不是被斬斷就是打不中。
最後屏幕裡面出現了一個亞麻色頭髮的小男孩，只見他拼盡全力在地上匍匐。
面對來自地獄的惡魔，男孩除了不停顫抖外，什麼都做不到。
殺戮在此時停止了。
（是從村子裡頭跑了出去？）
周圍的景像彷佛流水般不停變換着。
馬維大概明白了。
“那條村子就是我和托比亞共同生活的地方。”
注視錄像重新變回拼圖形狀后，菲莉以耳言般的聲調開口道。
“在那場戰鬥之後，我和時刻先生被經過的村民運回村莊。大概是時間穿越的後遺症吧，醒過來的我們就在自己的村子裡面進行屠殺。 “
伸出的十指開始痙攣，菲莉擺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每個被殺的人都是我認識的……沒錯，用我的雙手將他們給殺掉了。“
哪怕他們曾經唾罵自己，驅趕過自己，但他們終究是無辜的村民。自己竟然將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親手殺掉，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堪回首。
“假若當時我沒有認出托比亞，恐怕整條村子都會被我……“
錄像最後出現的小男孩確實與托比亞的面貌輪廓相吻合。即便過了五年，也是可以看得出。
“你當時只不過是神志混亂而已。你不是有心的。”
馬維出言反駁道。
眼前的少女絕對不會出再度陷入狂亂——他心中不知不覺就這樣認為了。
“你在認出了托比亞之後，不是停手了嗎？能夠從精神錯亂的狀態中認出親人，不就是因為你自己的意志嗎？”
“但在這次之後的記憶我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菲莉苦笑着抬起頭。
“一切發生的事情都和做夢沒有什麼區別。無論聽到的看到的，全部的一切都是虛無縹緲。”
這樣的狀態大概已經有五年時間。外面什麼發生，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說不定現在的我就是時刻先生模擬出來的幻影吧。畢竟這裡就是心靈迴路的意識空間。”
菲莉如此低喃，身體緩緩地退後。
“你在說什麼蠢話！”
馬維怒吼道。
“明明能夠說出自己弟弟，神機裝甲的名字。向我說明事情背後的真相。你不是菲莉還會是什麼！？”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再是我了！”
伴隨尖聲的絕叫，菲莉整個人被白光所包圍。
光團中的輪廓逐漸拔高變形。
手持兩把長刀的銀白色機械人型。
“這個才是我真正的姿態。沒錯，我是將半條村子屠殺的怪物。”
比原先身體高出將近一半的龐大身軀佇立在馬維面前。
“你知道么？在這個意識空間裡面，代表你意志的程序隨時都可以被刪除。”
黑暗中亮白得有點扎眼的雙刀。
“我不是托比亞所認識的姐姐，已經不是了！我是一個由神機裝甲扭曲出來，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我明白了。”
緩慢地，馬維的嘴唇蠕動起來。
“那你就殺了我試試。”
話語當中沒有任何迷惘。
吞沒周邊躍動的金光，凝固成一團的黑暗充斥了整個意識空間。
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
“怎麼不動手了？你不是很會殺人嗎，怪物小姐？”
馬維朝高於自己的神機裝甲走出一步。語調之中充滿挑釁的意味。
“來呀，照我腦袋咔擦一刀。要殺就殺得疼快一些！”
亮銀的長刀有所動靜。
“殺呀！我叫你殺呀！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我……”
“假若你真是喪失人性的怪獸，用的着猶豫這麼久嗎！”
使盡全身上下的氣力，馬維吼出源自心底的吶喊。
“不要裝什麼怪物來虛張聲勢！你不過是害怕與托比亞見面，害怕托比亞了解真相后的反應。你只是在逃避，你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
這種態度真叫人不爽。
不當面臭罵一通實在無法痛快。
（…...大笨蛋。抽抽搭搭這麼厲害，你以為穿着盔甲我就聽不見嗎？）
“不就是不敢一個人去面對他嗎？好，我陪你去！如果你嫌不夠的話，我可以叫上姐姐，可以叫上老爹，可以叫上銀毛刺蝟。”
高舉過頭的雙刀開始顫抖起來。
“我……殺了人，將近半條村的村民都被……我殺掉了……“
馬維往前踏出一大步，如同按倒對方一樣兩隻手壓在少女的肩膀上。
“過去的事情即成事實，無法改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面對，去直視。”
說到這裡，馬維感觸良多地嘆了一口氣。
“當然你可以選擇再一次時間穿越。使出這種破格能力的話，我可沒能耐阻止得了。”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以做得出！”
如同硬物墜地粉碎產生的聲響，發生龜裂的白銀色裝甲逐漸化為光點飄散開去。
“就算現時還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但我實在是很想很想再見托比亞一面。”
都過了五年，托比亞究竟會變成什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身體會不會變得更加健康。想要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堆積如山。
“哪怕他不願意，我也想要見他一面。”
當神機裝甲徹底褪去后，菲莉整個人軟塌塌地倒在馬維胸口上。
“無論如何我都想好好看看他的臉。”
小巧的五官皺成一團，眼淚鼻涕缺堤一般不斷湧出。
……哎呀哎呀，哭得有夠凶的。
“無事無事，到時我們一起去。保證能看到他。”
“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雙手一起用上，少女總算將花掉的面龐擦拭乾凈。
“不過，我殺了這麼多人，托比亞他肯定不會原諒我吧。”
即使不是出於本意、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但菲莉確實將近半條村的人命給奪走了。
“你犯下的過錯當然不是光靠一兩句話就可以得到寬恕。”
馬維着實地正視菲莉的眼眸。
“你應該有控制神機裝甲的權限吧，我看你不如用它去幫助和拯救更多的人吧。雖然逝去的生命無法挽回，但你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彌補自己的過錯。”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如何將神機利用好很大程度取決於使用者本身。
“那個很簡單啊，畢竟我和時刻先生早就不分彼此了。”
菲莉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柔順的長發歡快地上下跳動。
“喂喂，你可不要太過得意忘形。這僅是我個人的建議，其他人有什麼想法可輪不到我插嘴。”
面對猶如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顏，馬維不好意思地將面別過一旁。
“有什麼關係呢。最起碼，馬維你會承認我。“
三步並作兩步，菲莉神情愉悅地跳到馬維身旁。
“話說回來，你好像是叫馬維吧。“
“對呀。有什麼問題呀？”
直至剛才為止，馬維才第一次聽到對方稱呼自己的名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畢竟我記憶有點混亂，就怕自己認錯人。你看我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了。”
——搞什麼呀，這丫頭居然在未弄清我是誰的情況下，就隨便放送這麼重要的資料影像……
馬維無奈地長呼一口氣。
“現在我安心了。你果然就是那個被我不小心看到洗澡的男生。”
——她又在說些什麼呀？
過於跳躍的話題讓馬維愣在原地。
“我不是故意的.....突然醒來肯定會留意一下周圍吧。你剛才不是看過我的隱私嗎？這一來就當作扯平了。”
“你自顧自地說什麼？”
“那個，覺醒后的我通過啟動圓環拍攝到正在洗澡的你。”
一時間，馬維還搞不清狀態。不過，回憶起昨天晚上洗澡的時候，時刻的確有過來取回啟動圓環。
“還是不行呀。果然光靠影像數據是彌補不了，我應該.....”
“你覺得應該怎麼樣？“
不知為何，馬維覺得菲莉現在的模樣着實有些好玩，所以忍不住隨口逗逗她。
“我......我應該將我的身體給你看。”
菲莉的衣裙冒出淡淡光點，逐漸收縮飛散。
（她居然當真了！？）
“裸體這事怎麼都好！給我打住啊！”
類似事情馬維先前好像有所經歷。
……長時間呆在神機裡面，果然會很大程度影響人的思維……
“總之先從這裡出去再說。又要去找托比亞，又要應對驚恐獸什麼的，我們的麻煩事可不少。“
“說的也是。不過你可以放心，這個就交給我吧。”
滿臉燦爛笑容的菲莉倏地揚起右手。
“數據導出。”
沒等馬維反應過來，他的思緒早已連同身體一起飛到九霄雲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