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阳光将洁白的城墙照亮,安利夏牧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宁静,从早上六点开始新的一天是这个城市市民们长年来的习惯,掌管王都出入的三个大门也同样在这个时间点打开,不管是锱铢必较的商人,还是勤奋不辍的魔导研究员,都不会在六点之前出门上街,虽然有着极为向上的积极性,但是生活态度悠闲,这就是王都住民的日常作风。

往常只有士兵巡逻的道路上,今天却有点不同,位于王都南门的大道上站列着两支队伍,一方是身着王国军制服的警备团,另一方则是打扮精致而整洁的商会工作人员。

两支队伍的领头者相顾愕然,虽然两人乃是熟人,但面对这个巧合的相遇,因为各自心中都有见不得人的谋算,这两人都有些忐忑,他们暗自揣度着对方的目的。

“安东尼奥?你怎么在这里?”

率领警备团的男子是诸葛惕若,他是这个王国圆桌议会的执政官,同时也是位列神策王直系血脉排位第三诸葛家的年轻英才。

“子慎你才是,为什么一大早带着第一警备团站在这里?”

而带领一众商会人员的则是弗兰卡商会的大少爷安东尼奥·弗兰卡,作为安利夏牧近十年来迅速崛起的新兴商会,弗兰卡商会虽然没有让人炫耀的悠久历史,但在王都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而且与一般暴发户不同,弗兰卡一族的人都有着不错的修养,这让他们迅速在王都社交圈站稳了脚跟。

特别是这位商会的大少爷,不仅风度翩翩而且人情达练。以至于王都政坛有一半以上的要员都与他交好,就连眼前的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王嗣都与他相交友善,子慎乃是诸葛惕若的字,直呼表字,正是两人交情匪浅的证明。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因为不清楚对方的目又不好冒然开口,所以两边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相持了片刻,最后到底还是安东尼奥少爷处事经验更为丰富一些,他摆出春风满面但又有些苦恼的笑容向好友回答道:“是这样的,舍妹月前因与家父吵了一架,一时负气出走,她自带了随从去帝国采购研究材料,却是让家中人担心不已。昨晚爱丽儿派了人来信说她所带的商队在王都郊区遇上盗贼袭击,子慎你也知道,家父一向口硬心软,这不是听说舍妹中途遇险,虽是安然无事,但始终是放心不下,于是便派了为兄带着部下们在这里等待。”

听这位年长自己不少的好友这般说,诸葛惕若也将悬起的心放了下去,他心下暂松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上前一步与安东尼奥握了握手。

“咲的性子确实好强了一些,里尔特叔叔一直想让她接管一部分生意,但她本人却醉心魔导研究,看来安东尼奥你家是不得清闲了。”

“唉,莫要这般说,为兄正为这事头疼呢。对了,你呢?你堂堂一个执政官怎会一大早在此等待,商队遇袭这等小事怎会劳驾你这大忙人出面?”

“此事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愚弟在帝国就学时的恩师近来退役返乡,而与他同行的商队却正好碰上了咲她们遇袭,一来二去他们会合同行,说是今早会到达王都,你看我这不是在此准备为老师接风吗?”

“哦?子慎你这话可是不尽不实啊,你虽是尊师重道,但只为迎接恩师却哪里有带着这一队警备团的道理?我看你啊,八成是别有用心啊。”

“呵呵,都说你安东尼奥是八面玲珑、观事入微,这话当真不假。以你我交情,我也不瞒你,恩师归返故里原是打算过些逍遥日子,按说我这露水弟子本该尽地主之谊,为恩师安排妥帖,但近年来圆桌议会的激进派蠢蠢欲动,前些日子甚至打算染指王都警备团总指挥一职,你知道我们稳健派当中并无军事才能出众者,没奈何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求恩师。这不,今日来此正是为怕恩师再出意外。”

“你倒是直言不讳,就不怕为兄去向蒙塔诺执政官告密吗?”

“哈哈!你会吗?安东尼奥你们弗兰卡商会在帝国有着庞大的销售市场,而且这些年来为王都建设投入了大量资金,要是真让激进派掌权,这损失可就大了,只怕到那时里尔特叔叔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俗!真俗,真真是俗不可耐!事事扯到钱,子慎啊,为兄对你可真是失望至极啊。”

安东尼奥一摸鼻下的八字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出他的玩笑之意,诸葛惕若微一摊手反问道:“若是弗兰卡商会的少东家自称不爱金钱,那这天下还有人会经商吗?”

安东尼奥微微一愕,继而大笑道:“好你个子慎这是在讽刺我么?”

“岂敢岂敢,不说大陆其他国家的政体,但露德兰王国可是政商军三者兼重而合一,圆桌会议虽无商会一席,但却也不敢无视你父亲这三大商会之首的意见啊。”

诸葛惕若的话却引得眼前这位弗兰卡商会的大少爷低声沉吟了起来,只见他拿着金骨扇在手掌中敲了敲说道“…...政商军三者兼重而合一,神策王当年订下的国策却是与其他诸国不同,也亏的他这项国策,露德兰建国时短却能在这中央平原北部扎下根基。”

“此策虽好,但自先王过世后,便无人再有这威望有这能力坐上露德兰国王之位,国家虽有圆桌议会运行,但权分则多争,二十年前的圆桌内乱尚且历历在目,现如今那些激进派却是已经按耐不住,直欲再起争端。王国始终欠缺一名能力不凡的领导者啊…...”

言及至此,诸葛惕若渭然长叹,他露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忧虑表情。

看着好友那苦恼的样子,安东尼奥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莫要想这么多,如今圆桌三家中你们诸葛家名为第三血系,实则乃是王座之下第一家,李家、南宫家早在圆桌内乱时便已满族尽灭,论王位优先权与议会发言权都以你家为先,你好好运用此点未必不能将激进派压下。”

“谈何容易?激进派中以蒙塔诺执政官为首,他又是【七圣骑】于议会中仅存的后裔,他们家世代以铁骑踏出国境为念,王国之中许多骑士都是出自他家门下。我在王都尚有警备团可用,但论及全国军队则不免落于下风。此次王都警备团总指挥一职实是不容有失。”

“唉…...真是为难你了,要是当初【七圣骑】中的五旗不曾反叛的话,时局也不至沦为如此,听家父说【七圣骑】中皆是骁勇志士,不但武勇志诚,还各负奇能,五旗更是兼顾五行属性,可惜他们不尊先王遗旨,妄兴战祸,最后落得个身死名消。现在于我等后人看来那场内战当真可谓是毁根基于旦夕。”

“正是如此,【七圣骑】除五旗之外,蒙塔诺家执掌机关术数,而图那德则善于各种诅咒与附加魔法。【七圣骑】继承了先王血脉中的战斗天赋,而我们诸葛家则世代负责辅佐王位继承者,因此于武之一道上毫无涉猎。唉!早知道就听爹的话,弃文学武了。”

“说起图那德家,狄斯缇这次也与舍妹一起出行,真不知等他回来他家老爷子会怎么教训他。”

“图那德爷爷生性严谨,基本就是旧王国时代骑士的标准体现,他老人家又是先王现存的唯一子嗣,就连圆桌议会都没人敢触他的霉头,我看这事悬啊。”

“老爷子不是最宠爱丽儿吗?让她去给求求呗。”

诸葛惕若闻言一愣,随即露出苦笑不已的表情回答道:“安东尼奥,这事你想想就成,可千万别去真做啊,自从图那德爷爷带着整个家族退出王国政坛后,他是一心只想含饴弄孙,现在老爷子是巴不得爱丽儿嫁进他们图那德家呢,而狄斯缇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是不成不好说、成更不好说,你别到时候落得个两头不是人。”

“哈哈,这事我怎能不知?而且事情的复杂程度还要超出你的预想!但年轻人嘛,趁着年轻多谈谈恋爱,老了才不会遗憾呐。”

安东尼奥边说着调侃的话语,边轻摇着金骨扇拿眼去看诸葛惕若,察觉到好友别有用意,诸葛惕若淡然道:“好好的政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被你扯歪楼了?还有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你可别扯我身上啊。”

“哈,开口闭口国家大事,你说你长得也算好看,怎么就不近女色呢?想为兄在你这个年纪时,可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好好好,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还不曾结婚,只怕里尔特叔叔没少拿这事唠叨你吧?”

被说到疼处,安东尼奥微怒顿足,他用金骨扇一点诸葛惕若道:“你你你…...真是辜负为兄一片赤诚啊!哎呀!为兄这心疼的啊,来来来,咱们割袍断义。”

“我看割袍断义不如赔你一笔精神损失费来得比较实在。”

“哎呀!如此甚好,果然知我者子慎也。”

他们说话间,时间已过六点,城门缓缓打开,远处传来蹄蹄作响的马车声,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话题向城外看去。

同时,他们心中却是各自暗思。

【子慎啊子慎,莫怪为兄隐瞒事实,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况且父亲那里特别交代过这次来的可是“大人物”,你若是知道了这事,难免心思上会有些活泛,须知“不见利,乃不为利动”,为兄这可是为你好啊。】

【看来安东尼奥是有事相瞒了,呵呵,你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时会有把玩扇子的习惯吗?老兄啊,虽然知道你是不会做出有害我的事,但愚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啊…...算了,反正我这边多少也有些隐瞒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