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水晶矿坑最深层的地方。

这里是当世闻名的神策王封存遗产的地方,原本这处隐秘的所在是不允许常人踏足的,但现今一群各怀心思的人们却正聚集在这里。

“还没好吗?”

“是的,阁下,还请大发慈悲给我们一些时间,毕竟越是美味的佳肴,越是需要耐心等待。”

“不要与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没有兴趣听你在那里为自己开脱,我要的是结果!”

“是,是的,阁下所言甚是,但是还请您稍安勿躁,这龙族的封印果真是有几分门道,即使是我们尤弥尔神教的专业技术人员也无法轻易破解,我想即使是换成其他人出手也是一样徒劳无功。”

“哼……就不能像解除上一道封印一样,另辟蹊径吗?”

“很遗憾,这恐怕不行,上一道封印虽然复杂,但还在人类已知的魔术理论之内,因此可以用燃烧大量血炎环的方式来作弊,但这一次不一样,眼前的这道封印是属于龙族特有的秘法,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物,和我们新时代的魔法根本不是同一个体系的东西。”

“嗯……那么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呢?”

“自然是可行的,世上没有本教突破不了的护壁结界,但是阁下能放心那可能产生的最坏结果吗?”

“遗产被波及或是启动防卫系统的可能性吗?”

“是的,但若是阁下真等不及……”

“废言不必多讲,做好你该做的事,左右已经等了这么长的岁月,我等得起这许些时间!”

“桀桀桀……既然阁下都这么讲了……”

将双手拢进袖子,但他林卿又诡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但蒙塔诺阁下并不介意,因为他有即使对方当场反水也能收拾了这群家伙的自信。

他拄着绅士杖向封印的那一头望去,视线的前方是一片目不能视的朦胧白光,他像是在欣赏什么一样,在嘴角边勾起了一个万事尽在掌握的笑容。

赤红的长发如同沾染了无数人命鲜血那般赤红,已经变了形的身体象征着屠杀过无数无辜性命的尽头。

炎刀使早就死了,死在了那晚的伏击中,不过,或许在那时他并没有死绝,但当他落入巴巴托斯卿手中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生不如死的结局。

对此,枪王星不是没有叹息,也不是没有想过出面相救,但他终究没有说些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

早已满手血腥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这些的。

眼前早已化为尸鬼的炎刀使牢牢将剑锋抓住,他神情凶狠,满身戾气,面对左右夹击而来的攻势,还有空中袭来的夺命箭矢,我只是冷眼相看,然后紧了紧手中长剑。

【去往那个世界吧!】

心湖中,带着决绝的杀意,诗萝含怒高喝。

刹那,一道月白色的剑芒自剑尖迸射而出,瞬间,如同梦幻泡影的虹光闪现出一道绝命的光芒。

无声,也无息,炎刀使就这么被一剑贯穿了脑袋倒了下去,透过血窟,泊泊鲜血染红了地面,他仍旧是那副狰狞的表情,失去了瞳仁的眼睛满是对杀戮的渴望。

他,早已不是人类了,不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去的时候。

剑锋被松开的同时,回身斩出一道剑芒,冰霜、风雷各自绽放,剑势跟着一转,一声锵然,乌黑的箭矢跟着被弹开。

冒险士阵营中发出了欢呼的声音,转危为安的瞬间,谁都明白在这场埋伏中,大局已定,眼前的几个家伙是这场伏击中最棘手的存在,只要他们倒下了,那这场危机便是过去了。

现场的佣兵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后方的厮杀声也逐渐平息,形势已经转到了我们这边,但是那两个凶恶的尸鬼依然无所畏惧,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眼前被杀死,却完全没有逃跑的惧意。

因为是尸鬼,所以便没有了正常人的思维?

还是因为被什么存在强制这么命令?

这些问题,我懒得去想,因为不管什么样的原因,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将你们斩杀!

战圈开始向洞窟黑暗中的那头移动。

那两名尸鬼渐渐开始不支,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奔溃,无视血气与体力的界限,一直使用禁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还不顾身上的伤势,这样的情况普通人哪里承受得了?

血肉开始慢慢脱离身体,就像是腐烂的组织慢慢剥落,随着鲜血流淌,肉块开始掉落,那场面真的很恶心,他们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般折磨。

在这极致痛苦的折磨下,其中一人居然停下了动作,他的双目中流出鲜血,全身颤抖。

“我是谁?我怎么还活着?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那名使用雷属性斗气的巨汉发出痛苦的声音,他用被鲜血染红的眼睛看向我,然后疯狂的大喊道,那狰狞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向我咆哮,不如说是在向我寻求解脱。

咕……可恶!这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果然,这两人是在死后被人用秘法困在了身体里面,明明身体已经处于生死之间的狭缝,却不能安息,既不能复生,也不能死去,只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临死前的狂气和日渐腐朽的身体。

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才能做出这种违反人伦道德的事情?

“吼————!血!血不够了!把你的血肉给我!!!”

同时,另一名男子也发出疯狂的声音,他全无章法的向我攻来,那模样就像是一头野兽想要把我吃掉一样。

势头很猛,但是却破绽百出,失去了同伴的掩护,只是一个人单独的冲上来,这种行为早已注定他失败的下场。

根本不用我出手,老铁和科尔泰已经从两边将他制住,论力量,他们中任何一人或许不都是那名尸鬼的对手,但在两人合力之下,要擒下他自然是轻而易举。

噗通一声,那名使用飓风斗气的巨汉毫无悬念的双膝跪地,老铁和科尔泰一左一右从后方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并将他按下地面。

这场伏击来得莫名其妙,因此老铁他们想要生擒此人,以便套出一些情报。

不过,这在我看来肯定是注定徒劳无功的。

而在这时,最后剩下的那名尸鬼爆发出最后的吼声,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疯狂的杀意,他一边怒吼一边癫狂地向我冲来。

雷电在他全身四处乱窜,所过之处岩石与地面被炸得霹雳作响。

【主上,此人已经没救了。】

察觉到我心中一闪而逝的怜悯,诗萝小声地提醒道。

啊,我明白的,既不是贤者,也不是魔法师的我,是没有法子解除他的痛苦的。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亲手送他一程。

随着脚步的接近,提起长剑,视线中将那个已经只剩下杀意的可怜身影牢牢记住,然后划下一道终止性命的剑光。

“谢……谢谢……你……”

在倒地的那一瞬间,那名巨汉语气含糊地低吟道,仿佛要从此陷入安宁的沉睡,他闭上双眼,一道冰封的剑痕封锁了胸口的伤口,让鲜血不至于喷涌而出。

心脏、头部、亦或是彻底粉碎身躯,唯有三个法子才能真正消灭不死族,这是冒险士的常识,亦是与魔族作战必须知道的事。

战斗落下了帷幕,现场已经没有了敌人,只余下那名被老铁和科尔泰联手制住的尸鬼,他磨着牙齿发出令人烦躁的嘶鸣声,即使是在被我们生擒的现下,他也只有杀光在场所有人的冲动。

另一方面,我可以感觉到在无铭长剑中,诗萝正在默默想着什么,她远远凝视着炎刀使的尸体。

既没有大仇得报的感概,也没有手刃仇人的喜悦,她只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看向那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尸体,良久,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即便是一心同体的契约者,一时间也无法用言语表达诗萝此刻的心情,但我想她这时候应该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用手轻抚剑刃,仿佛像是在回应我,承载着剑灵的三尺青锋微微脉动,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诸葛惕若所在的中间部队开始与我们会合,说是会合,但其实我们相距不过十数米,只是因为之前的奇袭导致了混乱,再加上照明用的魔导灯被打坏了几盏,所以才会出现了这种失去联系的状况。

水晶矿坑确实是很幽暗,哪怕是这么一点距离,也好像是隔断了彼此的信息一样,蓝捷朗大前辈说水晶矿坑很危险,确实有其道理。

……话说,他这个白菊亭领队去哪里了?怎么等到战斗结束,这家伙都还没出现?

以他的修为,就算是那名业已逃遁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做到重伤他的程度啊?

简单向诸葛惕若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后,这位执政官就开始打量起那名被我们活捉的尸鬼。

“可以唤醒他的神识吗?”

“不能,这家伙不是纯粹的不死者,而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在解除禁锢的瞬间就会去往黄泉,而且我也解不开他身上的禁锢。”

回答他问题的是我,而诸葛惕若的问题也是抛给我的,不仅仅是因为我是这次委托的辅佐役,是现在在场人员中的负责人,也是因为在冒险士的队伍中只有我是武学大宗师,以武境的见识论,其他诸如老铁、科尔泰之类的大老粗,你觉得他们能知道怎么解除诅咒这种技术活吗?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执政官阁下怎么一副笃定我一定有办法的模样,你这也太信任我的能力了吧?

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位诸葛家的三公子顶多也就是听过我的传言,怎么搞得好像对我知根知底一样。

在听过我的答案后,诸葛惕若又转过头,向自家两位客卿问道:“岑老和路先生的意见?”

“老夫也是一样的意思,这家伙没救了,还是早早送他上路为好,像他这样的存在,多留在世上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煎熬。”

那名岑姓老男人,慢悠悠地走到那名尸鬼的面前,他拿着烟管抬起那人的下巴,详细看了看,然后就是这么摇头说道。

接着,那名中年剑客也跟着说道:“既然岑老这么说,那就是真没救了,我也是这么一个意见。”

实际上他连那名尸鬼的状况也没看,就是随口附和了一声。

这跟屁虫似的行为,自然惹得老男人一阵白眼,不过,儒雅如中年剑客当然不介意他的鄙视。那名路先生依旧清风故我的抚须一笑。

对于这个答案,诸葛惕若微微皱眉,他看向那名尸鬼,那眼神也不知道是觉得他可怜,还是在考虑怎么从他嘴里套出情报,但是最后诸葛惕若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送他一程吧。”

制住他的老铁和科尔泰向我看来,他们大概是想问我,到底由谁动手。

哪怕对方是尸鬼,可那样子依旧是活生生的人类,和一般的不死者大大不同,让他们杀僵尸或是丧尸,那当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要处决眼前的这个家伙,却让他们有些为难了,毕竟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出手。

在场的白菊亭冒险士又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他们是合法的职业者,可不是无法无天的佣兵,顿时就有些为难。

这时,还是小田站了出来。

“还是让我来吧,在扶桑也有介错人一职,尽管我和这个人并不认识,但是也不能看着他继续被困在尸体当中。”

小田的话一出,其他冒险士就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铁老兄、科尔泰先生,还请你们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我要一刀斩下他的首级。”

小田抽出配在腰间的太刀,缓缓走到那头尸鬼的身后。

看着他专业的架势,老铁和科尔泰不由暗暗咽一口唾沫,小田回过头向我看来,而我则点了点头,示意他动手。

这时,那名岑老和路先生居然还很有兴致地看向小田,他们的眼神里明晃晃的表现出对异国风俗的好奇,至于那名沦为尸鬼的汉子的性命,大概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抱歉!”

高喝一声,仿佛是在向即将成为自己刀下亡魂之人致歉,小田斩下迅捷的一刀。

顿时白光一闪,鲜血飞溅,在那一颗人头落地的瞬间,尸鬼的身体也倒落尘埃,制住他的老铁和科尔泰脸上的神色多少有点不自在,而在场冒险士们的脸色也大多有些不好看,很难想像大家之前还和此人打生打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情心了吧,在战场上你死我活,当然没话好说,但杀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且身不由己的人就有些抵触了。

不过这心情也就是一闪而逝,不会真正影响到他们,毕竟在场的冒险士又不是没见过生死的人。

至于诸葛惕若带来的那些护卫就更不必说了,眼前有人被斩首,他们甚至连眉头动也没有动一下,端的是纪律严明如同军队,倒是诸葛惕若脸上有闪过一丝怜悯,不过除此之外,他也就没有表现更多了,剩下的人,诸葛巽是百无聊赖,那名络腮胡胡安努面上毫无表情,中年剑客路先生转头看往他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那名岑老甚至还有心情细细打量着那具脖子里不断流出鲜血的尸体。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远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