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流星划过夜空,那道虹桥仿佛架接起了地平线与天空,绝命的红点由微小一点快速放大,那是我在今夜之战中前所未有感到的压迫感,这个命悬一线的感觉,仿佛就像是生命的气息即将被吹灭一样。

哪里来的袭击?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就在人剑合一的剑芒即将突出重围的时候,那一箭出现了。

从气息上来看这并不是魔法,也不是武技,而是单纯从武器本身爆发的威能。

那由赤色的光芒形成的箭矢,甚至让我无法看清内中到底是蕴藏着哪种魔素,其中到底有没有实体的箭矢。

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一击并不是从城内射出,而是从更远的地方发射而来的。

这种光芒,这种威压,简直可以匹敌神造之武!

难道是那把路易老爹曾经提及的【红莲王座】?

顷刻之间,那道流星已经逼近身前,辉煌的赤色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天际,下方月季花大道的人们发出惊叹,他们大概以为这又是哪个富人一时心血来潮燃放的烟火。

闪躲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经意间,眼角瞥见到怜月惊慌的神色,腰间两个小丫头抱住我的手臂更紧了。

不能!

不能让她们在这里受伤!

“天一霜刃!”

无视伤势加重,将体内的真气全部榨干,然后在斩出一击的同时扭转身体将两个小丫头护在怀中。

用背部接下这一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天一霜刃仅仅是稍微减弱了这一箭的冲击力道,灼热的气劲随着散射而出的余劲射进身体,那些热气将体内的真元全数焚烧,因为过度使用真气,经脉发出了寸寸撕裂的痛楚,混合着高温,体内就像是被燃烧了起来一样。

“噗!咳……!”

喉间一甜,已经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飞溅的血花点点滴落在了怜月和弥蕾尤的脸上,怵目惊心。

“源先生——!”

她们异口同声的喊道,那满是绝望与担忧的神情让我不由心中着急。

但是这时候可不能说话,否则一口真气就要涣散。

喉头一个蠕动,强行将那些鲜血吞回喉咙。

“让开!让开!第四警备团奉圆桌会议之命,来此搜查诱拐犯!”

“根据线报,有人在绿茵侧城杀人逃逸!请大家配合调查!”

这时,远处下方发出一阵骚乱,一队不同于爱丽儿她们第二警备团的王都警备部队闯入了月季花大道,而在另一头也响起横冲直撞和百姓们叫骂的声音。

“追!一定要抓住源柳皇!不惜一切代价!”

“第一队去赌场那里!第二队负责各个酒馆!第三队往三号街!”

“都给我闪开!不知道我们是黑百合商会吗?!”

“一定找到那三个人!松永管事说了大的五十枚金币!小的三十枚!”

看来对方安排的杀局相当周全,不要说是破绽了,就是一点逃出升天的机会也找不到。

怎么办?

真气,已经枯竭了,就连再次发动剑芒的力量也没有了。

诗萝和谢尔芬她们依然没有恢复过来,从这里摔下去肯定会受到重伤。

更不用说要是在这时被人抓住会有什么后果。

——主上,虽然你的武境因为和我缔约的关系而降低到了第四武境,但相对的,凭借着和我的契约,你可以用通过这把剑来使用魔法,为了以防万一,请记住以下几个魔法吟唱。

对了!还有这个办法!

“咳……弥蕾尤、怜月,抓……紧我,咬紧牙关不要说话……”

左手抱紧她们,然后将两个小脑袋按回怀中,我断断续续地说道。

在开口的瞬间,真气立刻溃散,抱着两人我坠下半空。

将无名长剑转向地面,轻声吟唱道:“霜露啊,轻轻舞动你的锋芒,乘着疾风翱翔吧!”

这是之前诗萝传授给我的吟唱口诀,即使目前她处于休眠状态,但是依旧可以运行一些暗藏在剑中的低级魔法。

虽然当时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但现在却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话说,这么一念台词还真有点羞耻,西尔维娅她们这些魔法师平时都是这么边吟唱边战斗的吗?

哈哈……还真是好可怕的忍耐力……

“咳!”

因为牵动了伤口,嘴角立刻咳出一朵血花,同时一阵淡绿色的风流在剑端形成,它将我们下坠之势一缓,三人就这么掉了下去。

眼底下是一处旧仓库,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月季花大道旁的小巷,它属于一座日式结构的三层楼建筑,这座木楼占地不大不小,但中间有一个小庭院,也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店铺。

轰隆一声,在接触仓库屋顶的同时再度转过身躯护住弥蕾尤和怜月,身体的重量与下坠的速度瞬间压碎了木制仓库的天花板,我们三人就这么掉进了一堆杂物之中。

背部传来重器击打的痛觉,身体的各处在下坠时留下了无数擦伤,老实说这一次真的是伤得很严重,就算是上一次为了救咲也没有这么狼狈,那时至少还有闲心开玩笑,而现在却连说笑的余力也没有了。

因为体内的真气已经全部用尽,所以之前积累的伤势根本就无法压制,筋脉中更是被侵入体内的热气焚烧得痛苦难当,五脏六腑仿佛翻江倒海一样。

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过去,但这时却不能任由神智失去意识,现下的情况还不清楚,至少要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像这样的痛楚,让人不由想起了在师尊手下修行的那些日子。

哈哈,那可真是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啊……

用牙齿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吃力地睁开眼睛,四周弥漫着因为冲击而扬起的灰尘,那些被砸坏的箱子里露出一两匹布料或是一些和式的碗碟,看来这个仓库是用来囤积货物的地方。

“唔唔唔……小姐……”

“脑袋好晕……”

两个微小的声音在怀里响起,向那里看去,只见弥蕾尤和怜月正各自用小手抱着脑袋躺在我的胸前,虽然她们因为被我抱在怀里而避免了下落时绝大部分的冲击,但在这过程仍然受到了一些擦伤。

“你们都没……噗!”

刚一开口,胸腹就感到一股闷痛,接着淤血就不可避免地咳了出来。

“源先生!”

看到我这个样子,两个小丫头立刻就焦急了起来,她们连忙从我的身上离开。

“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源先生……好多血……”

怜月和弥蕾尤一左一右跪在我的身边,她们试图将我扶起来,但在看到我满身的伤痕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害怕这样做会牵扯到我的伤口。

老实说你们没有勉强这么做真是帮大忙了。

怜月取出手帕想要替我包扎,但是因为伤口实在太多,反而无从下手。

情急之下,倒是弥蕾尤灵机一动,她跑到一边从木箱边捡起那些掉出来的布料,然后递给怜月。

“还是你聪明,小姐!”

怜月眼前一亮,立即高兴了起来,她手脚熟练地将那些看着就很名贵的布料撕开,然后替我缠上,但因为那些被【红莲王座】射伤的伤口并非普通箭伤,所以鲜血仍然渗出布料流了出来。

眼见如此,怜月完全慌了手脚,手忙脚乱了一会,在意识到自己完全帮不上忙后,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血会止不住?我该怎么办!”

“小红……”

“小姐,我该怎么办啊!”

“你不要……着急……”

“但是但是!”

“弥蕾尤说得对,怜月你不要着……咳!咳咳咳……”

“源先生!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没用!”

噙着泪水,怜月抓住我的衣襟,神色凄然,那表情就像是害怕我下一刻会离她们而去一样。

而另一边,弥蕾尤虽然不言不语,但是眼神中也泛着极深的眷恋,她紧紧咬着嘴唇,用那双小手握住我的手指,相连的手指传来微微颤抖的感觉。

啊——我知道的,你们这是害怕再一次面临重要之人离去的场面。

不过,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王琉缘绝非什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更不用说我其实很怕死,这一点你从我和勇者那自恋狂的相处模式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啊,你们实在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们。

虽然还是很勉强,但我依然抬起手臂。

“没事的,放心好了,源先生我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伤而挂掉的。”

虚弱得仿佛就连说出一句话都要耗尽全部的力气,我摸着怜月的脑袋,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

怜月一个惊讶,她抬起脑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我,那视线中有担忧也有欢喜。

“来,和弥蕾尤乖乖到一边坐一会,等我休息好,咱们就回去星风湾。”

也同样用手摸了摸弥蕾尤的脑袋,我用一如既然轻松的口气说道。

虽然,其实五脏六腑痛得不行,但是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

“嗯!”

“好的!”

就像是做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约定,两个小丫头使劲地点了点头,她们静悄悄地跑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害怕面对即来的命运,怜月低着头将脸埋进双膝,而弥蕾尤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们还真是,让人操心。

闭上眼睛,尝试着以南华剑经消磨那些【红莲王座】所造成的伤势,但无奈因为之前过度催功而使得丹田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根本就恢复不了多少功力,像这样的伤势,果然不借助外力不行。

“怜月,你过来……”

“什么事,源先生?”

怜月有些战战兢兢地站来起来,看来她是真的害怕我会说出什么自己伤重不治的话。

对此,我只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还记得最早之前我埋葬那些鸦山盗贼的阵势吗?”

“那个土木属性的符阵吗?”

“嗯,就是那个。”

我从怀中取出五张符箓,然后递给她。

“现在我来说,你就按照我说的来施展符阵。”

“……是为了治伤吗?”

“嗯。”

在得到了我的答案后,怜月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这小笨蛋难道以为我是在安排后事吗?

一路北上的同行,让我深知怜月在魔法一道上有着不错的天赋,而且身上的魔核也有着极高的等级,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至少可以布下一个治疗伤势的阵法。

至于这种行为算不算是泄漏仙宗的符术之秘。

开玩笑?又不是一根筋死脑袋的穷酸先生,以我眼下的这种伤势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怜月你听好了,所谓阵符乃是将自身一点真气投入符中,再以特殊的排放位置来激活术式的技法,本身与纹章术、魔导学的原理大同小异,你虽然没有武学修为在身,但因为身负魔核,所以只要能释放出魔素,就能施展出这个符阵。”

“但、但是,我并不会魔法啊……”

“不要紧的,现学现卖就可以。”

“现学现卖?由源先生你来教我?”

“喂!不准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再说了,谁说过要亲自教……咳!”

“哇啊啊啊!对不起,我不再怀疑你了!源先生你不要生气,让伤口开裂就不好了!”

顾不上像平时那样与我斗嘴,因为害怕影响我的伤势,这一次一向倔强的怜月居然说也不说就服软了。

她慌张起来,一边的弥蕾尤更是直接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暴栗。

“小红……不乖……”

“啊唔……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对总行了吧?”

怜月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看着我,她向我问道:“那么,不是要亲自教我,源先生你是想怎么办?”

看来她的情绪多少是有些缓解了下来,不像刚掉进这个仓库时那么紧张了。

“怎么办?简单,自学。”

我从怀里取出一本满是笔记的书本递给她。

“《教会学院艾黎米娅高等部魔法必读》?”

“嗯,是教国的官方魔法教材,上面有某个大人物的注解,我想你应该可以读得懂。”

“嘿……源先生,这么便利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贝莉雅送我的定情……咳!不对,是精神补偿!

话说,当年贝莉雅为什么会在毕业的时候送我这玩意?而且还威胁我要随时带在身边?

难道那家伙能掐会算,预测到了我有今天这个危境?

哈、哈、哈!

怎么可能!

又不是李步虚那个老不正经的神棍。

 

我们掉下来的位置是月季花大道的侧街,这个仓库位于一条小巷的边上,属于那种不起眼的所在,而因为【红莲王座】射出箭矢的爆炸声音,我们落下来的冲击声也被同时覆盖,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寂静的深夜里,只有仓库前方的中庭传来人声,那声音中有男有女,隐隐透露着娇嗔调笑,更有阵阵琵琶胡弦的乐器声传来,那是一种带有桃色风情的乐声。

难道我们是掉进了秦楼楚馆?

不是吧?

那可对弥蕾尤和怜月的情操教育不好,哥哥我可不允许你们未成年就进入这种色情场所。

偷偷看了眼两个小丫头,只见这时怜月正专心致志地阅读着那本《教会学院艾黎米娅高等部魔法必读》。

大概是因为好奇怜月是在看什么才会看得这么入神,弥蕾尤这时也凑到她身边看那本教国高等学府教材,但是她只是看了几眼就没继续看下去了,我估计是因为属于野生运动系的弥蕾尤大小姐压根就不是那种文科生的料,所以一看到贝莉雅写得那些蝇头小楷,就立刻头昏脑胀。

嗯,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一样嘛!

约摸过了三刻间,怜月合上书,她抬起头望向我。

“学会了?”

“嗯!”

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女仆小暴君,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就算有贝莉雅的笔记,但这速度也算很快了吧?

我记得当初西尔维娅是怎么说来着的?

唔……好像是——魔法不是人人可以学,但入门也不算太难,只要找对了方法,释放魔素什么的,几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既然人家不良大贤者用了几分钟就搞定,那怜月花了三刻间也算得上是天才了。

“能释放出魔素了?”

我向怜月这么问道,只见她点点头,然后抬起手——

刹那间,红色、绿色、金色三种颜色的魔法粒子就在她的手边浮游了起来,能够打开体内的魔核开关就是学习魔法的第一步。

不过也真是稀奇,怜月这小家伙的魔核居然拥有三种属性,这样的资质就算是在教会学院也算得上是比较出色的逸材了。

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亲和的魔法属性,同一位阶的魔法在不同人手里自然威力不同,这和自身的魔核质量以及与相应魔法属性的亲和度有关。

在我吩咐下,怜月和弥蕾尤以三水二木的位置布置好五张符箓。

“水曰润下,木曰曲直,五行流转,以水生木,其性自发,疗灵愈体。”

照着我传授的口诀念颂,怜月双手平举,左右双掌对准阵势的中央,绿色的魔素分为五股缓缓流向放置在五个角落的符箓。

片刻,蓝绿两色的光芒先后在地面上涌起,因为是刚刚学会释放魔素,所以怜月并不能完全发挥这个水木之阵的全部功用,但这也足够了。

由蓝色的水汽渐渐转为绿色的木灵,两色渐变的光晕在仓库里摇曳,那些水汽形成一粒一粒的水珠,近而汇流成一条手腕粗细的水流萦绕在符阵的上方。

而那些如同点点萤火的木灵则慢慢融入我的身体,以木灵疗伤,以水流来增加其效果,这个治疗伤势的阵势原本完整的版本应该由是二水、二木、一火构成的,水势温润、木发生机、火性活脉,三者合一正是仙宗治疗伤势的秘方,但眼下我的伤势沉重,再加上本身的功体亲水,所以根本就承受不了火属性的治疗,更何况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使用三种属性的符阵,就算怜月再怎么聪明也怕是办不到的。

就像现在这种临时抱佛脚施展的阵法,能有不失败已经算得上是很不容易了。

凌空跃动的潺潺溪水发出水势流动的声音,连续不断浮现的木灵不停地融入我的身体,经脉的伤势已经开始渐渐缓解,而真气也慢慢在丹田积蓄,对于真气系统的武者来说,只要不是致命伤,那么只需恢复真气,就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各个门派都有自愈的手段,行走江湖哪个人不得受点伤?要是在胜出一场死斗后,因为伤势无法治愈而挂掉,那才叫一个亏!

不独各个正规门派,就连走野路子的斗气士也一样重视治疗法门。

用打游戏的话来说就是:不会治疗魔法的战士算什么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