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拖着马车，走走停停好几日，才出了山林，走上了阳关道，期间，墨君还在山间溪边洗净了衣上血渍。车厢里，墨君还捧着之前那位叫九姬的姑娘递给他的那本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不算厚的一个小薄本上，载的尽是唐诗，但就是这样墨君读的也不算轻松。白发白衣，唤作九姬的姑娘不气也不恼，脸上始终不见表情。字不认识，音不准，她就轻声纠正，对于自己多了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书童一事，好像已经默认了。

虽然这个看上去年纪比墨君小了一截的少女先生不拿戒尺打板子，但是墨君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的，毕竟隔三差五就有一个字认不得，那可不单单是害臊加丢人那么简单了。不过好在读多了，字认得也就多多了，书越翻后，墨君读的就越流畅，只是那么点乡里口音想改过来就难了。

然而读着顺畅了，一半官话，一半方言，惹得驾马的老道士一阵嗤笑，九姬则是不明所以的望望墨君，看清他刚才读的诗句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读出来，弄得好不容易有些信心的墨君又丢尽了脸。

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墨君就可以出车厢透透气了，不过九姬却没了赏景的机会，自从上了官道，车厢拉上的窗帘就再没有被掀开过。

“读完了？”老道士头也不回的问。

墨君一如既往的并排坐在老道士旁边，嗯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眼前的光景，并不喜人。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画面虽然没有在这官道两旁的花草树木间上演，但是偶尔可见人的尸体，瘦可见骨，就这么饿死在路边，有的手里还拿着被啃了好几口的树干。

粮商抬价，发难财，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未到，偌大的一个豫州，不知要死多少穷苦人。

“别看我，为师又不是神仙，见到死人就能帮着送去黄泉路。那是阴曹地府的鬼干的事，我一个大活人，哪能成天干这事儿？”

墨君不再乱望，把兜里的吃食揣的紧了些，“还要多久才出豫州？”

“没多久了，”老道士平静地说，“不过这一路不会太平。”

不平？那得颠几颠啊？墨君看着身下的路，想着别翻车才好。

“行了行了，滚车厢里头去。不是为师吓你。当土匪的，有几个不是变态？嘿，还有那么一些，不爱女人爱男人的，我这个老家伙不怕，但你这娃往外面一坐，指不定我们就被盯上了。”老道士打趣道。

墨君一阵恶寒，幕帘一掀，钻进车厢里去。

车外车轮马蹄声阵阵，车内，少女安静地看着书。墨君本不想打扰她，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少女便已抬头望向了他，手一伸，大概是让墨君接过书去。墨君想，或许是怀中抱剑，双手捧书的姿势不怎么舒服，可他接过了书，少女也没有把怀中古剑放在一旁，而是默默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不开口，最后，好像又要翻出一本书去看的样子。

墨君翻翻手中书籍，似乎是一本小说，还是部武侠小说，内容通俗易懂，字大部分也认得，索性就接着九姬看的一页读起来了。眼角余光一瞥，少女手中新拿的书还是合上的，再悄悄一看，她好像正在听书。

哦，原来少女喜欢听人读书。

“他惊醒，昨夜的……什么梦……”

“噩梦。”九姬嘴唇轻启，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