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不明的C子和潮将疑惑的眼神递向E子,而E子大概是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便以一副发出命令的神情把问题又抛给了我。

“我其实算是文科生,对理科系问题懂得不是那么多太深层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不过技术奇点还是很容易被理解的。” 

 在刚才因为光顾着解说就没发现,E子说的不是技术奇点而是技术的特异点。技术奇点也就是(TechnologicalSingularity)的中文翻译,虽然是相同的东西可E子说的却是技术的特异点。言语转换机能在我的脑中过度运作,导致我忽略了这个问题。科技的特异点是Technological

Singularity的日文翻译,换句话说就是在中文中并不存在有意义的单词。

E子一定精通日语,证据就是在她说起技术的特异点这一并不存在于中文里的单词时,表现的太过理所应当。也就是说,她对于(TechnologicalSingularity)最早的接触一定源自于日文,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现象。C子也好E子也好,两人对日语的精通程度都太过惊人,真的仅仅只是巧合么?C子是为了动漫而钻研日语,E子是为了能用原语去阅读书籍,真的只是这样么?在E子给我的照片中,的确有许多日语书籍。既然她一直在看那些,那么就算她说她的日语比我还好我也不会太过惊讶。

“技术奇点是一个人类一定会面临的技术爆发点,将它称为技术奇点的原因是,它的一切都远超人类能够预料的范围之内。最早提出这一概念的是一位美国数学家和一位美国科学家名字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教えてくださいE子先生。(E子老师,请告诉我。)”

“Vernor SteffenVinge和Raymond Kurzweil。”...麻烦您用中文好么。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只要一想就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

讲解对象是潮和C子所以E子一定不会刻意用难懂的英文来回答我。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就是中文名字她也忘了,或是没有百分之百回答正确的把握。还有果然她也懂日语。

“人们最早开始关注技术奇点是因为计算机的诞生。计算机的出现完全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从它出现之后人们迅速迈入了航天时代,离开地球,到达了外太空。这一切的变化都出现在几十年之内。人类在1945年制作出了计算机,而在1957年便出现了人造卫星,1961年有了无人驾驶宇宙飞船,1969年实现了人类登月成功。而这一切在1944年看来都像是天方夜谭。人类在这短短的30年里取得了宛如神迹一般的成就。世界将因为计算机的存在,而不断持续飞速发展下去。简而言之技术奇点就是计算机将带来的一次技术爆发点。即便计算机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演算速度,可终究不过是人类制作出来的。连人类都可以作出比人类要聪明得多的计算机,那么如果计算机将自己发挥到极致会出现什么?答案是更强大的计算机。接着更强大的计算机会制作出远超于自己的计算机。在那一刻到来之时人类将在一夜之间达成百年甚至万年的科技跳跃。一切的科学都将成为魔法,人类将会拥有等同于神的力量。 

亚当偷食了善恶树上的果实,拥有了智慧。这就是上帝会将他逐出伊甸的原因,因为神惧怕他,惧怕拥有了智慧后的亚当会去寻求永生而偷食生命树的果实。因为一旦他这么做了,便会拥有和上帝同样的力量。高度发达的科学将等同于魔法,而拥有了智慧和永生的亚当终有一日能够驾驭所有的魔法取代上帝的地位。  拥有计算机的人类终有一天能够达到永生,成为神明。可又有谁能够保证,拥有永生和远超于人类智慧的AI不会脱离人类掌控呢?就像上帝畏惧亚当一样,人类也同样畏惧着AI。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技术奇点爆发之后AI不会取代人类。技术奇点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听懂了么?”

“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是白痴么?从中间开始就跑题了吧。这么简单的小事都解释不清楚。”

“...非常抱歉。”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C子你知道人类有多长的历史么?”

“大概300万年?”

“没错,人类有近300万年的历史,从人类出现到青铜器的诞生这之间的时间被称为石器时代,那么你知道青铜器的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么?”

“让我想想,好像在哪里学过,青铜器、青铜器...。”喂喂喂,好好想起来啊这可是初中级别的历史吧。

“公元前4000年初。”潮选手进行了抢答,回答正确!你姐姐可比你聪明多了。

一旁闲的发慌的我成为了,C子和潮的抢答裁判。

“是的,直至公园前4000年。人类花费了两百多万年才从石器时代跨入了青铜器时代。而在这之后铁器时代的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两千年前!”“公元前2500年。”很可惜正确答案又是潮选手,这可都是初中历史啊,C子你真的有在听课么?

“对,人类花费了两万五千多年才到达了青铜器时代,而却在短短的一千多年就又跨进了新的时代。在铁器时代后人类又跨过几个时代,在一千两百多年时人类到达了火药火药时代。接着终于在一千八百多年才迎来了工业时代。工业时代到来之后,出现了蒸汽、电器、原子。在仅仅百年之中人们就来带了数次翻天覆地的变化,跨过了数个时代。想想看在人们各时代的发展中越到后就越是在成倍加速发展。而信息时代呢?工业时代的结束是在什么时候?”

“信息时代是从1969年开始的!”潮选手又答对了一题。

不过说起来,工业时代的结束是在多少年我也记不起来了,我的记忆力真的是要完蛋了。 

“恩。显然信息时代是一个特例,而这个特例出现的原因很可能就在于技术的特异点。我觉得信息时代将会是第二个石器时代,成为人类历史上一个重要的分界线。一旦到达了技术的特异点人类的发展将会再一次重现石器时代后的飞跃,以月为单位的跨越时代,以天为单位的跨越时代,最后在一夜之间,就将诞生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就是技术的特异点。懂了么。”

“懂了懂了。”

“S刚才说的,因为人工智能来自技术的特异点之后所以不用解释也是这个道理。一旦我们到达了技术的特异点,科学就会在某种意义上成为魔法。因为AI一夜之间的演算就已经是人们穷极一生也无法解明的了。科学将会在短时间内不断跳跃,以至于人类根本无法理解。那时候AI的科学在我们眼里就和魔法是一样的东西了。所以AI的诞生也好,时间悖论的解释也好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在科技的特异点之后,人工智能将可能会演算出推翻现有一切假说,那是拥有「时间限制」的人类所永远无法理解的真理。”

“就是这样。E子老师真聪明!你想,一旦人类借助人工智能之手获得了无限的时间之后,就能成为不老不死的神灵。这时候就算人类会和超级AI之间爆发一场毁灭银河的诸神黄昏也不是不可能。”

“先不管这个中二病说的诸神黄昏会不会有。总而言之科技的特异点也同样有着相当的危险性,因为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技术,所以脱离人类掌控的可能性十分之大。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巅峰的象征还是破灭的前夜。所以才会被称为特异点。” 

在E子老师的讲解结束后我跟潮以及C子三人继续讨论起了漫画。也许是受到了C子的熏陶,潮的漫画的理解也是非常老道,至少在交谈的时候发现她们对战后漫画的诞生和发展都有很大程度上的了解,C子更是扯起了一段段常盘庄的趣谈。我还以为在现在,像是常盘庄什么的的地方早就被人遗忘了呢,没想到像C子她们这样的年轻一代还能聊得这么津津有味。

可能是对漫画不报有太大兴趣,或是我们聊得内容让E子插不上嘴,从中间开始她就一直在边上安静的读着小说。无意义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中午除了蛋糕之外没吃什么正经食物,这点C子也是一样的。不过看她兴奋的模样大概是连饥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差不多该回去了,要想好怎么和她们告别才行。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让我变得奇怪,答应了K子的剧本毫无进展,而且我也还有工作要处理。

在这家医院里有一件我想要独自验证的事情,不过看样子今天是来不及了,光是要甩开她们都不容易。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一天。”

“大叔要回去了么?”

“天都已经黑了吧。这里可是病房,我们是来探病的吧,要是在这么打扰下去反倒会给潮增添负担的。”

 “哦,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一下主治医生。”说着C子收起画板塞回床下,离开了病房。

“那个,哥哥你们明天还会来么?”在我收拾好垃圾以为能逃离前,潮忽然向我发问。

不想来,不想在继续和你们扯上太多关系。总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老实说出来吧。再怎么说这也太伤人了,而E子什么也没说像是在等我做决定。潮对我和E子似乎产生了什么亲切的错觉。我们并不是来探望她的,也不是C子的朋友,甚至到昨天为止都还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就算是现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知道了名字罢了。继续和他们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发生变化,一定会在这毫无意义的时光中变得渴求幸福,变得忘记孤独,抛下自己的执着和坚持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是错的。  无论是谁都有不愿让步的地方,明明知道自己才是错的可却依然不能让步。因为一旦连自己都动摇了,那就相当于是将至今为止的一切全部统统否定一样,与其接受自己的人生实际上毫无意义,不如去坚信错误的前方一定存在着谁也未曾见过的答案。我的思想就诞生于这里,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错误的坚持,一条错误的道路。所以我只能选择自己的错误,只能坚持自己的错误,否则「我」将变得不再是「我」。

“我明天可能有点事,我们来不会打扰你养病么。”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将话题推向她的期望之外。潮读懂了我的意思,做出失落的表情。

所谓的「有事」指的同样是来医院看人罢了,同一家医院,或许还会是同一栋楼,找到她然后远远地看上一眼,接着折返,这就是我的计划。当然她可能早就已经不再这家医院了,不过这不要紧,倒不如说这样正好,我不用刻意去找她,更不会再见到她。就算明天很可能会路过潮的房门我也没有推开它的打算,装作不知道潮的病情,编造出不温不凉的借口。我没有败给心中的罪恶感,无视了她的失落。

“不会!”潮突然抬高声音,激动的向我反驳,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然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在潮的声音消散后空气变得沉寂下来,打破了这份空气的是潮平复下来后的声音。

“不会的,哥哥和E子姐姐能来让我非常开心。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想C子一定也一样,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不过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笑的那么开心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什么时候都好我想要你们还能来。”

“好吧,等下次有空了就来看你。”约定会将人束缚,可继续推辞肯定会让我因为罪恶感而夜不能寐,不管怎么说在我回日本之前肯定还要再来探望她一次,所以答应下来也应该没关系,反正我不久后就要回去上学了,在那之前多来一次两次也无关紧要。

“谢谢!”

“没关系,那我们就走了。再见。”

下午六点十分,就这么度过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午后,我和E子一起穿过草坪通过正门离开了医院。当我我们到达路口准备打车回家的时候C子突然开口对我说要坐地铁回去,就算是要体验穷人生活也没有必要非要挑下班高峰期挤地铁吧?再市内这个时间点无论哪条线一定都会挤得令人绝望。当然我的意见或说是劝说都被无情的行使了一票否决权。于是只能在手机里的地图中找到了附近的地铁站给他带路。沿着医院走过一条饮食街很快我们就到了地铁口,入口处满是电动三轮车和宾馆巴士的拉客人员,刚下楼底便是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购票处,看这个样子光是想买票就要排上十几分钟。将她带到地铁购票机的队尾,实在忍受了不拥挤的我决定和他在这里解散,改坐电动三轮车回家可却直接被她拦了下来。

“你也一起。”

“巧克力的大姐姐。为什么我们非要在这里挤地铁。外面不是就有出租车么。”

“闭嘴。”

看样子她对我的称呼十分不满,证据就是声音落下的同时,从我脚上有传来被高跟鞋整个踩上来的痛感。

“为什么你会在早上就和潮见过了?看上去也不像是事先认识,早上会迟到是和去医院有关?”

“你不会动脑子自己去想么?”

“我又不是福尔摩斯,话说明天要怎么办?”

“你明天不是有事么。”

“啊,那个啊上午就能忙完。”

“忙不完也要留到下次。知道了么,从你答应了我开始这一个月内你的所有时间都属于我。如果你敢违约的话我会让你在社会意义上活不下去。”

喂喂喂!我听错了么?社会意义上活不下去?连梅菲斯特都只会在人死后才收走灵魂吧?而且这个合约到底对我有好处么?

“什么!你是恶魔么,我可没听你说过。我才不想为了这个毫无益处的合约冒什么大的风险。”

“说什么呢,不是你自己拒绝了好处么?还是说你对书没有兴趣,要我现在帮你找来玛甘泪么?”

 “开什么玩笑,我可还没看够呢。而且一点也不想当浮士德!你为什么不在我答应你之前告诉我。”

“我没说过么?算了,反正都一样。因为违约的惩罚并不是契约里的内容,只是我单方面的报复而已。反正是我视心情而变的东西,说不说都一样不是么。”说着E子向我投来一张令我再也说不出话来的微笑。

我不禁怀疑起在我身边这个笑起来比天使还要美丽的恶魔是不是也是上帝的一个玩笑。

“如果现在给我一台只能使用一次的时间机器的话,我一定会回到两天前把自己打到重伤入院。”

“放心吧,到那个时候我会去医院找到你,把你架上轮椅推出来的。”

人类要比恶魔可怕得多,此时我又深刻理解到了这句话。至少恶魔只会在人死后才收取灵魂,至少恶魔不会强迫人们签下契约。 

在地铁站内苦等了接近二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拍到了售票机前,C子要去的地方是我们至今为止汇合的甜点店附近的出站口,难道她接下来是打算去吃晚餐么。不过刚好和我家在同一条线路上,不过我要多三站路。挤进安检口来到了候车点后才终于能喘过一口气,再怎么人多,分去两层数条线路后剩下的也只有入站口的五分之一而已。话虽然这么说,剩下的五分之一也不是能令人小视的数目。我和E子故意错开了一班地铁,下一班地铁还有三分钟后就要入站,现在等候的人虽然多不过我们站在最前列,只要车里人不是太多落脚点还是能确保的,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座位也说不定。当然在下班的高峰期这种运气好是并不存在的,我可以断言绝无可能。

当塞满了人的电车入站后,我们等候的那节车厢里只下来了一两个人,人比起前面几节也少了很多,果然挑最后一节车厢是正确的,虽然身后抱着和我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少。刚一进去我和E子就被涌进来的人群推到了对面的车门前,为了不让E子被人挤来挤去,我挡在靠着门的E子身前撑出一小片不至于被人挤到的空间。就算是被挤得让人浑身难受的地铁里也有不少能打起奇怪注意的家伙,不管是小偷还是色狼,E子这种女生都是他们下手的首选目标。

“穷人的感觉如何?大小姐。”

“哦?穷人也有钱坐电车么。”当然,排队和买票都是我自己干的,我现在甚至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乘坐电车时需要付出的金额。

“...我想穷到连电车都坐不起的人也不是那么多。”

“你说在他们眼里我们像不像是情侣?”

“不像。”光是支在门前挡住身后压过来的力量就够麻烦得了,我可没工夫回应她的捉弄。

“是么?那如果我喊非礼呢?” 

电车突然的颠簸让车舱猛地晃动。拥挤的车内甚至没有可供给人摔倒的闲位,数人倾倒的重量忽然压在背后,强烈的颠簸使我支在门前的手臂滑落。

失去了支点的我根本顶不住压向我的人群,为E子着想而撑起的空间成为了可能会让我们撞个头波血流的元凶。推来的力气太过强大如果就这么压向E子让她撞在玻璃门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头部,撞出脑震荡都可能。搞不好就会这么入院去陪潮解闷了。

情急之下,我的左臂穿过她的腰间斜立在她身后护住脊椎,手掌挡着她的肩膀,右手整个盖住她的后脑。就这么倒向车门。

“好痛。”  “疼。”

紧接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松软,让我一时间忘了疼痛。右手还好,左手的感觉差点让我以为是骨折了。

“你没事吧?”

“还好。”E子双手蜷缩在胸前,想要把手臂抽出来不过因为我们贴的太紧而没能成功。准确的说是被后面的人挤得贴在了一起。

“啊,不好意思我这就挪开。”

“没事,反正你现在想动也动不了吧,你后面的人都快隔着你压倒我脸上了。”说着,E子吧蜷缩在胸前的手臂放了下去。刚制作出的一点空隙,还没等我反应后面的人就又挤了上来,害的我又再一次紧贴在E子身上。

应还说,在别人眼里看的话完全就是我将她抱在胸前,因为E子放下的手臂,不单是体温,从她隔着连衣裙的胸口更是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异样触感。

“喂,你把手放下去干什么。”

“难得想要给你一点好处,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这也是被C子影响了么?不惜被我占便宜也要来捉弄我?

“你稍微自爱一点啊。都给你说了那么多别来挤电车就是不听。”

“意外的还不错。”E子完全无视了我的责备,留下了自言自语的感想。

“什么?”

“穷人的感觉。”

“......。”

“你把枷锁打开,又把我抱在怀里。

你为何在我面前不感到畏惧?好朋友,你可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悲剧 第一部囚牢)

在我怀里的E子突然念出了浮士德中的台词,没记错的话这是浮士德闯入囚牢去救玛格丽特时她所说的一句话。

“别捉弄我了,我可不是浮士德,况且比起葛丽卿你还是更适合当梅菲斯特。”

即便他们深深相爱可玛甘泪终究只是浮士德生命中的一个片段而已。浮士德和她是注定将会分开的人,因为浮士德注定不会止步不前,而玛甘泪却又注定不会为了谁而改变。即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拦他们的距离也只会被拉的越来越远,直至玛甘泪愿为浮士德而向前迈进的那一刻。突然,在我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如果提前知道这一切浮士德还会爱上她么?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在你死之前都陪在你身边么?”

“......。”

“那我可做不到。不过你说的没错,比起我潮才更像是玛甘泪,所以我还是继续做我的梅菲斯特吧。” 

  她象一朵花那样可爱,像一杯水那样透明,像二加二等于四那样单纯。记得屠格涅夫曾这么评论她,这么看来的确和潮有那么点相似,不过E子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算了,魔鬼的想法谁也猜不到,更何况她可比魔鬼还要恐怖得多。也许就只是在捉弄我吧。

“完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好了不捉弄你了,我到站了。”

“是么,那再见。明天要怎么办?”

“明天中午,潮的病房集合。”

“什么?!”

“我刚才已经在短信里和C子说过了,她也已经转告给潮了,所以没关系。”

原来刚才上车之前是一直在和C子发短信么。为什么会改在潮的病房里集合?她到底打算做什么?就算问了也肯定不会告诉我吧。

我明明很擅长思考,可唯独在抗拒着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松开双臂,E子从我的怀里脱开随着那些同样到站的人们一起走出车舱。

“所以就再把你借给她们一段时间吧。为了我的计划。”

她站在车外向我说,微弱的声音没能穿过嘈杂的车内传入我的耳中。电车的玻璃门缓缓闭合,列车开始使动,唯有她的体温和身上的残香却没能在我心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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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车站在家门口的饮食店里随便点了一份快餐,吃的是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套餐的名字都是ABCD,无非是在主食里配上饮品和固定的小菜。ABC之间的区别也只在米饭上盖的是什么而已。

摄取完食物后便直接回家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打开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七点。看着连锁屏都没有打开的电脑背景发起了呆。

思考在不断地跳跃,跳跃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平常这会儿不是在玩游戏看漫画,就是在看读小说打发时间。可今天却想不起来要干什么,或是说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相干。不想学习,也不想娱乐,不想睡去,也不想就这么醒着,连思考都觉得麻烦。

我试着去打开手机中的聊天室,可手刚伸出一半就自己停下了。之后,我收回了伸向手机的手掌,告诉自己不能思考,因为一旦做了便又会开始逃避。

8月五号 

 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次日清晨,准确来说应该是洗漱之后才到了清晨。用湿毛巾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基本上我也是属于喜欢赖床到十点的人这么早起来的经验并没有那么多。

距离太阳升起还要一个小时,想着干脆不如出去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便随便选了件差不多该换掉的衬衣,趁着天还没亮带着耳机和一本轻小说来到了十五层的天台。

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高架路上划过的一道道车灯,路边环卫工人和洒水车已经开始了工作。周围林立的大楼挡住了远处的地平线,果然想看夕阳的话都内可不是个好地方。在手机里找出了一首钢琴曲,点下了播放键。天台上除了我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房屋的隔音做的都非常好,稍微控制一下音量选用公放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重新把耳机收回了口袋。

带着耳机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耽误看书的。和寂静的夜空十分搭调的旋律从手机的扬声器中流出,是一首GAL游戏中的背景音乐同时也是游戏主题曲,但是听着歌就仿佛能想起那些感人的画面。 

随着我翻过一页又一页的篇章,被微弱的月光撑起的夜空开始渐渐被染成了夕红。这区里的天台实在算不上干净,靠在护栏边看了会儿书就把我身上搞得尘土兮兮。合上书,从安全出口登下十二楼才洗漱完没多久的我就又拐回去冲了个澡。 

早上九点我空着手来到了中央医院。如果我要探望的人已经不再这家医院了那么拿来东西也没什么用,可如果她还在,除了花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送的。万一买好了花却发现已经没人,那就只能把花拿去扔掉了,更何况她也不会因我带去的东西而感到开心。就这样我走向了病院的咨询台。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咨询台坐着三名女护士,长相都很端正,弄得好似跟看板娘一样。

“我想问一下LL的病房在哪里?”

“LL?请问汉子是那两个?”我抽出登记表旁的笔纸写下了她名字的汉子,递给那名护士。姓和名的缩写都是L,当然和聊天室的那位L可不是同一个。先不说性别,L和卡琳都是我在日本认识的,聊天室里用的都是日语,是我偷懒不想都打出来。L倒是知道我是中国人,虽然没有正式说过,不过卡琳应该也知道我是留学生,毕竟我有时候总会蹦出来几句蹩脚的日语搞他们大笑。

“请问先生和病患是什么关系?”原来还在啊。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现在打退堂鼓也不行了,事不遂人愿只能去见她一面了。

“同学。”

“同学?” 说着她抬头看向我,一脸狐疑。

“恩,小学同学了。有这么吃惊么,除了我以外也还有别的同学来吧?”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透露。”不能透露么,那就是说有了。

除了我以外还会来看她的,我只能想到两个人,不对,应该只剩下一个才对。如今除了他,会来看L的也就只有我了。如果不是因为潮,我也早就把L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

在通往L病房的路上我无数次想要折返 ,我害怕看见她醒着的样子,更害怕她还在沉睡。我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还在沉睡的L,更不知道要怎么向醒起的她寻求原谅。短短的几步路便宛如一整天那样漫长,嘈杂的走廊就这么变成了回忆的万华镜,路人的笑声,哭声,孩子的叫声,一切的一切交杂成一个螺旋将我包裹在内,瞳孔在抵御光亮,脑袋涨得险些炸开。我用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走过了不足一首歌的路程。终于,踏进了那间狭小的病房。

 L就躺在整洁的房间中,房间中除了一台心电仪和氧气罐以外空无一物 。靠近后在床脚能看见几束玫瑰,应该是许久之前收到的,花已经败了。鲜切玫瑰很难保存,不过我没有什么相关知识,无法分辨出是多久前换上的。  她还在,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理所当然却又不可思议。十年前就陷入不可逆昏迷的她除非出现连医生都无法解释的奇迹否则是不可能从床上起来的,可父母都已经不再的她却在这种状态下保持了整整十年。

 L是我小学时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和她的分别是在我小学三年级转学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到十年前,再到今天我就只见了她三次。在十年前刚好是升入初中的时候L和他的父母一起被卷入了车祸,她的父母当场死亡L从那天开始就陷入了不可逆昏迷。而她现在还躺在这里,一切都像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一样。

“好久不见。” 我坐在床中央的地板上,背对着她,靠上床边开始自言自语。

“上次来看你已经是十年前了,你不会怪我吧。”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回话,更不可能会怪我。连我来过都不会知道,要是她能坐起来向我撒气,也许我会更开心吧。

“这十年里你过得还好么?”

“你还要保持睡美人的状态到什么时候。快醒醒啊,趁现在还有人能照顾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从内心发出了祈求的声音。在还有人能来替你插上玫瑰的时候醒醒啊。为什么不回话?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这真的是你的愿望么?现在的你真的幸福么?你倒是回话啊。

“你知道究竟是睡在这里的你更幸福,还是被余留来的我们才更幸福么?”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在乎,曾经有人这么问过我,「你知道为什么人们明知道只有痛苦,还要痛苦的活在世上么?」只要还活着遇到的痛苦就一定会大于幸福,如果用加减法算最终剩下的都是只有痛苦吧。当时我觉得幸福和痛苦并不是单纯的1-1,幸福不是一公斤的贴,痛苦也不是一公斤的棉花。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幸福,也能支撑人走过莫大的绝望。不过那些都只是漂亮话罢了,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一点点的幸福也一定会比莫大绝望更难盼来。

「因为人们没有选择死亡的勇气」当时她这么告诉我,现在我觉得她才更接近正确。「人们并没有自己选择死亡的资格」我这么觉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诞生于这个世界本身便是消灭了数亿个可能性和一个「生命」后得到的结果。没有人拥有自由,除非你能自私到什么都不去考虑,否则谁也没有自由。自杀者没有资格去往天堂的,因为自杀的罪孽要远高过杀人,那是一个生命最为自私肮脏的死亡方式。

“每个人的死亡都会给周围更多的人带来不幸, 可人们不能承受后来自己死后造成的罪孽。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背负活着的人的不幸。所以,那些因他人的自杀而带来不幸的人只能自己来承受这份不幸。所以自杀者的罪孽远要比杀人者还要重。

可是你不一样,拥有「选择死亡的资格」的你为什么还要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承受痛苦?”

在生与死之间驻足的你究竟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