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到大市场并不远。路上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就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苍山远”的名字。洛雨发了条短信过去。  

“半个小时到你那里。我带五个人。末奈还有一个小朋友。事情有点复杂，可能要弄坏东西。还准备一个能谈话的房间。吃什么你定，五百块。” 

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五分钟后，收到了回复。  

“了解。”  

剩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洛雨一边想着，窗外的风景转换，渐渐到了大市场。  

大市场是指竹溪地区最早的批发市场，后来在周边扩建出了钢铁厂的家属区。离氐木五中与氐木六小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距离，地价便宜，沉浸在农副产品与水产品的雾气之中，望子成龙的家长们趋之若鹜。  

按照洛心仪的指示拐了几条街道，到了一栋楼房停下。  

洛雨转账给了车钱，和妹妹们下了车。洛心纷自告奋勇地要带着末奈等在路口，让洛心仪带着哥哥去找她的同学。  

从第二个楼道口进入。环境要比奶奶的旧居好多了，但还是很窄，和十五岁的妹妹并肩走也有点拥挤。按照洛心仪的指示，他们在三楼停下。洛雨看了一下房门，和旧居一样是内外两层，外面是半栅栏的铁门，内里是防盗门，可以通过外门观察来客。  

门内很安静，听不到做饭的声音。墙角放着一大堆廉价酒的瓶子，有啤酒有高度酒，摸了一把锁头，上面有深深浅浅的划痕。  

洛雨从门锁上拿开手，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把妹妹推到前面。看着惊慌失措的妹妹，朝她俏皮地一眨眼。  

“我又不认识人家，就说我请你吃饭，你想跟朋友一起去。”洛雨说。  

洛心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刚要开口。两层门后传来了柔弱细微的声音。  

“谁啊？”  

轻轻柔柔，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带着一丝方言的含糊，更显得惹人怜爱。还没见到对方，洛雨却开始想象那人的样子。  

扶着门框，洛心仪看了一眼哥哥，又看着栅栏后的防盗门，咽了咽唾沫，喊道。  

“是我啊！芷鸢，在吗？”  

“是……洛心仪？”  

“是我。”  

“你等等……卿卿你等一下，姐姐去开门。”  

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小孩子愤怒的喊叫，“不准去，不准去！”又传来折腾的声音。像是衣服扯破，女孩使劲安慰，夹杂着某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指责，但不知道在指责谁。洛心仪紧张地站在门前，一会儿看着神态自若的哥哥，一会儿盯着不变的门扉，在心里祈祷乐芷鸢能快一点开门。  

大概是出租车到楼下经过的时间，终于听不见吵闹，脚步声又响起来。门很快打开了，半掩起来。  

一个女孩出现在栅栏之后。  

这是一个能符合绝大多数少年梦中情人幻想的女孩。清瘦，纤细，皮肤白皙，明眸善睐。微低着头的样子楚楚可怜，但站姿挺直，又暗示坚韧的性格。女孩但凡拥有一点就会让少年趋之若鹜，当这些要素集于一身，女孩就半只脚在天堂半只脚悬空，处在摇摇欲坠之中。  

她就是乐芷鸢了。洛雨想。的确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女孩。如果不是末娜关上了那道门，现在的洛雨就会忘记很多事。  

乐芷鸢看到洛心仪，眼睛亮了一下，但目光落到洛雨身上，其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她小心地打量陌生的男人，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哥……我跟你提过，”洛心仪也回头看了看哥哥，洛雨现在满是笑容，“他昨天回来的，要带我去吃饭。我就想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吧——”  

“是有人要我请你。”  

乐芷鸢的嗫嚅还未结束，洛雨先打断了她，在自己妹妹惊讶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就要关上门的乐芷鸢说：  

“那人要我告诉你，不要打掉。”  

“!”  

乐芷鸢的脸一下失去血色，关门的动作一下停了，眼睛里彻底被恐惧代替，扶着栅栏的手猛地颤抖起来。她一下看向洛雨，眼中是绝望的哀求，不知道是在哀求什么，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咬嘴唇，似乎下一刻要惊呼出来。  

洛心仪也被惊到了，呆立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洛雨看了一眼乐芷鸢身后的空隙，房间内有一个小孩的影子，在远处，盯着蓝色光源投射的方向，还有带着电流音的对话声，应该是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他给妹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  

“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总不能让我妹妹讨厌我，”洛雨转过头，看着乐芷鸢说，“我能和王悦诗他们家说上话。一起去吃个饭，我妹妹陪你，慢慢说。”  

“可……可是，我弟弟和我妈……”  

乐芷鸢抹了抹眼睛，向着身后的缝隙看过去。洛雨想了一下，问她：“你妈妈在哪里上班？”  

“她没上班，爸爸之前……”  

“你跟你妈妈提一下洛如松，就是我父亲。跟她说我爸能在热轧板说上话。你爸要是犯了事，看情况能不能松一点。”  

乐芷鸢眼睛一下直了，几乎失声：“你是怎么知道——”  

“去吃饭就告诉你，”洛雨抿嘴笑了笑，“顺便带上你弟弟。一起去。”  

“可是我妈——”  

“你先跟她说热轧板的事，让我进门，剩下的我再和她说。”  

“……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