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末奈不再流泪,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她总算肯松开洛雨的手,放他从床上起来。  

这样的事早习惯了。以前的末奈就是爱哭的孩子,更别提其他弟弟妹妹。只是衣服不能再穿。过夜的衬衫现在满是粘稠的液体,有泪水,有鼻涕。言数美给洛雨治好了鼻炎,末奈的却还在,刚刚就是拿着衣服蹭来蹭去。  

把衣服脱了交给眼眶通红的末奈,洛雨先去客厅打开行李箱,选了一套全黑色的衣服,带着平时用的洁面乳去洗了。家里能无限开的热水实在让人身心舒畅。丝丝温热的雨露从莲蓬头不绝如缕,洗去昨日的尘垢,洁净肌肤,去除脸上的油腻。从水雾中走出之后,擦干身体,棉绒贴合肌肤,又重新回到轻盈。  

用浴巾包着头发,洛雨出了浴室,阳台上的洗衣机已经开始工作。蹲在洗衣机前看着滚筒转动的末奈,在轰鸣中听到了脚步声,像是生怕洛雨跑掉一样抬起头,紧紧盯着他走到餐厅,朝自己挥了挥手,又马上扭过头去,赌气似地盯着窗外。  

这是生气了啊。  

洛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他的确回来晚了,晚了一个月才乘上火车,回到家中。之前留在岭西省是为了学校的一个调研项目,去跑了七月底的漫展,当时大排场龙,在烈日下暴晒,这可能是雪地发病的诱因。  

但也可以说,调研是他不回来的理由。  

隔着浴巾揉了揉头发,已经没有偏头痛与心脏病了,但洛雨还是觉得难受。不管是自己的房间,餐厅的桌子,阳台,光线,还是蹲在洗衣机前的女孩,都太熟悉了。熟悉到自己看一眼就会难受,只想一觉不醒。  

扶着脑袋,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时间还早,才八点出头。多亏了言数美停止时间,让自己睡了个好觉,现在脑袋清醒得很。但越是清醒的人就越是痛苦。

他坐在床上,仔细回想昨夜的经历。  

今天是八月三日,王悦诗是七月底失踪,他说自己被折磨了四天,死期应该是在近日。父亲说的被发现时尸体都臭了,这个有待斟酌,但尸检调查取证一套流程走下来,也需要一定时间……那么,王悦诗的葬礼还没举办。  

也说不定,洛雨转念一想,王悦诗家也算有钱了。对于头七,回门这样的事,生前可能不怎么在意。但现在王老板孤家寡人,也许会格外注重这些,头七总不会是在停尸间过。  

需要赶在葬礼举行之前吗?也不一定。洛雨没法肯定王悦诗葬礼的规模,如果只是私下里请亲近好友小聚,那只能依靠父亲和王老板的关系了。

问题是要怎么让人相信遗腹子的事。仔细回想王悦诗的话,他好像没怎么提过自己的父亲,这才是最麻烦的。要是王老板靠得住,王悦诗也犯不着去接触李楠。虽然不知道杀人的理由,但他们之间的过节应该就是在这期间结下。  

王悦诗也是个靠不住的人。  

洛雨越来越觉得麻烦了。正在想着,忽然灵光一闪。

换个角度来说。重点可能不是自己怎样让人相信……是王老板愿不愿意相信。  

刚想到这,耳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末奈正从门中探出头来,泪汪汪地盯着自己。洛雨只能强打起笑容,解开浴巾,放到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