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诗皱了皱眉,“知道一点。原来他就是个混子,没学过好。他爸是焊工的,他妈妈原来开了间小卖部,在我们学校对面,后来打麻将输掉了,就没回来。他们父子两个都是混子,也没干过人事,就是带着一群混子在工地上干活,强拆,喝酒,在KTV收收钱。李楠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是个东西,抢低年级的钱,不给书包扔厕所,下课拉到墙角打。看见女孩子就上去摸大腿,替别的太妹出去,甩耳光,扒衣服,糟蹋过一个。就是为了这事,学校把他开除了,但没敢声张。”

“你还是挺了解这人。”

“哼。”

王悦诗冷笑一声,“这货不干人事,但脑子过得去。在学校里搞了个团伙,帮精英班的有钱人跑腿,按照百分比抽跑腿费,发到小弟那里统一一块钱一单。你说,一个不读书的货哪里能想出百分比抽成?这就是他和别人的不一样了,脑子够用。而且能训练人,有眼光,其他小团伙进来一个新人,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记不住附近卖东西的价目,名字,他只要一天就能练得跟老手没区别,而且找了一些穷大学生,去买违禁品。像是烟酒,药物,避孕套这些。一个月流水有几万。”

“是有两把刷子,”洛雨点点头,“要是他没杀了你,你之前打算怎么搞他?”

“他?呵呵,”王悦诗在李楠扭曲的脚踝上轻拍了一下,又疼得他一阵哆嗦,“识相跟我,去我那从保安做起,看他能不能来事。以后可以给他点甜头尝尝。不识相就随他死在哪。”

“真是世事无常。”

“谁说不是。”

洛雨扶住额头,摸到了额头上的冷汗。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股莫名的熟悉从何而来。

这样的经历,王悦诗话都说到这份上,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记得言数美说,她触摸过自己的灵魂,知道过去一切。这场试炼是她根据记忆安排,还是真有命中注定,要让一切重来一次?

不管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洛雨看着王悦诗,面对这个来自过去的幽灵,还有他身下不住颤抖,几近哀求地看着自己的李楠,心情平静。

“其实结论已经有了,你不能杀他。”

王悦诗的笑容更冷了,“为什么。”

“因为不够。”

洛雨把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对王悦诗说:

“我不知道你家里原来什么条件,不过想来不错,前途无量。结果出师未捷,被这混混一棍子打懵,拖到工地轮了好几天死了,肯定是不甘心。但你想想,你原来什么身份,这混子什么地位,要你变做鬼了都不得安宁,还亲自下场杀人。你值得吗?”

“当然不值。可我还有别的选择?”王悦诗问,“法律要是能弄死他,要我做什么?”

“他一死了之就行了?”洛雨反问,“你父母在你人生成长过程中花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钱?他爹妈又出了多少?他人生的价值能和你比?你死了重如泰山,他死了连鸿毛都算不上,指不定他爹还指望他早点死,死在警察局里还能要一笔钱,也不用向你爹妈赔礼道歉了。毕竟人死为大,两家都死了小孩刚好抵消不是——”

“怎么会有这种事——”

“就是有这种事。”

洛雨歪过头,看着王悦诗背后的李楠,“你觉得他爸要是把他当回事,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烂命一条罢了。死了大不了再生一个。”

“所以说,你觉得就这么杀了他,值得吗?”

王悦诗一时无言,想要反驳,开口之后却讷讷无以应。他抿着嘴唇,想了一下,说:“是和我比不了。那你怎么补偿我?”

“我要报复一个人,绝不会从他本身动手。肉体的伤害可以痊愈,或者死亡消除,从来无关紧要。能毁掉一个人的,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太没意思。”

洛雨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少年们走了过去。这次他仔细看了看李楠的脸,十五六岁时候也见过很多和他一样的混子,有横的,有狠的,有不要命的,但很少见到像他一样的。能杀人,敢杀人,还变着花样杀人。还显稚嫩的脸上眼泪混合血污,表情是求饶与讨好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狰狞与凶狠,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死死盯着洛雨。

他走到李楠身边,蹲下,王悦诗也回过头看他。看他伸出手,拍了拍李楠的侧脸,然后将血污擦在李楠的衣服上。洛雨看着王悦诗说:

“你想要让他现在死,还是慢慢熬?”

“怎么熬?”王悦诗问。

“让他活着。活着慢慢熬。”

洛雨转过头,看着李楠的眼睛,说:“你把他变成这个样子,他爸会养他?就算养,钱从哪里来?除了偷蒙拐骗,一个在社会上浪太久的人,从哪里变出钱来?我不知道有从良的例子,也没听说过混子相互借贷,扶持的好事,除非是高利贷。那他爸爸会怎么对他?你家里也不简单,应该想象得出。恐惧从来不能毁掉一个人,生活才可以。”

王悦诗沉吟片刻,笑容回暖,高兴地说:“有道理。有道理。”

洛雨没有理会,仍然盯着李楠,看着他的目光冷了下来,自顾自地说:“他的父亲还能怎样?找警察局骗一笔钱,然后就随他死活。或者说带他去火车站乞讨,冬练三伏,夏练三暑,挣的钱可不少。王悦诗你断了他的手脚,反而是帮他赚钱,李楠还得感谢你。一辈子不用辛苦,馅饼天上掉下来,不是他最想要的吗?”

“对,对。对!我再帮帮他!”

王悦诗大笑起来,转过身,一拳向着李楠的下半身砸过去。只听“咔吧”一声,李楠的脸色一下由红转白,由白转青,青色再转成猪肝紫,眨眼间变了几个颜色。讨好的笑容扭曲狰狞,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震颤扭动,两眼通红如血,一股气焰似欲喷薄而出,把眼前的人烧成死灰。

洛雨回头对王悦诗说:“让他开口说两句。”

王悦诗一抬手,李楠发出生猪被宰杀时一般的嚎叫,登时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你*的王悦诗!我*你*!*你*!”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洛雨问他。

李楠咬烂了自己的下唇,含着满嘴的血,对洛雨笑了一下。

“要是我活着出去,一定杀你们全家,”李楠笑着说,“*你**!”

“我知道了。”

洛雨点点头。王悦诗接过话头,说:“要你一辈子没话说就行了。”他从裤腿上抠下一块水泥,兴致勃勃地塞进李楠的嘴里,在他喉咙上摸了一把,惨叫声与咒骂声就停了,只剩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洛雨和王悦诗。

王悦诗开心的抚掌大笑,洛雨则站起身,退了一步,坐到一边。

“这下满意了,”王悦诗转过头,对洛雨竖起拇指,“洛哥厉害,佩服。还不知道洛哥贵庚?”

洛雨一指李楠,“先把他耳朵堵上,暂时的就行。”

“成!”王悦诗抠下两块水泥塞进李楠的耳朵,“这样就成了。洛哥,小弟今年十五岁,还不知道洛哥多大呢。”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