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感觉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奋的人终究会获得回报,而他也终于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绿色,苹果的酸味,草的清香味,生命的气息。”

“紫色,雍容华贵,像貂绒一样顺滑松软,还有宝石般熠熠发光的感觉。”

“蓝色,悠游自在的感觉,还能感受到咸腥的海风掠过鼻尖,凉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至于其他的嘛……”

虽然是并不怎么好用的木头画架,但这也是少年积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才从文具店老板那里软磨硬泡了半天的买下来的。

每天早上来到这里,用自己从学校画室角落里搜集到的那些几乎用完了的颜料棒进行练习,这种艰辛苦涩的日子似乎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其他的就全靠你自由发挥了,只要勤加练习,你的努力就一定会开花结果的!”

一直依靠自己摸索勉强提升画技的少年,此刻终于遇到能够指导他绘画的人。

而且指导自己的人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大姐姐,这种如同漫画一样的展开令少年心情激动不已。

“从早上开始就看到你在画画,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个可造之材,看样子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对少年画技进行点评的女人正是绘枋——准确的说,是正准备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练习写生的绘枋。

这里是能够看到运河大桥与宽广河面的最佳地点,而绘枋也在前一晚入住酒店时就注意到了这片福地。

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兴冲冲的起了个早,结果却发现原本的最佳位置被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子提前抢走了。

——既然如此,稍微在旁边观摩一番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绘枋从早上六点开始就站在长椅旁边看着少年一笔一笔的描绘着眼前的运河大桥,直到自己实在忍不住开口指导。

“……虽然说你的线条已经十分流畅,但是运河旁边的围栏透视比例完全不对,水面波纹的线条也太多余了!”

“总而言之,你需要练习的东西还相当多啊。”

绘枋详细的讲解了画纸上的几处错误,从挎包里掏出了自己平时用来随手涂鸦的笔记本,从中撕下了一页空白的纸张。

“如果你是真的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无法凭借自己的努力继续追寻自己所爱的绘画之路,那就联系我吧。”

绘枋用黑色中性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了自己的姓名与联系方式,将其递给了已经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少年,帮他收起了那看起来非常笨重的画架与画板。

“嘛,现在通讯技术那么发达,偶尔远程指导一下你画画也没什么问题啦。”

接近上课时间的少年骑着自行车慢慢远去,而绘枋坐在终于空出来的长椅上,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绘枋小姐,请您不要突然外出,我们找您很久了。”

“这次又是谁啊!”

绘枋握笔的手被这突然响起的话语声吓得微微一颤,硬是将原本好端端的一条直线画成了圆。

“是谁,看我不把他一脚踹进河里去!”

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猛然转头,绘枋挥出的左后拳甚至都没来得及蓄好架势就被人接了下来,已经绘制完成的便签纸也被抢走,可以说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与此同时,绘枋也看清了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不识趣,偏偏挑着她正准备随手乱画一通的时候来这里打扰她。

黑白配色的女仆装配上高跟鞋,丝袜恰到好处的将腿部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而领口旁别着的那枚闪着金光的徽章则表明了来者的身份。

“女仆?‘五门’里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品味不错嘛!”

慢慢撤去双臂之间的力道,绘枋向后撤了一步,令自己摆脱了面前这位女仆的钳制。

“林华长老有急事找您,其他的成员都在忙,所以只能派我这个近侍前来。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虽然隔着那个奇怪的面具没有办法看出对方究竟相貌如何,但绘枋还是用女仆递交回的笔记本快速的画了起来。

“绘枋小姐,请您先……”

绘枋的笔没有停,她正在全力描绘自己脑海所留下的对于眼前这位女仆的第一印象。

灵感这种东西本就无法控制,更何况眼前这位来自“五门”的女仆几乎完美贴合了绘枋所钟爱的所有属性。

在这种情况下,绘枋完全挪不开步伐。

“……好吧,请您不要乱动。”

一只平稳的手掌插绘枋的腋窝,另一只则贴在绘枋的腿弯处。

绘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那股淡淡的香气已经先于她的思考——又或者说正是那股香气使她的思考暂时出现了停滞。

手上的动作自然是没有停下来,但绘枋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而飞出了身体,简直就像是羽化飞升一般。

公主抱。

这一套以其浪漫性而被众人所熟知的动作本应该由两人互相配合而成,但即使没有绘枋的配合,女仆也依旧毫不费力的抬起了绘枋,一步步的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蓝色轿车。

“那么,接下来要帮您系安全带了,请稍微抬一下胳膊。”

绘枋的画笔依旧没停,而女仆看起来也并不在意,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每一项操作。

检查仪表盘,观察周围路况,确认手机上的消息。

“今日天气晴朗,风速三级,道路状况良好,预计十分钟之内到达林家宅邸。”

女仆戴着面具的脸并没有朝向绘枋,绘枋也不确定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对她说的。

——反正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去看一眼也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想法,绘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毕竟对于她而言想要画完一张女仆的侧身速写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两分二十五……二十七秒吗,感觉这次状态绝佳啊!”

绘枋用手背贴着泛红的脸颊,试图令自己面部的红晕尽快褪去,顺便趁着女仆正在操作方向盘上那一堆意义不明的仪器时打量起车前那个看起来颇为可爱的猫型怀表。

“两分二十七秒?倒也不是不能做到……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会稍微有一点点刺激。”

“啊,什么?”

女仆没有解答绘枋的疑问,伸出食指按下了方向盘正中央的红色按钮。

整辆轿车内部都经过特殊改造,其中至少有上百个绘枋能认出来的符篆刻痕,但她不认为那些只是单纯用来吸收冲击力的术法能够让这辆车有什么不同。

但绘枋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在她通过后视镜看到车尾部缓缓升起的两个瞬间点火的小型燃料助推器,以及与之相应所产生的强大惯性力作用在她身上的时候。

 

 

“Brilliant!真是充实的一晚!这一晚真是令我受益良多,实在是感谢无上的智慧引导我与您相遇!”

Smorge先生看到师父端着一碗滚烫的豆浆走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油条,十分开心的向他竖起了亮晶晶的大拇指。

“那个词应该怎么说? ‘渗入钱出’?实在是非常有趣的研究笔记,从那之中能够体会到您那如同天空之中繁星一般不断闪烁的灵感,简直就像是历代魔道学研究者的灵魂借您之手将知识传授于世人!”

餐桌旁地板上的那几摞笔记本堆得像墙壁一样高,而且此刻Smorge先生的面前也依旧摆着一本刚刚翻看了没几页的笔记本。

为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吸收尽可能多的知识,Smorge先生整整一夜未眠,羽齐甚至感觉自己能够看到有类似于灵体的物质在不断从Smorge先生嘴里飘出。

“没有啦,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所做的这些研究不过就是基于前人研究的基础对于魔术界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而已。能够遇到可以解读并愿意继续钻研这些知识的你才是我的荣幸,赞美无上的智慧!”

师父看起来相当得意,但还是小心谨慎的避开了Smorge先生那双油光锃亮的手,乖乖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两个人谈兴正浓,但周围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在这种状态下,再健谈的人也会变得束手束脚——然而Smorge先生并不擅长看气氛的那种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

但师父不一样,他现在稍微有一点慌,毕竟做过亏心事之后心境很难平和。

“那么,全员到齐,可以开始审判会议了!”

羽齐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餐桌的主座上,刻意打扮的像法官一样也只是林阙和青那莫名其妙的兴致使然——反正师父的衣橱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想要从中挑选搭配出一身法官一样的装扮也不是什么难事。

手边也找不到什么能够替代法官锤的东西,羽齐只好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在场众人看向自己。

“今日,原告林阙、雪婉、师父与被告人羽妹就盗窃食用厨房内四份炸糕一案,法庭审理即将开始,肃静!”

这句话很明显不是对着从刚才起就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的雪婉她们所说的,而依旧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表示赞美之情的Smorge先生很明显也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

只有师父像是受到惊吓的猫科动物一样弓起了后背,就连瞳孔也因为缩小而变得看起来像是竖瞳一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什么都没做,从刚才起我就没进过厨房哦!”

“……公然摸鱼这种事情你也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我们当然知道你从没进过厨房,但也正是因为你一直没在厨房,所以你的嫌疑才最大啊!”

林阙抬手接过了青刚刚一直端着的餐盘,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油花,最边沿还能看到一点点豆沙馅残留的痕迹。

“如果犯人不是你,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你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且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厨房忙着把早餐从餐盒里取出装盘,唯独你是负责把餐盘端到餐桌上的!”

雪婉用左手食指托了托鼻梁上的并不存在的眼睛,面朝师父大声的说出了那句决定性的台词: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在端着餐盘过来的途中偷吃了!”

“才不是,谁会对那种油腻的食物感兴趣啊,我刚才只是以为自己偷偷把冰箱里的布丁吃掉了的事情暴露了而已!”

师父面对这种毫无来由责难自然不会忍气吞声,从座椅上起身的势头之猛险些掀翻了面前的那一碗豆浆。

“唔嗯,咳咳咳……”

“老师你先别说话!这个人居然偷吃掉了我和林家那个讨厌鬼排队等了许久才买到的油炸糕。虽然说她让咱们在这里借宿一晚,但这两码事不能一起算,今日一定要找她讨个说法!”

Smorge先生的脸看起来不像是因为说不出话而着急,反倒像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变得通红,然而雪婉却并没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毕竟熬夜加上早起外出购买早餐所导致的血糖严重降低对于人类的判断力影响十分显著。

“至少你也要给我们看一看能够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吧?仅仅只凭你自己的一面之词,我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相信你啊?”

虽然昨晚的麻将战非常漫长,但实际上在现实世界中所消耗的时间却只有短短两个小时。在按照师父计分本上所写的比分排出名次之后,众人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刻也并不算是很晚——按照师父平常熬夜研究术法的习惯,在十二点睡觉确实不算太晚。

但其他人的作息和师父并不一样,雪婉和林阙早上起来眼眶周围那淡淡的黑眼圈就能完美的证明这一点。

面对导致自己作息时间紊乱的罪魁祸首,雪婉和林阙很难不带丝毫个人感情做出判断,而这场审判也正是因此诞生的。

没有法律条文,也没有约定俗成的秩序规则,仅仅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进行的宣判行为,多数压迫少数的暴力——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审判”。

“虽然能够看出来你们尽可能的想要营造出法庭审判的那种氛围,但她那一身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搭配也未免太惨不忍睹了吧?我可不记得我的衣柜里面有……啊,没什么。”

师父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被软趴趴的帽子挡住视线的羽齐,慢慢坐回到餐桌前,伸手抄起了筷子。

“与其在这里像表演话剧一样审判我的罪过,倒不如问一问我旁边这位因为油炸糕噎住的先生?”

“青!”

垂手站立在林阙旁的青双手交错翻转,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瓷碗扣在了Smorge先生的头上。

虽然说因食物窒息的情况有很多种,贸然使用民间疗法甚至还可能会加重病情,但这种常理在青身上并不适用。

作为常年随侍林阙身边的侍从,青对于这种突发危机的应对处理方式早已烂熟于心,虽然在医术上还是不如林华长老身边的女佣,但处理这种小症状还是游刃有余的。

“啪!”

扣在Smorge先生头顶的瓷碗被青的手掌完美的切成了两半,断口处甚至都没有瓷器断裂所特有的粗糙毛边,看起来就像是被滚烫的刀刃切开的黄油一样。

而那股冲击力沿着Smorge先生的身体一路传递,原本堵在咽喉的食物也随着这股冲击力滑了下去。

“哦哦,感觉刚才距离蒙受全能之主的召唤就差一步了……”

Smorge先生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试图摆脱那种因为缺氧而眩晕的感觉。

随后,他的手伸向了那一碟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叶蛋。

“老师你是故意的吧,刚才明明可以依靠魔法术式,为什么……”

“啊啊,没办法嘛,这个叫做‘油条’的食品让我想起了当时自己在孤儿院曾经吃到过的面包棒,一时激动就忘记了……”

雪婉所说的,是Smorge先生曾经在她面前演示过一次的魔法术式,那是一项听起来非常没用,但却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的魔法术式。

“你那个‘能够将体内食物变成流质’的魔法术式能够派上用场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倒是好好记住啊!”

雪婉捂着额头叹息着,毫不留情的当众吐槽自己的老师。

然而这次的事件并没有以Smorge先生摆脱因食物窒息而死的命运而宣告终结,毕竟林阙吩咐青出手相助的目的也并非如此,将Smorge先生从窒息的边缘拉回来只不过是附加效果而已。

“那么,请您解释一下吧。私自改装魔力计量计可不是什么能够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事情,昨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一马,现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阙的话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正气,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之中绝对包含着林阙的私怨。

一方面是因为雪婉,另一方面是因为没能吃到自己预定要吃到的东西。

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一切基本需求都能够得到满足,就这样度过平静的每一天。

但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们会突然给自己定下一个时限,去实现一个想法,或者满足某种特定的欲望。

晚餐想吃草莓布丁,明天想要去参加社团聚会,想要在今年和某人发生一段浪漫的恋情,这些都是欲望与想法的具体表现形式。

而如果这些欲望与想法无法按期得到满足,那么他们的心情就会变得异常糟糕。

雪婉的这种倾向并不明显,但林阙百分之百是这种人。

缺少睡眠导致精神方面累积了不少疲劳,未吃早餐导致血糖水平下降,再加上因为青所制定的“健康管理方案”导致长时间没有吃过这种油炸类食品,种种因素聚集在一起交织重叠,而作为结果——

林阙头脑之中名为“理性”的阀门彻底失效了。

“五门”各家族势力的平衡,和雪家维持短暂结盟关系的任务,还有“五门”分部里其他琐碎的事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以及与之相伴的责任对于林阙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而在这种长时间负重的情况下支撑了许久的林阙,在此时放弃了思考。

这种抛弃了理性钳制,完全依靠潜意识行动的状态,俗称“梦游”。

如果梦游患者仅仅只是个普通人,那么梦游这一行为并不会对自己对他人产生太大的危害。但如果是林阙这样的修行者进入了梦游状态,那么……

“我只是拿了一份尝尝味道而已,其他几个究竟哪里去了我也……这位女士麻烦你冷静一点,绅士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我可是真的不知道啊!”

Smorge先生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烧饼,只能依靠原本就已经准备好的防御类魔法术式进行抵挡——当然,由于手边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作为“盾牌”这一概念象征的物质用于储存防御类魔法术式,Smorge先生手上的烧饼便成了能够让他使用魔法术式的唯一媒介。

“咚!”

林阙挥拳所包含的力道足够让身为器灵的青昏厥过去,但却没能突破Smorge先生赋予了防御性魔法术式的烧饼上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害。

作为一名迈入这门领域多年的魔术师,为了能够随时防范来自同行或是仇家的袭击,Smorge先生的袖口之中时时刻刻都留存着能够用于启用所有防御类术法的术式印记,只需要借助媒介以及少量的灵力灌注就能随时启动。

然而面对这种特殊的情况,Smorge先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防御方式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Please calm down!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

Smorge先生抓着烧饼挡住了一枝林阙掷出的竹筷,而另一只棕黑色的竹筷则直接刺穿了餐桌,深深的没入了木质地板之中,只留下了一个狭小的孔洞。

“这个状态下……你就不能管一管你家大小姐吗?”

师父顾不上用手处理掉那些残留的油渍,举着餐盘躲到一旁,心惊胆战的想要避开林阙和Smorge先生的交战范围。

羽齐也早就扶着那顶歪歪扭扭的帽子走到了书店门口,伸手握住了门框旁那个看起来像是电闸一样的木质拉杆。

在这家书店住了这么久,师父自认为已经差不多看遍了羽齐使用过书店内各种各样的机关,但门框旁边的这根拉杆他却从来没有见羽齐用过。

自毁装置?电源总开关?还是说这是什么术法的控制开关?

师父现在没有任何力量,唯一能够用来观测空气中灵力与魔力流动的单边眼镜也放在羽齐那里,想要看穿这个拉杆究竟与书店的哪一部分术法连通实在是太过于困难。

更何况师父在失去力量之前都没能看穿书店内的所有术法,现在自然更不可能看得到。

“大小姐平时压力积累的太多了,总归是要找个时间点稍微发泄一下的……”

青挥手弹开了林阙毫无目的掷出的诅咒,手中的短刀在空中飞快地划过,闪烁的刀光在自己面前构筑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屏障。

“以前出现这种状态的时候我还要想方设法把大小姐引导至人少的地方,这一次的运气还不错嘛,起码善后处理会很简单——直接雇人把废墟推平吧!”

话至此处,青借着短刀的刀背挡住了林阙的攻击,将那看起来都称不上是“未构建完成的术法”的扭曲之物弹到墙壁上。

正常的修行者几乎不可能会用这种方式进行战斗,只有体内灵力总量多到令人无法想象的那些老怪物们才会使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战斗——他们能够在人间显化的时间极短,一出手自然是要用尽全力,普通的术法结构根本就不可能支撑柱他们那狂躁的力量。

而失去理性的林阙自然不会考虑自己体内灵力含量的问题,现如今作为主体支配林阙行动的就仅仅只有名为“愤怒”的感情而已。

“这林家的疯婆子经常这样?你们林家就不能稍微管一管吗,清心咒什么的应该多多少少能够缓解一下她平时不断积攒的压力吧!”

雪婉的双手附近聚集着十几个漂浮在空中的魔法术式刻印,看起来和Smorge先生设置在烧饼上的魔法术式刻印没有太大区别。两人现在站在一起,试图尽可能的在挡住林阙攻击的情况下慢慢向她靠近。

对付正处于梦游状态的林阙,他们能选择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等待林阙积攒的压力释放殆尽,要么就提前将她从梦境之中唤醒。

当然,这里所说的唤醒不是普通人常用的那种物理方式唤醒,毕竟那种方式只会导致梦游患者的精神与肉体之间的失调现象更为严重,最糟的情况下还会导致梦游者的精神更加不稳定,反倒不如任由梦游者随意行动。

而雪婉和Smorge先生所要做的,则是将林阙那已经陷入沉睡之中的理性重新唤醒,是依靠魔法术式唤醒灵魂的特殊技巧。

“清心咒可是对大小姐完全无效的哦,你们以为林华长老为什么要把我安排成为大小姐的随侍?”

青面具上的花纹组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笑脸,继续用那种听起来像是兴奋到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想要抑制住这个状态下的大小姐,需要有人依靠肉身承接下那犹如怒涛一般的攻击。而巧的是,对于我而言,被大小姐攻击所带来的不是痛楚,而是至高的幸福啊!”

手中的短刀终于在接二连三袭来的灵力团块攻击下变成了一块废铁,青敏捷的躲开了之后的几次攻击,从腰间抽出了两柄薄如蝉翼的匕首。

“你不是说要用肉身去接吗,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在故意弹开攻击准备拆掉我的店啊!”

羽齐侧过头躲过了那一团黑色粘稠的灵力团块——即使已经失去了感应天地之中灵气的能力,羽齐依旧能够看到慢慢从自己身旁墙壁上剥落的灵力团块。

没有构筑成为具体的术法,也没有刻意去引发灵界与人间的共鸣,林阙在无意识状态下发出的攻击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唯一被贯彻执行的意志只有破坏,而这没能成型的灵力团块就是这一意志的具体表现。

将清新的空气腐蚀为黑色的污浊之气,将合金打造的短刀腐蚀为锈铁,将百年不腐的木料直接化为虚无,这种凶恶至极的攻击方式令人很难将其与那个经常会害羞到满脸通红的林阙联想到一起。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比起将你这间破书店彻底拆掉,我个人更推荐你能够将其理解为保护雪婉和那个金发洋人所做出的必要举动。”

青在回答羽齐质疑的那一瞬间露出了破绽,而原本就已经十分密集的灵力团块在那一瞬间撕开了青利用匕首构筑的防护网,将那片区域彻底摧毁。

林阙停止了攻击,而Smorge先生与雪婉也在同时停止了缓慢接近林阙的行动——毕竟,他们手上的防御类魔法术式已经全部被那有着莫名腐蚀力的灵力团块吞噬殆尽,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羽齐握紧了木质拉杆,随时准备启动前任店主的“某件藏品”。

而师父则蹑手蹑脚的从书架上爬了下来,手里握着一瓶淡蓝色的液体。

空气之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刚刚的混战甚至没有波及到近在咫尺的餐桌。那些经过符篆保温,依旧保持着刚出锅口感的食物依旧看起来如此的诱人,但却无法再令在场众人为止分心——虽然他们其实每一个人都饿的头晕眼花了。

“虽然大小姐此时并不存在理性,但果然还是习惯温柔待人……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怎么可能会对我造成实质伤害嘛,我可是大小姐的侍从呀。”

原本在灵力团块的摧残下变得破破烂烂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完毕,青脸上面具甚至连一丝刮痕都没有。

“直到您尽兴为止,我都会一直跟随着您的脚步,直到地府也不会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