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想要制止你那暴走的小跟班，一共需要几步？”
师父从书桌之中抽出了一摞扑克牌，将其背面朝上铺在了桌面上。
原本占据了桌面所有空位的炼金设备都已经被收拾干净，现在那上面就只有装着如丰的玻璃罐子和摊开的扑克牌而已。
“按照我的推演，应该一共需要十八步才能做到吧。”
如丰有些心疼自己那些被师父收刮走的烟叶，皱着眉头叼着他的烟杆，慢悠悠的回答着。
“当当当！回答错误，委托人如丰先生这轮没有获得加分！”
师父从牌堆中选了一张扑克牌翻开，上面没有常见的花色与数字，只有用黑笔画好的巨大叉号。
这不过是场简单的扑克把戏，在那之前师父就已经提前调整过了扑克牌的顺序——如丰是这么想的。
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如丰现在不过就是个小个子的普通人，就算师父真的运用术法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察觉到。
更何况这种小事也没有必要使用术法。
“那你说需要几步？”
“当然是……两步啦！”
一阵狂风吹过，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扑克牌纷纷飞起，师父也将手中的扑克牌丢了出去。
在那些卡牌随着气流上下翻飞的时候，如丰几乎看到了所有扑克牌的正面。
都是用黑笔画出的叉号。
“一开始就不认为我能答对吗？”
“因为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而这件事情对于我们书店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啊！只需要破解迷题，然后把主使者打倒就可以啦！”
师父将最后一粒种子抛向空中，又一棵苹果树的虚影在城市上空渐渐浮现。
城市的四个顶点，几十个扭曲点，灵脉交汇的节点——这些特殊地点的上空都有着这样一棵苹果树的虚影。
原本几乎遍布整座城市的褐色瘴气渐渐地被那些苹果树的虚影吸收，受到那瘴气影响而无法活动的人类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尤其是身处于雕像附近的“五门”成员。
一开始的瘴气就是从雕像内部溢散出来，那里几乎是受影响最严重的区域。
但现在，一度停滞下来的工作又开始运作了起来。
“虽说这个手段是我在之前交给林华的，但那时候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用到的时候啊……”
如丰站在玻璃罐中眺望着远方，感慨似的说道。
本来只是想着能不能点化这块偶然在海外荒岛遇到的石料，哪成想这一举动会给今日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混乱。
将镇守灵脉的石雕融入灵脉之中，这是之前如丰在帮助林华长老建设此地阵法的时候提出的建议，为的就是防止石雕中的意识因为某些事件而失控。
说白了，就像是机密设施中安装的自毁装置一般。
“不过你还真是可怕啊，居然能够在这么几次循环之中得到这么多情报？”
如丰和师父她们并不一样，并不会在每次循环之中被重置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丰从头到尾见证了师父是如何慢慢收集情报的。
虽然师父和林家的接触发生在最后一次循环之中，但早在最终循环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林家宅邸的存在。
在那之后，一切战略都是基于林家能够提供协助的基础上制定的。
就像是早已预料到之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了一般，虽然师父的记忆会在每次循环之后重新恢复到一天之前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每次循环所做出的努力白费了。
“当初我就挺好奇的，这张纸上莫名其妙的香味究竟是什么……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这是你用来卷烟叶用的纸片吧？”
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不足手掌大小的白纸，那上面布满了褶皱，边缘处甚至有些泛黄。
如果没有如丰送给师父的这张白纸，想要意识到自己身处无限循环的幻术之中可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那能够令人丧失斗志与干劲的瘴气早在循环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悄悄地在城市之中慢慢溢散，如果没有如丰在暗中帮忙，想要这么快解决这次事件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如丰也不得不承认，羽家书店解决这次事件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说一开始如丰在“一日循环”的阵法彻底启动之前在城市中定下了许多个扭曲了因果的空间节点，但那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小提示而已。
仅仅只是凭借那些特殊的节点，根本不可能推断出如何破解“一日循环”这种诡异的术法——如丰很想再多给他们一些提示，但他没有办法透露更多的消息了。
然而师父不仅借助如丰赠与的纸片找到了避免被“一日循环”重置的方法，甚至还仿照那张纸片研制了对应的术法，并成功的将自己在某次循环中的研究结果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所有的计划在那次循环之后制定完成，之后的每次循环都只需要按照那次循环的研究成果进行行动就可以了。
“你究竟凭借那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演算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如丰眯着眼睛望向师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能看透过眼前这个人类少女。
无论是精神意志的坚韧程度，还是其掌握的知识量，这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所应该拥有的。
人造生命体，修炼了仙法返老还童的修行者，或者是什么肉身成长非常缓慢的种族？
如丰能够想到的几个可能选项都被他一一排除，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个自称“师父”的少女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修行者。
“当然是推演到这次事件结束为止呀，预估出委托金之后会给你开发票的，很方便哟？”
城市中央冲天而起的光柱照亮了师父的侧脸，也照亮了这片被残破术法封锁的天空。
“一日循环”的术法太过复杂，即使是因为城市之中出现了大量因果混乱的特殊节点，那些冲突也无法让这术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崩溃。
但现在不一样，作为整个术法的核心，那个一开始就已经被师父认定为此次事件主谋的雕像被融入地脉之后，失去了核心的术法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继续运转的动力。
“其他的我应该也将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唔，庆功宴？”
“现在就想着吃夜宵也太早了点吧，善后工作呢？”
“交给我那个笨徒弟就好啦，让他和其他的我去和‘五门’交涉……”
“哇，你可真是……那我那边的工作也交给我的替身好了，反正它没带肉身，来回穿梭也比我方便不少。”
“你现在也就剩下几克肉身，和那替身有什么区别？”
“……那我一个人也去不了啊。”
“没事，我有传送符！”
“林悦仙人，还请就此收手，这里不是我们能够随意释放力量的地方！”
想要接住林悦酝酿了近半个月放出的斩击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借助如丰的术法以及羽齐体内的灵力，那柄短刀还是停了下来。
羽齐的双指捏住刀刃，凭着自身的意志压抑着漆黑火焰的灼烧。
因为羽齐分神而失去控制的金色锁链被轻松挣脱，那被黑色火焰缠身的妖物冲了过来。
只不过它的袭击目标不是一直束缚着它的羽齐，而是武器被控制的林悦。
而趁着那妖物背对着羽齐的那一瞬间，他体内那属于如丰的意识控制着这具肉体中的灵力运转，拍出一掌。
又或者是羽齐自己挥出的那一掌。
没有任何多余的技巧，也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术法，仅仅只是将如丰的气息连带着灵力一并打入对方的体内而已。
然而就是这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一掌，却彻底熄灭了妖物身上熊熊燃烧的黑焰。
洁白如玉的躯体从空中落下，被羽齐及时接住。
本来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阴谋诡计，这不过就是女儿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而已。
羽齐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感觉这次的委托说白了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行，既然已经成为仙人，自然也要遵守自己的职责。除魔必尽，否则后患无穷。”
林悦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果断的放弃了被羽齐攥住的短刀，掏出了怀中的符篆。
对于林悦而言，眼前的只是一只差点将整座城市拖入毁灭之中的妖物而已。不需要知道其目的为何，以及究竟是否有其他人在背后操控。
见妖即斩，顺便试一试自己究竟能在人间发挥出多少力量——对于林悦而言几乎是件一箭双雕的美事。
“想打的话就滚回去打啊，在这里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先前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如丰突然变得暴怒起来，羽齐的身体险些因为那一声怒吼炸裂开来。
如丰在灵界的本位是“蓐收”，掌管的不仅仅只是秋天这个季节而已。
刑罚、刀兵，当年整片西方都是他的战场，曾负责看守不死之土的神明怎么可能会是个善茬。
先前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不过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而已，他那狂暴的一面并不适合与人类进行交流，所以才仅仅以“如丰”这一形象出现在人类面前。
“这不是仅凭您一己私心就能草草收场的事情，我们至少需要一个说法!”
林悦抛出的符篆由二变四，由四变十六，乃至无穷。
放眼望去，就连天空中的星辰也被符篆完全挡住，羽齐能够感受到那些符篆之中蕴藏着足以将这片土地夷为平地的力量。
如丰自然可以凭借羽齐体内的灵力挡下这种程度的攻击，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看在羽家书店店主的份上，暂且不和你计较……”
虽然从外表来看是羽齐本人在说话，但对于已经成为仙人的林悦来说，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副面瘫相的青年，而是货真价实的灵界存在。
至少从林悦的视角来看，眼前的神明足足高达百丈，身上那股强大的气息几乎令他无法承受。
即便如此，林悦也未曾有过半分畏惧。
“你，难道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吗？”
“我自始至终都站在人类这边。”
“明明就用尸解法把自己变成了仙人？”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即便如此，我的立场也从未变过。”
林悦是为了人类才舍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这一点他自认为问心无愧。
虽然不能保证自己像古代的那些仙人那样默默在一方土地守护千年，但林悦会尽一切可能去护住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些人。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变得没有任何威胁的少女，明显会对林悦想要守护的那些人造成威胁。
“我不过就是想把寄养在你们这里的女儿带走，真的就这么麻烦吗！”
别说是林悦，就连羽齐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发言震得有些迷茫。
“我明明只是将这孩子托付给你们六十年而已，你们居然还把这孩子搞成那副样子？”
“原本修长的手臂哪去了？那看似与白色连衣裙别无二致的衣服到哪里去了？当年经过那些工匠精雕细琢的五官又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林华与我曾经有约在先，‘五门’的员工我根本就连一个都不会救！”
“封印这孩子几乎所有的感官，然后就仅仅只派一个被你们用契约锁住双手双脚的器灵去保护她？我都怀疑做出这个决策的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到现在你还要我给出一个说法？你真的以为我们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上进行交谈的吗？”
周围燃烧的黑色火焰渐渐熄灭，遮蔽天空的无数符纸也在渐渐腐朽，就连他们脚下的古镇也渐渐化作一片残砖破瓦的废墟。
万物皆衰，就像是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这次的事情责任在于‘五门’，这件事情你只要回去问问林华就知道了，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羽齐握着手中的曲尺，另一端则遥遥指向林悦的咽喉。
虽然如丰所说的那些事情都发生在林悦身处灵界的时候，但林悦也大概能从对方的怒吼中推测出此次事件的全貌。
但是，林悦还是没有收手。
“就算我能够理解，你的这番说辞也没办法说服‘五门’的那些家伙……这孩子，必死。”
林悦双手下垂，随后并在一起。
漫天符篆被注入了灵力，因为术法激活而放出的光亮几乎令整片夜空变成了白昼。
“在下名为林悦，林家第一位尸解仙，请赐教！”
“好像打起来了呢。”
“看起来非常壮观呢。”
“你我不可能做出如此夸张的举动吧。”
“因为没有那个实力嘛……不过，你要是被伤害了，我的心情肯定也是和那位神明一样的。”
“哦呀，这种程度可没法动摇我……”
“明明脸都红了……”
师父坐在正悠闲聊天的朝璃月和末子文旁边，一面啃着塑料包装的面包，一面盯着发生在空中的战况。
整座古城之中都被师父布下了可以与她共享视觉的小型使魔，这也方便她能够完整地把握现场的具体情况。
实际上，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雕像之中诞生的妖怪，这一点师父一开始就打算和他们好好讲明白。
但现在这个状况下，师父实在是很难横插进去进行解释。
毕竟师父现在不过是个有着本体一部分力量的虚影，就算仅仅只是周围空间内灵力稍微有些大幅度的震荡，都有可能导致此处的她直接消散在空气之中。
最重要的是，身旁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半点紧张感，甚至是在用欣赏烟花的心态来观赏空中的战斗。
毕竟他们作为人类的身体并不能令其直接观察到非自然的事物，最多也就只能看到空中那些灵力燃烧而产生的光与影而已。
“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紧张兮兮的盯着战局？喂喂，本体在吗，我可是看到城市那边的术法被破坏掉了哦？”
师父抓着通讯器，将身体放平，躺在铺着瓦片的屋顶上。
余光所及之处能够看到城市那里出现了冲天的光柱，原本呈碗形扣在城市之上的术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吸溜~”
通讯器的另一端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但师父还是凭借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什么。
“啊！你这家伙，派我到这边来干脏活累活，自己居然跑去吃拉面了！”
“……噗哈！”
“过分，居然还买了碳酸饮料……刚才的，是玻璃球的声音，难道买的是弹珠汽水吗！？”
“啧，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了，偷懒这种事情完全瞒不过去啊。”
“可恶啊，我也想喝弹珠汽水啊啊！”
“你喝了不就是我喝了嘛，没差啦。”
师父枕着胳膊，望向天空中的星辰。
自从空中那一道剑光闪过，那场比试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的必要，师父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没能达成那样的胜负结果，师父还要亲自出场去将战局扭转——然而她的本体此刻正在空无一人的拉面店里慢悠悠的吃着面条，手边还摆着一瓶冰镇过的弹珠汽水。
就算到时候真的需要扭转战局，也只能由她这个力量不足本体百分之一的分身去解决啊。
“如果能够启动此地的地下阵法，大概可以直接把那个林家的尸解仙炸回灵界？不对，果然还是要先控制住徒儿体内的力量，要是因为力量失控而把我这由灵力构成的身体毁掉就不好了……”
“吸溜吸溜……别胡思乱想了，徒儿和林家的仙人怎么样了？”
听起来对面好像是一边吃面条一边进行通讯，师父只能一边忍着口水一边观察远处的夜空。
“掉下来了，砸坏了几栋房屋，看样子两位同时到极限了，不分胜负。”
“完美！啊，如丰，这笔饭钱之后也算在委托费里咯！”
通讯器那边先是传来了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而后传来的则是硬币扔在金属盒中的声音。
“你就不能蹲在超市门口老老实实的吃速食杯面吗？”
师父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老旧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为了能够让本体能够以最快速度回到这里，作为首选的方式自然是传送术法。
先在地上划个圆，然后随便添上几笔，再把各种各样仪式所需的素材丢在中央，这项早就因为实用性过低而被舍弃的术法就完成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素材了啊……”
师父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了半个破掉的玻璃罐。
最后一滴晶莹的液体掉落在地上，在师父眼前化作普通的灵力消散在空气之中。
之前尝试将所有与这次计划相关的人一并传送的古镇里的行动失败了——虽然主要原因在于师父没能很好的控制住整个阵法的能源核心，但毕竟也算是勉强将那些人带到了古镇附近。
而作为术法成功了的证明，师父之前用了大半个月才从羽齐那里收集到的高纯度灵力在一瞬间消耗一空，现在的师父根本就没有办法使用术法。
“这可真是麻烦了……平常还能依靠魔导机械进行辅助操作，现在根本就连照明魔法都用不出来啊？”
华夏的土地上不存在师父所使用的的魔法体系，师父甚至没有办法恢复自己的魔力。
而平时的师父之所以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魔法，主要是因为能够悄悄地吸收一部分羽齐的灵力作为引导。
“真麻烦，我还要摸黑去找那个笨徒弟？真是的，就不能掉在近点的地方吗！”
师父慢吞吞的爬上院墙，踮起脚尖望向远处烟尘扬起的地方。
很远，至少不是师父凭借双脚能够在一时半刻走到的。
为了能够找出更方便的解决办法，师父坐了下来，开始仔细思考。
——顺便从单薄的礼服之中掏出一件又一件道具，想要在其中找出什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的东西。
借助自动运行术式“异空间储納管家2.0”储藏在礼服夹层里的东西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师父用来进行各种研究的实验装置。
“对了，我还有张符纸呢！这简直就是专门为现在这种时候准备的啊！”
从一堆杂物之中翻找了一段时间，师父双眼放光，掏出了一张有些褶皱但看起来并不陈旧的黄色便签纸。
师父之前为了试验自己究竟能将已经完成的符篆改造到何种程度，曾经从羽齐手里“借”来了不少符篆，这张“移转符”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师父将羽齐送到林悦和妖物战斗的现场，用的也是这种符篆——只不过那张符篆已经经过师父的改造，转移的地方已经由羽家书店的地下室改到了古城的上空。
“不过，这张符……我是把它的转移点定在哪里了呢？”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师父手中的符篆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这次损失，相当惨重啊……”
林华长老站在原本竖立着雕像的位置，那里现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带着面具的女佣垂手立在一旁，全身上下贴满了符篆。
虽然女佣的身体并不会被普通的符法所伤，但这些符篆全都是专门针对这具身体而研究的，哪怕仅仅只用一张符篆都能直接让她灰飞烟灭。
“我是实在没能想到，这个险些毁掉‘五门’分部的叛徒居然就在我身旁！”
林华长老手中的拐杖顶端已经被捏的粉碎，锋利的木片刺破了那苍老的手掌，温热的血液从指尖慢慢滴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与生俱来的才能，是天生注定要成为领导者的人类才具有的震慑力。
但对于林华长老而言，这是经过无数次谈判与交涉才能磨练出的技能。
而且这次非常方便，林华长老甚至不需要临时编台词，只需要照着醒来的时候被人塞在手中的纸条读出其中的台词就可以了——当然，还要搭配上对应的演技。
林华长老自然知道这纸条是谁写的，也同样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按照字条上所写的，“一日循环”的术法影响并不会在一瞬间消失，而且所有在这术法下曾经度过了十几次循环的人并不会直接将这些记忆彻底忘掉。
所谓的记忆，是一种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东西。
虽然这次的“一日循环”能够强制扭转因果，将城市内应该度过了十几天的时间强行压缩成外界的一秒钟，但众人的记忆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不会像其他记忆那样清晰地留存下来，但却会像自己经历过的梦境那样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
对于“五门”的成员而言，对于负责维持这座城市稳定的他们而言，他们需要一个承担了所有罪责的罪魁祸首。
他们需要知道这次事件究竟是否解决，以及幕后主使是否已经伏法。
引发骚乱的雕像已经被处理掉，然而这是发生在“一日循环”的术法开始解除之前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什么能够说服自己的事实。
需要一些更具有冲击力的事件，而且那事件必须要发生在众人眼前，发生在天空中那片术法残骸开始消散却又还未完全消散的时候。
简言之，为了证明这一次的胜利，在场的众人需要一个祭品。
“啪！”
林华长老的右手抓住了女佣头上的面具，那些贴在女佣身上的符纸在同一时刻亮起，紧接着开始慢慢的闪烁起来。
从灵力的注入到符纸中术法的启动本应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所以大多数符篆在使用之前都需要修行者提前进行祝圣祈祷才能发挥效果。
但这些符纸之中的术法林华长老早就已经了解到极致，就算是直接凭借自己体内的灵力强行催发也不成问题。
林华长老是故意延长了这一过程。
为了让这场景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
夜空中那些七彩的碎片正在慢慢落下，原本城市内正处于黄昏之后的时间正在飞速倒退，就连林华长老手腕上的手表指针也正在飞快转动着。
时间刚刚好，现场的气氛也渲染得非常完美。
但林华长老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敌人算计，自己负责的整座城市险些被对方彻底掌握，现在还被逼着将自己的手下说成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这份愤怒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当年在“百鬼之乱”的战场上所产生的感情。
“请您注意控制力道，如果此刻死亡，我的这具身体将无法像大小姐那样重新再生，之后的处理会变得非常麻烦……”
面具在林华长老的手中慢慢出现裂痕，女佣开始凭借灵力与林华长老进行交流。
“虽然您此刻将我说成罪魁祸首，但阵法解除之后，没有人会记得罪魁祸首是谁。在场的诸位仅仅只能记住‘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已然伏诛’这一事实而已，就连您也不会……”
“你这是在安慰我这个老头子？明明一直就想着如何杀了我？”
林华长老的眉毛稍微抖了抖，原本青筋暴起的右手稍微减弱了一丝力道。
“怎敢……只是您这幅样子实在是有失身份，在您眼中我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个可消耗的道具罢了，我实在无法理解您为何如此愤怒。”
“今日，我以‘五门’林家长老之名，将此人就地处决！”
林华长老的身上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整只右臂猛然用力，狠狠的抓着女佣的头部向脚下石台撞去。
天空中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林华长老那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侧脸。
“你的确……就是个随时可以扔掉的消耗品，但也得由我决定生死！”
“所以说人类大多数都很恶心，只有大小姐是例外……”
在女佣的双脚还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停留在空中的时刻，她身上的符篆启动了。
漫天雷光几乎将那片区域彻底淹没，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住了林华长老那如同鬼神一般的身影，记住了他处决凶犯的身影。
